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人类的大脑无疑是这个星球上最擅长学习的。我们的文化比虎鲸文化复杂得多，这是因为虎鲸的谜米在深度和广度上都跟我们不是同一个数量级的。但反过来说，正因为我们的大脑非常发达，才会出现各种缺点和不足，而且这些缺点和不足很容易传染给别人。

更糟糕的是，我们还拥有一种非常危险的谜米，这种谜米让我们不喜欢怀疑。我们的天性和后天形成的偏见让我们容易相信自己是正确的，而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正确。这就像虎鲸学到错误的猎鲨方法一样——聪明的虎鲸可不会复制这种方法。如果虎鲸的谜米导致它们总是做危害自己和同类的事，虎鲸恐怕很快就会灭绝了。而人类文化中有问题的谜米，比如让我们不愿意怀疑自己的谜米，每天都在影响着我们。最终结果可能很糟糕，但我们总是死不悔改。

人类之所以如此固执，原因比我们想的要深刻得多。神经系统科学研究显示，人们在怀疑的时候，大脑会极度不适。怀疑的程度越强，不适感也越强。心理学家徐明（Ming Hsu）及其团队在2005年的研究中发现，即便是非常微小的不确定因素也能引起大脑杏仁核的活动。杏仁核属于脑深部结构，影响人们对威胁做出的反应。每个杏仁核都是位于大脑左右半球颞叶下的神经细胞群。方方面面的信息汇入杏仁核，杏仁核会对这些信息进行过滤，划分威胁等级，让人做出回应。与此同时，影响人们对奖励做出反应的腹侧纹状体活动性会减弱。（可以想见，我们得知自己将要加薪、度假或者亲吻的时候，腹侧纹状体的活动会增加。）不确定因素越大，杏仁核活动越剧烈，腹侧纹状体的活动就越微弱。

这个事实告诉我们，大脑不仅是偏爱确定性胜过不确定性，而且非常需要确定性。我们需要知道自己是正确的，事实上，我们需要觉得自己是正确的。神经系统学家罗伯特·伯顿（Robert Burton）提出了术语“确定性偏见”（certainty bias），用来描述这种感觉，以及这种感觉是如何扭曲我们的思维的。

当我们确信某个决定是正确的，或者坚持某种信念时，无论这个决定或信念重要与否，我们的大脑都会感到兴奋，所有人都是如此。我们的大脑喜欢兴奋，所以我们喜欢觉得自己是正确的。但在日常生活中，“我觉得自己正确”往往会被当成“我确实是正确的”（因为如果我们承认只是“觉得自己正确”，就很可能发现自己并不正确，而这会让大脑很郁闷。）

同为哺乳动物的虎鲸可没有这种对确定性的贪婪渴求，也就不用承受随之而来的重负。它们的需求简单要得多，它们的大脑在进化过程中也发展出了适应这些需求的特定功能。那条不幸的大白鲨让我们发现，虎鲸的大脑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我们的大脑也能出色地完成任务。但由于大脑过于发达，人类要付出的代价就是，我们生存发展之路并不是一帆风顺。自我认同感只是其中一例，也是这一章将集中讨论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