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的运作方式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为了让精神分析发挥作用,我们必须了解目前人类对大脑功能的认识。应该承认,我们目前掌握的相关知识还很有限。但过去几十年里我们对大脑的研究,在一个世纪前是无法想象的。比如,要是你告诉一个二十世纪初的神经学家,在一百年的时候里,科技就会发展到截瘫患者可以通过意念操作机械臂,那他不是哈哈大笑,就是嗤之以鼻。科幻小说和漫画里出现了不少类似的技术,但严肃的科学家绝不会把自己的前途寄托在“这些技术有朝一日变成现实”上面。现在我们知道,这些设想不但是可能实现的,而且很多已经实现了。同样,对大脑的研究足以让我们知道,“身心二元论”是错误的。现在仍然有人把身体和精神分开看,主要是因为人们觉得复杂的思想寄存在大脑这么小的器官里,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了。就像我母校的一位生物学教授说的:“几十亿个‘开关’怎么可能产生像精神那么复杂的东西?”
认知科学还没有解决所有类似的问题,但在研究大脑的过程中,人们发现有些问题根本没有切中要害。比如,“开关”的比喻就是分类错误导致的。认为大脑不过是复杂的肉体电子设备,最多也只能博人一笑,而无法真正解释精神的形成原理。
认知科学通过拆分我们用来赋予事物意义的“精神存储器”,挑战了我们一贯的认识。请设想一下,如果能确定某种思维、某种情绪位于大脑的哪个部位,那是多么诱人的事啊。我们更愿意相信愤怒“住在”大脑的某个特定区域,而不愿接受它其实是大脑多个区域相互作用的结果。
说到记忆,人们就更不愿意接受事实了。你十岁时在六旗乐园(Six Flags)玩过山车的记忆,放在大脑的那个部位呢?因为我们对事件的回忆看上去或多或少是完整的,所以我们相信,回忆往事就像从书架上找书一样。需要回忆的时候,我们只需取下这本书,翻到正确的一页就行了。但我们现在知道,记忆的原理不是这样的。记忆不但在大脑里没有固定位置,而且也不是完整的。
这些关于大脑的新发现,都表明大脑运作方式极其复杂。以这些发现为基础的科学,不会满足我们对完美答案的渴求。我们通过简单的分类填补认识的空白,是因为得不到确切答案会让我们感到不安。由于大脑有理解环境的能力,却拒绝对自身工作原理做出解释,我们自然会郁闷地提出:为什么大脑对自己的工作机制一言不发?然而,我们现在能谈论这个话题,正是拜大脑产生的“精神”所赐。或许,我们不该说精神是大脑的产物,而应该把精神当作大脑本身。换句话来说,大脑的活动,也就是神经系统中枢的活动,就是我们的精神。用神经科学家西蒙·莱维(Simon LeVay)的话来说:“精神就是大脑运作的产物。”
经过大半个世纪的努力,我们逐渐抛弃了十七世纪法国哲学家笛卡尔(René Descartes)首次提出的“身心二元论”。当代哲学家约翰·塞尔(John Searle)表示,身心二元论的错误在于“从一开始就认定身体和精神是不同的”。人们会这么想的原因显而易见:自从人类有能力思考这类问题开始,我们就不喜欢其他的说法。如果精神是大脑运作的结果,那么它就属于生物学范畴。无论它再怎么复杂,也不过是血肉、细胞和筋腱的产物。我们作为万物之灵长,宇宙之精华,怎么可能一切思维都来自神经科学家所谓的“湿件”(生物学家把人类大脑比作电脑的硬件)呢?这就是认知科学研究给人类自我认知带来的挑战。随着我们对大脑工作原理的了解越来越深入,这一点带给我们思想的冲击也会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