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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Sir,先生(3)

鲁Sir,先生:一个会哭的笑话 作者:郭敖


我找遍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最初还抱有期待,以为它在跟我躲猫猫。沙发底下、保险柜里、柜子里、高压锅里、门后等,每一扇门后都是希望,每一个角落都可能是它的栖身之地。大咪确实不见了,房间里的门窗都密封着。

静谧的小区里,人们刚刚开始起床,我沿着绿化带寻找,墙角、狗洞、花丛,都没有大咪的踪影。

今天早上,小区里的人似乎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我的脸、鼻子、耳朵、嘴巴都算正常,就算粗糙的发梢有点儿暗黄,脸上长了几枚粉刺、暗疮,也不应该会吸引到路人的目光。我的穿戴虽然潦草,但还算得上整洁有序,这种异样的眼神让我觉得好像有一件事情发生了,而这件事除了我,大家都知道。我有一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直觉告诉我,他们在看热闹,我当时就机智地决定,这一切不能被人察觉,我点头微笑,做了个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手势。我继续揣着糊涂,假装明白,一如既往地寻找大咪,沿街找了一遍所有它可能去过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它的痕迹。公司里打来的电话响了十几遍,对于我这样一个时间观念特别强的人,去到公司里时,所有人都已经下班了。在空旷的办公楼里,我翻箱倒柜地找了两遍,甚至连老板的桌子底下都没放过,可除了一枚避孕套、一件女式的情趣内衣和李秘书的一只耳环外,一无所获。

老板曾当着我的面夸赞过大咪,因为大咪在他面前很矜持,尾巴夹得很紧,他说有时候狗比人聪明,懂得怎么样夹着尾巴做人。大多数人的尾巴招摇过市,唯恐别人不知道自己像狗一样活着。

我找了大咪三个月。第二个月的时候,老板打电话给我强调了大咪的重要性,让我一定要找到它,表扬了我乐于助人的举动,顺便提到了我一腔热血帮他在地上捡起来的避孕套、情趣内衣和耳环。我并不是那么浮夸的人,做好事也从来不留名,那天我留了张纸条给他,署名雷锋。老板说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我写的,因为整个公司能把字写得这么难看的人实在找不出第二个。鉴于我的热心肠,以后我都没有必要再去公司了。老板的话说得太委婉,以至于我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失业了。失业跟失恋从理论上说差不多,都是一厢情愿的事情。

这件事情对我的影响并不大,直接影响到我的生活的,还是大咪。我和大咪一起生活了四年,久到我都已经忘记了大咪是何时、以怎样的方式出现在我的生活中的。我在电脑里只找到了一张大咪的照片,是它小时候我抱着它的合影,口耳眼鼻捉弄在一起,相当难看。我把照片给楼下复印打字的小店里,打印了一百份寻狗启事,张贴在小区的墙壁上、街头的电线杆上。只是短暂的几分钟,返回的路上,我看到我张贴的寻狗启事已经被各种租房信息、刻章办证的纸条所掩盖,隐约地露出来一张照片,是一个人抱着一只狗。居委会的老太太戴着老花镜,全神贯注地盯着信息墙,转脸问我,说:“这是你贴的?”

我点头说“是”,这世道虽然乱,但好人还是多。老太太看上去除了热心肠,老得全身已经只剩下喘气儿了,笑起来露出仅存的两颗牙。在这个小区附近我见过她很多次,我不认识她,但是我认识她的门牙。她喜欢较真儿,长相还算慈眉善目,笑起来整张沧桑的脸被皱纹分割得泾渭分明。我以为她能够提供给我一些大咪的信息。

老太太盯着寻狗启事,又转身盯着我,比照着问:“小伙子,是人丢了,还是狗丢了?”

我指着照片里一个小小的角落上的大咪,说:“大咪丢了。”

老太太“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说:“原来是猫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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