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我会让恐惧展现,我会让它一点点地展现出来。
克:不,我说的不是“一点点地”,所有这类事情都太愚蠢了,那都是在玩游戏罢了。是不是因为你太懒惰了,所以没有能量去探究恐惧的根源?我说的这些不合理吗?它们是不合理的吗?
普:它们并非不合理,但我要看看它是否有效。
克:我也要看看它是否有效。我们说所有生物都害怕无法存在、害怕无法生存。这种恐惧是我们的血液和细胞中的一部分。我们的整个存在都是如此——害怕无法存在,害怕死亡,害怕被杀死;恐惧始终在那儿。所以,它是我们的一部分,是我们整个心理以及生理结构的一部分。于是我问自己:“为什么需要任何一种危机——不论是最小的挑战还是最巨大的挑战呢?为什么危机会变得如此重要?”我反对任何挑战。我想领先于挑战,而不是跟在它后面。
普:我只能听听,因为我无法参与到你正在说的东西中去。
克:你在说什么?为什么你无法参与?我即将死去,然而在我知道我即将死去时,我已经领先于死亡一步了。
普:是的。
克:慢慢来。我就要死了,而现在我已经在智力上和理性上领先它一步了。我已经把它合理化了,我已经思考过它了,等等这些;因此我对待它的态度就好像我已经领先它一步了,我的心智远远地领先于死亡了。但是它并未遥遥领先,它只是在思想上遥遥领先了。
苏:是的,在思想上。
克:而这并不是遥遥领先。
普:让我们来看看这件事的实际情况。
克:我说的就是实际情况。
普:我们面对了死亡,我们已经领先了它一步,然后我们继续自己的生活。突然,在一个和那种危机毫无关联的时刻,对死亡的恐惧却像一条蛇一样伸展开来,然后我们突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领先于死亡。
克:我明白这一点。但那都是挑战的结果,无论这挑战发生在昨天、一年前还是现在。
普:所以我们的问题是:一个人要用什么工具、用什么样的能量、从什么样的维度去看,并且他看到的是什么?
克:我想要澄清两件事:恐惧是人类结构的一部分,是我们遗传的一部分。
普:是脑细胞……
克:当然。脑细胞以及生理上和心理上的任何一个细微和细小的部分都害怕自己会不复存在。可是思想说:“我不想正视这件事。”而当挑战发生的时候,思想就不见了。
普:你说“思想说自己不想去正视它”是什么意思?
克:因为我无法正视它。思想可以把它合理化,思想可以说“好的”,思想可以表达它,思想可以推理,可以机巧地分析它,但是……
普:自行酿造了这一切的这个工具要如何才能意识到这一切呢?
克:我就要说到这个了。我在问你:“为什么心智要等待一个挑战?挑战是必需的吗?”如果你说是必需的,那么你就是在等待它。
普:如果我说它不是必需的……
克:不,我不会这样说。我问了你一个问题,而你给出了一个说法。
普:我会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挑战出现了,然后恐惧也出现了。
克:不,不。那是挑战唤醒了恐惧。让我们紧扣这一点。而我问的是:“为什么你要等待一次危机来唤醒恐惧呢?”
普:你的问题是一个悖论。
克:不,它不是。
普:因为之后你就会问:“如果你不去等待挑战,那么你会去唤起挑战吗?”
克:不。我是彻底反对挑战的。你误解了我的意思。
普:可是这样的话,你要怎样接触到恐惧呢?
克:我会告诉你的。任何时候我的心智都不会接受挑战,因为接受就意味着,若要唤醒我,挑战是必需的,对吗?我昏睡不醒,必须要有挑战来叫醒我;这就是其中所暗示的意思。但我说这是一种错误的说法。
普:但是为什么你要用“必须”这个词呢?
克:不然的话你就会沉睡不醒。
普:不,先生。我不会说挑战是唤醒我所必需的。
克:所以你拒绝了挑战。
普:也不是这样的。
克:所以恐惧是醒着的。
普:它会醒着也会沉睡,两种情况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