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对方的请托实在太过直白,德珍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也就顺应形势答应了下来,作为临时宾客参加这次开业日派对。
她匆忙与会,身上穿着去学校教书的装束,全家人都还在黎阑的丧期中,因而除去手表,她没有佩戴任何首饰。她并没有在同事中宣扬黎阑的死,对陌生人描述黎阑的死之于她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多说无益。她亦不想过分沉湎在死亡的阴影里,更不想让外人总用同情哀切的目光看待她。
大家习惯了清雅朴素的她,以为她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平淡的,他们有岂会知,她的礼服能塞爆一间房子。然而她此刻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装束而露怯,反而美得像道自由的风。
“细”的内部是座熠熠生辉的建筑,她被人引入大厅,坐定。开业日的当天又是新主人的见面会,一切当然是煞有其事的样子。衣香鬓影,三教九流,各式人等纷纷都是最体面的装扮。
临时搭建的会场没有过分喧闹的装饰,客人们也都轻声细语,德珍私下绕了一圈,却没有撞见先进来的蒋雨薇。到了正式开场的时间,她被带到了第一排的座位上坐下,坐在她身旁的是个十分富态的女子,披着银白色的披肩,姿态很高贵,并对德珍颔首微笑。女子身后是一个异常高壮的男子,德珍无意间转过头去,只是一瞥,对方的眼神忽然之间变得锋利起来。
因了那一眼,德珍尚且来不及流露惊慌,司仪便打开话筒简单的介绍一番,继而会场响起了掌声,一束灯光追至主讲台上。
在一片强光之中,德珍不能很清晰的分辨台上那男子的五官,只见他身穿黑色双排扣西装,丝绒领结隆重地将他衬托起来,面对灯光的追随,他也只是熟稔地一笑,情绪恰到好处。
男子的开场白是英文的,此后,也不管宾客是否符合他的语境,皆是英文主讲。
听至中段,德珍忍了忍,这个时候她极想打一个哈欠。
不知是谁给他写的讲稿,竟会拖沓成那个样子,而显然,他自己也发现了这一点,渐渐的,在那隆重的装束下,他开始流露出一丝散漫。演讲也随之换成了另一种风格,本该铿锵的发音被他懒懒带过。
德珍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他的声音,与他严肃持重的表情有些不称,两者同时对比,意外地显现出一种傲慢之气。
她鲜少片面地揣测初认识的人,但她觉得,他此刻的心情,应该有些不好。
是谁惹到了他呢?
仲寅帛低头将讲稿翻了一页,瞥见剩下的段落,额上青筋跳了一下,但他没有回避。和其他演讲一样,他习惯性的在某些节点抬头逡巡一圈听众,然而这也只是技巧性的应景之为,看似有模有样,实则敷衍地很。
聚光灯下,他黑沉的眼睛,忽然地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光点。
德珍。
仲寅帛在心里明确地念出这个陌生的名字。
她就坐在台下一片淡淡的阴影里,目光沉静,素面朝天,与周围那些盛装与会的人比起来,她的眼神,让她看起来好像一个记者,略带钻研。
然而,素服并未压倒她的气质,有那么一瞬,仲寅帛觉得这女人脸上的光泽感实在是该死的太好了一点!
接下来的讲稿,他已经无心再念,草草收了尾向全场道谢,“细”的工作人员率先鼓了掌,宾客则迟疑了片刻,才稀稀拉拉地响起了一些掌声。
他毫不介意那些牵强附会,下了台把场子交还给司仪,司仪补充了几句,所有人移步去就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