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随形的三胖没有给我们任何喘息的机会，他准时地、气势磅礴地出现在巷子里。奄奄一息的李淼看了一眼风尘仆仆的三胖，无奈地从嘴里蹦出来两个字：“我操！”又看了看自己两条胳膊上的伤口，像打了鸡血一样，消失在巷子尽头，我猝不及防地跟了上去。

我们跑进一间工厂的院子里，空旷的院子里长满了荒草。三胖拎着血淋淋的菜刀站在了硕大的门栏前，被挡住了去路。李淼咬了咬牙，“咣当”一声撞起了库房里的铁门，锈迹斑驳的门闩固定在了墙壁上，每次撞击都伴随着粉尘簌簌直下。我也抱起胳膊，和李淼一起撞上了铁门，整个铁门应声倒下。一个踉跄，我和李淼相继跑进库房里。

一道光铺天盖地地照进库房里，库房里的两拨人正刀枪相向地对峙着，我们拉长的身影从两拨人中间穿过，两拨人立即泾渭分明。所有人同时都愣在了那里，西装革履的人群齐刷刷地握着砍刀、铁链和棒球棍，手心里、额头上都沁出了汗水，几个手持枪械的人汗流浃背、挥汗如雨。几乎与此同时，光线照在一个光头上，只听见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大喊了一声：“谁他妈都不准动。”

我和李淼犹如风驰电掣一样从僵持的两拨人中间跑了过去，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一时间没有分清楚我们究竟是哪一伙儿的。我们身后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枪声。当时我差点儿就吓尿了，而李淼已经吓尿了，我们立即抽身藏匿在黑暗的角落里，站在那地一动不动，大气儿都不敢喘，四周都是尿骚味。

“花衬衫”手里握着一把枪，冲着屋顶开了两枪，大发雷霆地说：“当我瞎了吗？我说了，谁他妈也不准动。”

他的话音刚落，回音绕梁，尚有余温，三胖就拎着菜刀冲了进来，停在了两拨人的中央。他穿着一件褴褛的背心儿，背心儿前面破了个洞，袒露出他的B罩杯。他走进来四顾张望，看了看两拨人，扯着嗓门大喊了一声：“我日你们十六辈祖宗，十六辈！”

两拨人立即动起手来，打成一团，瞬间不分你我。我和李淼躲在杂货堆里，露出两颗黑色的小脑袋。李淼眯着一双眼睛观战。我问他该怎么办。在混乱的打斗声中，李淼也撕心裂肺地嚎了一嗓子，招来了附近几个人的目光，拎着刀想冲过来。我们沿着墙根儿躲到另一边安全的位置，刚停下来，李淼又在鬼哭狼嚎地大叫。我捂住他的嘴，说：“你是想烘托气氛，还是想一嗓子震死他们？”

他从我屁股后边费尽周折地抽出来手臂，整只手臂血肉模糊，已经被坐麻了，没有了知觉。

“刀疤”手里的枪瞄了半天，完全乱了套，不知道该打谁。“花衬衫”躲了半天，悄悄地藏到人群后边，前面的车子和人群已经完全挡住了他的去路。“花衬衫”护送着他的老大下车，想顺着黑暗的墙根儿溜出去，“刀疤”把枪别进了裤腰带里，拿着一根铁棍挡住了他们的面前。两个人狭路相逢，“花衬衫”叱责他说：“‘刀疤’，你竟然背叛老大。”

“刀疤”蔑视地看着他，“呸”了一声，差点儿没把假牙吐出来，说：“话不能这么说，这都什么时代了，这个时代没有背叛，大家都是生意人，有的只是交易。”

“花衬衫”把一个嘴里叼着雪茄的男人护送到一旁，安排他坐下。根据视角，我猜那是一个看热闹的绝佳位置。安排好老大，“花衬衫”拾起来一块板儿砖，冲上去就和“刀疤”两个人扭打成一团。

我很佩服三胖的眼力见儿，他在这么混乱的人群中，还是精准地找到了我的位置。只见三胖舞动着手里的菜刀，冲着我就砍，我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混乱的人群。

“花衬衫”舞得一手好板儿砖，砖儿砖都敲打在“刀疤”的后背上。他边拍边喊：“我拍死你个叛徒。”

“刀疤”护住脑袋，说：“就凭你？”

“花衬衫”挥了挥手中的板儿砖，说：“还有一块板儿砖。”

我从他们中间爬过去，一路彬彬有礼地借过，对他们讪讪一笑。我鼓励“花衬衫”说：“我看好你……的板儿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