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秘密金鱼》 密歇根州死亡之旅(1)

秘密金鱼 作者:大卫·米恩斯


公路

公路教人昏昏欲睡:双车道由南黑文向东延伸,从荒废的蓝莓农场、饱经风吹雨淋的住房旁边经过。总会有一对名叫朱迪和杰克的男女,吸过大麻,飘飘欲仙地坐在后座,浑浑噩噩、温柔地搂抱在一起,直到轿车越过道路中线,跟一辆把成箱樱桃运出特拉弗斯城的牵引大货迎头相撞。然后大批水果、鲜血和火花就会洒遍乌黑的路面。

支索

我们认识的一个孩子,在马斯基根那儿的偏僻小路上冒冒失失地玩儿飞车,在轰鸣声中掉头转向,把雪一片一片地扬向天空—他始终安然无恙,直到暮色降临,树木的边缘隐没在蓝色之中,其他一切全都变得模糊不清,包括电话线杆上的支索,支索把他的脑袋轻巧利落地割了下来,他的头颅在林木线的映衬下凌空飘飞着(或者说,在我们的想象中,应该是这样的)。(我们感到好奇的是,他的脑袋把思维保持了多久,在暗影滑落之前,他那双眼睛看了多久的雪景—如果它们还能看到东西的话。)雪地车造成的斩首事故,是每年季节更替时必然发生的死亡事件。

11月底,一车瘾君子抽着水烟枪,把面包车开上了瓦隆湖,当时第一轮冰冻期刚刚过去,享受冰面的硬度,是种不容错过的绝佳乐趣—刚上冻的冰还是半透明的,很像打枪时瞄准镜中有待调整的视野—把面包车开到这样的地方,实在太诱人了,就在短短几星期之前,这里还水汪汪的,水浪还在拍打着船身。所有孩子都来钓过鱼,湖里积满淤泥,水挺浑的,睡莲的叶子占据了南边的湖面。这些孩子放线钓鱼时,知道船底下的水有多深。每个人都乘过绑着油桶的筏子,坐在筏子上,聆听着午后柔和的水声,还可以像上帝在云端凝望下界那样,凝望着泛黄的湖水深处。很快——再过一个礼拜左右——湖心那儿的冰面上,就会搭建起捕鱼的小屋,所以把面包车开到湖心那儿去,是很自然的事。尽可能地检验冰的硬度,对飘飘欲仙、乐呵呵的他们来说,再自然不过。直到靠近湖心的地方裂开一道大缝,吞没这部机器,让湖上的世界重归寂静为止。

衣衫单薄

一个孩子扛着滑雪杖,外出越野滑雪,他把滑雪杖插进雪里,用力后蹬—质地坚硬的蓝蜡扬起雪粉,在雪地上留下压紧的弧线—然后登上一座小丘,在一片被通往芝加哥的宾州中央铁路一分为二的地界上,留下了人字形的印痕,铁路以外的地面依然保留着原始的自然风貌,生长着灌木,夏天的时候,本地的越野摩托车手很喜欢这里,他们在小丘上留下了纵横交错的条条辙痕。所以他放慢速度,稍事休息时,除了感到疲惫,身上还大汗淋漓,他呼出的气息消失在零度以下的空气中,他感觉到,寒意停留在背上的汗里,滑进了他的屁股。为了保持温暖,他继续向前滑去,当他登上另一个土丘,朝凹地滑下去时,他的雪橇撞上了树桩,他摔倒在地,扭了脚踝,感觉身体被紧紧地夹住了。他是悄无声息地死去的,先是坠入无法看透的黑暗,继而坠入不由自主的睡眠,脑袋朝下,埋在柔软的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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