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重版自序(3)

思想门:先秦诸子思想解读 作者:黄坚


所以,即使单从以上所述来看,《思想门》的问世,如同世间许多生命和孩子一样,也是一个偶然的产物。不过,要说它仅仅只是个偶然,那也不是。关于这一点,我在三联书店(香港)版《思想门》的《后记》里,已简略说过了。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偶然的缘故,《思想门》里的多数文字,有一种天然好玩的性质。我把它想象为初生哪吒的海边嬉戏。我相信只要一打开书页,就能感受到这一点。所以,从这些文字的缘起和面目来说,《思想门》的确是一本跟思想和学术无关的书。直到今天,我都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假如说《思想门》的文字,有一种生动的气质,那正跟它诞生的偶然性和那份无拘无束的好玩有关。生动感正是由“偶然”和“好玩”这一对“风火轮”转动出来的。

我很看重文字的生动感。没有生动感的文字我不爱。

说不清为什么,这种我所珍视的生动感,现在在我的笔底好像渐行渐远了,为此我感到了失落和沮丧。

还在《思想门》里的文字,以单篇文章的形式挂在网上的时候,完全超逾想象、近乎铺天盖地的评议就开始了。我后来粗略统计了一下,时隔两年之后,还能搜索出十万字。这应该是个有点惊人的数字。在所有这些评议话语中,有一句话,给我留下了至深的印象:

作者写这些文章,像是还没有穿好降落伞,就已经从飞机上跳下去了。

我一直以为,这是我看到的对于我的文字,说得最好的一句。

这当然不是一句表扬和赞美的话。

但我认为它比所有表扬和赞美的话,更让我难忘,也更让我感谢!

在围绕、针对后来形成《思想门》一书文章的林林总总的议论声中,自然是有说好有说坏,五花八门,但我觉得,期待与回应之间,落差仍然很大,我不知道其他书籍作者在这方面,是怎样的状况。在我本人,则是收获了许多出人意料的喜悦和承接了同样众多的否定与冲击的同时,还是暗自感受到了一丝难言的遗憾。现在借此写序的机会,略举一例。在《彻底废弃儒学是国学复兴的必由之路》中,我带了一句“交易是需要成本的”,但好像从没有人留意过这句话。这句话来源于英国经济学家,1991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罗纳德·科斯(Ronald H. Coase)的理论。对于经济学,我一窍不通,对于罗纳德·科斯,我也一无所知,我是在一次极偶然的网络阅读中,知道这位经济学家和他的这一理论观点的。但它却像一道闪电,照亮了我思绪的天空。直到今天,科斯的这一理论观点,都是我最难忘、也最可宝贵的一句人生指南般的“喻世明言”。如果没有来自罗纳德·科斯的这一理论观点作支撑,我想《彻底废弃儒学》一文,会立即倾颓、垮塌一大半。

至于我在文中说到的“文明体”,我相信这个地球没有几个人明白它的意思,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个词的内涵和外延的界限到底在哪里。不过,在我的心目中,举凡人类(包括个体和群体)的实践行为和意识体验,大到巨型创造,小到意念一闪,都可以成为我所说的“文明体”。它既包括具象的实在,也包括抽象的意念。

俗语中有一句“开锯就有末”,通常用来表示行动与收获的关系,但我把这句话放到罗纳德·科斯的理论和我所说的“文明体”的语境中时,它所表示的意义就正好相反——这就是成本与耗损的概念。

也许对于“交易成本”表述得最好的,是我小时候看过的那则寓言故事:狐狸给两只乌鸦分奶酪,最后,奶酪全部被狐狸以“仲裁”和“中介”的理由和方式吞食了。

我相信,古典社会为现代社会所替代的原因之一,正是由于古典社会的中介成本越来越高的缘故。

回过头顺便说一句,出生于1910年的罗纳德·科斯,至今似乎仍在颐养天年,在此诚挚祝愿这位老寿星能一直与健康和幸福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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