人们一想到西藏,就会想到冰雪,总觉得那里与鲜花无缘。实际上西藏不仅有花,且大而艳。在灿烂的阳光下,那些花朵会呈现出你所想象不到的鲜艳和美丽。我有个感觉,任何生命在西藏都是极端的,要么不能成活,一但成活了,就会比别处的更茂盛,更顽强。
当然,在西藏更多的地方,在那些绵延无尽的亘古荒凉的山峦中,是没有花和树的,甚至没有草。所以,当我们一行作家从拉萨出发,沿雅鲁藏布江到日喀则,再到江孜,看见沿途的河谷中时时闪现出那纯净的柠檬黄的油菜花地时,就忍不住欢呼起来。如果不是它们的身后站立着雕刻般的山峦,我们会误以为自己来到了川西平原。那一片片的黄花在群山之下显得那么娇小而鲜艳,让人心疼。
后来我们中终于有一位忍不住了,采下一束拿到上车来,立即被几位女作家小心地养到了矿泉水的瓶子里。
我们的下一个目的地是岗巴某边营,那的海拔是4700米。曾在那儿当过兵的一位西藏军区作家给我们解释说,岗巴的汉语意思是雪山脚下的村庄,是个寸草不生、没有一棵树的地方。我们听了,就下决心要把这鲜艳的油菜花带到岗巴去,让那里的干部战士也欣赏到这份美丽。
为了这一愿望,一路上,无论车子怎么颠簸,我们都小心翼翼地护着瓶子,不让它倒下。后来索性轮流把它捧在怀里,像呵护着孩子。随着海拔的不断增高,窗外的景色果然越来越荒凉,起初还有些绿色的草皮,后来就只剩灰色的石头,褐色的山峦和蓝色的天空了。
好在瓶中的油菜花儿不负厚望,在矿泉水的滋养下鲜艳无比。
到达岗巴某边防营时已是黄昏。匆匆吃过晚饭后我们就来到营部会议室,想听营领导介绍一下这里的情况。但由于高原缺氧,一行的十来个作家很快就顶不住了,仅仅十多分钟后,他们的头就一个个地垂了下去,笔尖也停在本子上不再移动。
唯有那束油菜花,在暗淡的灯光下依然鲜亮。
会议之后,作家们梦游般地离开了会议室。我回头,发现那束鲜黄的油菜花被遗忘在了会议室的桌子上,孤伶伶的。我回转身去把它捧起来,追上那位营长。我解释说,这是我们特意从江孜带过来的油菜花,想让你们看看。营长笑笑,说谢谢了。但我听出他并没有特别高兴的意思。
我想大概男人对花总是无所谓的。
第二天我们去参观大棚蔬菜。
在此之前,我早已听说岗巴种出了蔬菜。我知道对一般人来说,这样的事没什么可新鲜的,毕竟人类种植蔬菜的历史已很长很长了。但对于一个对西藏有些了解的人来说,他一定会为此兴奋和激动的。我就是如此。因为直到90年代初我进藏采访时,西藏的许多部队仍是顿顿见不着绿色,靠罐头、脱水蔬菜或者粉条海带之类度日。可就在这几年里,奇迹被西藏官兵们创造出来了。我想这奇迹的诞生足以写一部长长的报告文学,我这里就不详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