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他一激动把钱扔了,劝他说:“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李淼说:“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等我死了,你拿到你应得的那份钱,多出来的部分,先把郭医生的钱还给他。”
我质疑地问:“就这?”
他点了点头,说:“就这!”
这笔交易很快就达成了,我无条件地接受了他的请求。我不是一个好人,却也坏不到哪儿去。事在人为,人是被逼出来的,我的眼中只有他手里的钱。羊毛虽然出在羊身上,但这次有所不同,我要吃的是烤全羊,面对一直脱光了毛的秃羊,你有什么理由拒绝他的任何要求?整个投保的过程很简单,也很欢快,除了几个数字,就只剩下签字。至于李淼的身体状况,业务员瞄了一眼,看李淼的体格壮得像一头牛一样,开玩笑说:“这个客户身体健朗,就是跳楼自杀都未必摔得死。”我在一旁点头说“是”,眼光真准。至于投保人和受益人一栏里,我们再三协调后,在尊重事实的情况下达成了一致:失散多年,从未谋面,既不同父又不同母的亲兄弟。
这个复杂的关系,保险公司并未深究。业务员看了一眼,觉得太烧脑,放弃了去画人物关系图的决定,只总结了一句,有关系就行了。
走出保险公司,我把保单以及相关的资料藏进贴身的口袋里。我们一起走在街上,步伐都比以前变得轻快。在人生这场旅途中,一路上跌跌撞撞,丢了太多的东西,李淼想死得有点儿尊严,这忙一定要帮,而且要帮到底,我还要照顾他的安全,万一此时他在大马路上被车撞死,虽然省事儿,但是死得没有尊严,这忙就算白帮了。
我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勾着李淼的肩膀,跟他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李淼遇到了麻烦,麻烦在别人的帮助下解决跟麻烦它自己就解决了绝对不是一回事儿,这就是人情世故,有了人情心里才暖和,就好比今天有了保单,这事儿算办好了六成。我的内心深处涌出一股莫名的成就感,本来是李淼的问题,现在却成了我们共同的问题,答案的走向很顺利,至少在向着正确的、我喜欢的方向发展。
他走出几步,停在街上,问我:“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说:“不急,先把第一步走稳。你想啊,第一步还没走稳,刚出保险公司大门,‘吧唧’绊一大跟头,‘扑通’给车碾死了,我们都不信,你说保险公司该不该信?”
李淼点了点头,问:“那我们现在干吗?”
我在旁边的落地窗里照了照,抿了抿头发,整了整衣领,说:“随便逛逛。”
李淼愣在了原地,他对我的提议有点儿排斥,不太愿意跟我逛街,或许认为在紧要关头逛街有点儿儿戏。我不解地问:“你讨厌我?”
他说:“我不讨厌你,我只是讨厌你的发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