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息的气流炙热地从我鼻孔里流淌出来,很快没了知觉。迈着沉重的脚步,我心想,这次找到大咪,我一定要打断它的狗腿,免得它以后到处乱跑。
我气喘吁吁地抱着一沓寻狗启事,张贴了几张后,我向几个穿着城管制服的人求助,他们微笑着向我走过来,敬礼。我抑制住自己的喘息,压低了声音说:“大咪不见了。”
穿制服的男人点了支烟,看了我一眼,问:“大咪是谁?”
我说:“一只倒霉催的狗。”
他嘬紧了牙花子,抽了口烟,又问:“你叫倒霉催?”
他的身体在晃动,光就照射在我的脸上,在我的视野里只看到一团黑影。我擦干净了额头上的汗水,焦躁地解释着。我一开口,背后就传来讨厌的汽笛声,排放出来的尾气让我头晕、恶心、想吐,那种混合着一氧化碳、夹杂着氮氧化合物的微尘颗粒,弥漫在空中。我说:“我叫鲁Sir,大咪是我的狗,我的狗不见了。”
他点了点头,这次他听懂了,我的脸上露出了喜色。他说:“哦,懂了,你的狗叫大咪。这跟倒霉催有关系吗?”
我说:“我怎么就跟你说不明白,咱们不说这档子倒霉催的事儿了。”
他把烟屁股扔在地上,漫不经心地踩了两下,都踩空了,最后狠狠地踩着烟头,踮起脚尖儿碾灭了它,在地上留下一道乌七八黑的痕迹。接着,又漫不经心地从我手里拿过去一张寻狗启事,认真地瞄了一眼,转身又指着不远处停靠的一辆车子,车身上写着“城管”的字样,挡风玻璃上贴满了寻狗启事。他说:“那好,咱们现在说说正经事儿,这不让贴传单,你把公家的车子贴成这样,严重妨碍了执法,扰乱了……”
这几个人不像善茬儿,无论从面相、语气和尴尬的场景上,我的肢体和大脑都在告诉我一件事情——赶紧逃。看着他们正要围过来,我撒开脚丫子就跑,已超越了机动车最低限速的我,逃跑中甩出去了一只鞋,光起了脚丫子。从余光里,依然可以看到他们兢兢业业地追赶,看来如雷贯耳的城管并非浪得虚名,从专业的步伐、销魂的跑姿、有节奏的摆动着的手臂、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中就可以看出。就在他们英勇无畏地呵斥着停驻的路人时,我计算了那只鞋子的价值和要付出的代价后,果断地放弃了回去捡鞋的想法。
跑出两条街,我开始感觉到腰酸腿疼,身体长期缺乏锻炼,跑起来骨骼嘎吱作响。这些年我唯一参与的体育运动,就是挤地铁。我和体育的关系,就是坚持每天买双色球。
这个都市里有一个现象很奇怪,在熙攘的人群中,有人奔跑,就有人会看,更何况还有一群城管在追。我一只手拎着糨糊,一只手抱着传单,好事儿的路人聚过来看热闹,显得更加的热闹。城管们虽然跌跌撞撞,但依然不离不弃地紧跟在我身后。
拨开人群,一位算命先生坐在马路牙子上,戴着一副墨镜,捻动着花白的胡须。我叮叮当当地跑过去,打扰了他的清修,冲他微笑示意,算命先生也面带微笑着说:“这位兄台,请留步……”
我跑出几步,总觉得有些事情不对,就又跑回去,从怀里拿出一张寻人启事,冲着寻人启事吐了口唾沫,“啪”的一声贴在了算命先生的脑门儿上,然后继续逃命。
在我把自己跑丢以后,终于再也看不到身后城管们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