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确实令人不快，但毫不怀疑则是荒唐的。”

——摘自伏尔泰致普鲁士君主腓特烈二世的信

1997年10月9日，雷耶斯鸟类观测站的研究人员发现，在距旧金山海岸26英里远的法拉隆岛附近海域，一头虎鲸和一条大白鲨纠缠在了一起。人们一直很好奇，这两种顶级捕食者碰面时，究竟会发生什么事。虽然之前人们对此有过各种推断，但那仅仅是猜测而已。有人在船上录下了这一搏斗过程。后来，这段视频被传到了网上，立刻引起了全世界的热切关注。

事实证明，虎鲸赢得不费吹灰之力。它迅速解决了大白鲨，吃掉了它的肝脏，然后把剩下的尸体留给海鸥享用。不少人期待这两个“海中霸王”能上演一场令人惊心动魄的对决，但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不过，学者们倒是没有觉得意外。

他们关心的是，为什么虎鲸会和鲨鱼打起来，虎鲸又是怎么打败鲨鱼的。一般来说，顶级捕食者是不愿意见面的，因为和同等重量级的对手搏斗很可能伤及自身，而受伤就意味着丧失狩猎能力，甚至导致自己一命呜呼。

所以，科学家很想知道，为什么这两个顶级猎手甘冒风险相互厮杀。答案令人震惊——这不是遭遇战，而是虎鲸在猎鲨。

要想知道原因，我们就得回过头来看看虎鲸是怎么向同类学习的。和人一样，虎鲸也有虎鲸的文化。不过，和丰富多彩的人类文化不同，虎鲸的文化只有一种：学习猎杀行为。有些虎鲸爱吃鲱鱼，有些主要吃海豹，有些把黄貂鱼当主菜，还有些爱吃鲨鱼。研究人员看到的虎鲸，就是以鲨鱼为食的虎鲸文化的产物。

我们接下来要研究的是，为什么虎鲸能轻而易举地打败鲨鱼。在所有虎鲸文化中，猎杀技巧都是通过示范、传授和模仿习得的。最好的老师会为“学生”传授实打实的狩猎技术，一头虎鲸的成功狩猎方法会被其他虎鲸积极学习，这就虎鲸能成为顶级猎手的重要因素。

科学家认为，在过去的某一时刻，某头虎鲸发现从侧面可以撞晕鲨鱼，让它肚皮朝天，失去防御能力，身受重伤。因为这会造成鲨鱼的“紧张性僵直”（tonic immobility）——很多鲨鱼在身体翻转时都会陷入短暂的麻痹状态。由于人类对鲨鱼“紧张性僵直”的研究相对落后，所以虎鲸的做法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个让大白鲨难逃厄运的终极猎鲨技巧，在虎鲸文化中相当于人类文化中的“谜米”（meme）——一种在个体间相互传播的文化观念。《谜米机器》（The Meme Machine）的作者苏珊·布莱克摩尔（Susan Blackmore）给“谜米”下了个简单精准的定义，即“模仿得来的东西”。从生物学角度来看，谜米是一种基因，具有将有机组织的特征传递给后代的遗传特性。虎鲸能成为超级猎手自然有遗传原因，但现在我们知道，文化对虎鲸发挥先天能力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以鲱鱼为食的虎鲸文化中出不了猎鲨高手，而以鲨鱼为食的虎鲸也不会冲着黄貂鱼张开血盆大口。

关键在于，虎鲸文化不仅能让个体通过学习受益，还能让个体不断完善赖以为生的捕猎技巧。虎鲸的大脑已经进化到一定的程度，能够让谜米发挥作用，这就让它们拥有了海中其它生物不具备的能力。换句话来说，那些生物迟早会成为虎鲸的盘中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