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每晚回来,在去冲澡前,我都会先打开收音机,调到一个商业频道,把音量开到最大。收音机里飘出的兴奋的声音让我感觉到,其他地方的生活至少还在继续,会有小股音量流进我那破烂不堪的旧厨房里。然而我依然舍不得丢掉爸爸为庆祝他们五十周年结婚纪念日给妈妈买的那台棕色的胶木收音机,有时候我甚至开着它却把音量调小,因为它发热的时候,猫喜欢躺在上面。
我将所有的衣服放在一起洗,结果衣服都蒙上了一层灰色。我不时会浏览《农夫》杂志的家庭版面,看到人们在前门廊上装上了漂亮的木雕或自己亲自动手灌香肠。谁会关心前门廊看起来什么样?那不过是你踢掉靴子,放空啤酒箱的地方!至于香肠,你只需周末去一趟消费合作社,两秒钟就能搞定。
我模糊想过要把旧冰箱里的东西清理掉,那里面的一些东西也许自己都能长脚走出来。里面有罐装的果酱,贴着妈妈手写的标签,顶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软毛霉菌。但把它们扔出去就好像把她扫地出门一样。
当然,去夜校上课能结识一些人。全国农场主联合会分管我们这一块的分支机构开办了一个主题为“如何让你的农场盈利”的学习研讨会,但它立马变成了“如何让你的农场烧钱”的学习研讨会,因为那似乎是最能赚钱的选择。我连续去参加了几场,见到的几乎全都是我在农产品供应公司戈塔`尼尔森拖拉机公司和联合会举办的圣诞晚会上遇到的熟面孔。
不过在聚会上,他们都有妻子相伴,我会和他们的妻子跳跳舞,手不安分地在她们身上乱摸。有时候,有些人的妻子禁不起我的揉捏,会变得呼吸沉重,扭动起她们的骨盆,这让我会不自觉地朝她们丈夫的方向焦急张望。晚上晚些时候,我们这群男人会走到后面去喝几杯自带的酒,我们会讲农夫女儿和旅行推销员,以及挤奶女工对农场工人打情骂俏的笑话。有时候我们变得多愁善感起来,说我们手里的土地只是暂时交给我们托管,我们从中什么都没有得到。
然后派对就结束了,已婚夫妇会和彼此跳最后一支舞,而我们其他人则站在门口,为粪浆或欧盟争论不休,然后总有某位有个头脑清醒、要赶早起床去医院上早班的妻子,他们会让我搭顺风车回家。如果我不是喝得不省人事,我会对抱紧过的某个女人想入非非,而内心深处我却一直想着明天早上要六点起床,因为我请不起帮工。
我想,这会儿他们应该都回家去了,他们许多人,回到了他们前门廊上装着漂亮木雕的房子,去把睡意蒙眬的孩子送上床,到了早上,她也许会给他煮浓咖啡帮他提神,然后发点生面团来灌香肠。我活着究竟他妈的是为了什么?
我不羞于承认,我甚至给那些邮购新娘机构写过信,让他们给我送个不满意可以退的菲律宾女人,但是当我拿到他们的小册子时,只看到肮脏的复印件上脏兮兮的黑白照,令人作呕。我突然好奇那个墓地上穿得灰头土脸的女人如果看到我浏览这份小册子会怎么想,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消沉过。
7
针对社会个体实行的
停车计时器
保质期
和付款最后期限
有一段时间,我不愿意去厄尔扬的坟墓。我对自己说,天气变得越来越冷了,你不能坐在那里,否则会患卵巢炎。我们冒个险吧,我的卵巢说。我们都想再看一眼那个森林业主。
一天,在图书馆年度预算大会中途我站起身,径自朝墓地走去。
森林业主自然不在,不管怎么说,如果他换身衣服,摆出一副吃人面孔,我不确定还能否认出他来。
而另一方面,那个微笑我是认得的。无论在哪里。
我为厄尔扬——我的棕皮肤、帅气、好心眼儿的厄尔扬感到难过。想想看,如果某人坐在你坟前,满脑子想的都是其他事,你会怎么想。不过,如果换作是我躺在地下,厄尔扬坐在这里,我敢打赌他会随身带着他的双目显微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