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珍是下午一点钟醒的,早春的太阳在这个点才暖和些,僵硬冰冷的身体也随之复苏。她看了眼时钟,并不打算继续睡下去。此时慧珠不在家,她进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简单的面,爷爷和礼让正在客厅玩跳棋,老爷子便问她:“你爸爸的腿伤好点了吗?”
“好多了。”她在餐桌边坐下。
老爷子沉吟一会儿,“叫他以后不要再去爬山了。”
德珍停了一下筷子,看着白发苍苍的爷爷,咬了一下唇,答应道:“好。”
事实上,德珍一直认为爷爷是个了不起的人,不论是前半生经营的事业,还是后半生经营的家庭。然而,老天爷总是在考验他,令他体会了丧妻失子的痛后,又让他失去了一个孙女,那个几乎在他膝盖上长大的孙女。
毋庸置疑,黎阑是这个家中的快乐制造机。
你该如何评价一个女孩呢?
可爱?善良?纯真?率性?还是无理取闹?任性妄为?毫无教养?出离叛逆?
形容一个人的词汇有许多,但黎阑就是黎阑。
德珍无法评价一个快乐的灵魂,它不能用尺子度量,也不能用天平去称重,除了被那份毫无所求的快乐感染之外,她别无选择。
德珍很爱这个妹妹,见到她,烦恼就会少去。别人依靠智慧和技巧去博取他人的关注,脑子里储存着一系列的障眼法来迷惑人,黎阑却不一样,她似乎天生就是个魔法师,清楚何时该让帽子里的兔子消失,又从里头掏出一对鸽子来换取观众的掌声。
黎阑,是她了不起的,值得被疼爱一生的妹妹,她应该一直那么幸福快乐地活下去。然而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就那样慌张的死去了,连一句遗言都未曾留下。
想到这里,德珍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脸。
岑润荩知道自己孙女的眼眶又湿了,他没有出声,只是扳回孙子好奇的小脑袋,不让他去看长姐强忍哽咽的样子,“该你下了,宝贝儿。”
礼让撅着嘴,只好将视线挪回彩色的棋盘上,懵懵懂懂的感受着家中悲伤的气氛。
接近傍晚的时候,德珍接到了蘸白的电话,蘸白的语气掩饰不住的气愤而着急,却硬是要让德珍把电话交给爷爷来听。若是换在平时,德珍或许二话不说就去把爷爷找来,但今天,她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似的,试探性地询问了一句:“哥,你和爷爷是否有事瞒我?”
蘸白倒吸一口凉气,答不上来这问题。
“果然有事情是吗?不能告诉我吗?”
蘸白忍了忍,说道:“没有什么事。”
“那我打电话给大嫂了,不知道她最近过得好不好……”
还没等她说完,蘸白抢断了她的话:“德珍,我们葬不了黎阑了!”
“什,什么?”德珍以为自己听错了,紧张地绊了一下嘴。
蘸白沮丧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说,今天我们不能给黎阑下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