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海涛一言不发冷眼旁观,他看着面前这个慌慌张张唯唯诺诺的小财务,觉得他的表现和自己的判断大致相符。但不知为什么,陈沛那歇斯底里的愤怒和痛彻心扉的哭号却总是浮现在他眼前挥之不去。作为一名合格的预审员,他知道,在查清最终的事实之前,一切的表面现象都不能成为定案的证据。就像齐孝石说的一样,“不要相信别人,也不要相信自己,唯一要信的只有证据。”是啊,过分相信别人,就会被别人利用指引,过分相信自己的判断,就会变得武断,使案件走偏,只有客观的证据才是衡量罪与非罪的唯一砝码。那海涛决定用些招数,测一下沙伟说话的真伪。
“你和陈沛是什么关系?”那海涛单刀直入地插话。
沙伟脑子还乱着,猛地被插进一个问题,让他有些犯蒙。那海涛就是要打乱对方回答问题的顺序,让他措手不及。
“我和陈总,是同事关系啊。”沙伟回答。
“还有呢?”那海涛问。
“哦,还有我们是老乡,是他带我进的公司。”沙伟实话实说。
“你去年回老家了吗?”那海涛又问。
“啊?回了啊。”沙伟回答。
“什么时间回的?”那海涛问。
“什么时间回的,我忘记了。”沙伟摇头。
“什么时间回的家你能不知道?啊!”那海涛质问。
“我真的忘记了。”沙伟胆怯地说。
“大年初二回的!我告诉你!”那海涛用手点着桌子说。
沙伟的眼神一阵迷茫。那海涛就是要以这种方法告诉对手,他的行踪已被了如指掌。
“陈沛什么时间回的老家?”那海涛问。
“陈总什么时间回的……我不知道……”沙伟说。
“你们不是老乡吗?会不知道?”那海涛问。
“我们虽然是老乡,但在家里的关系并不近。您别看我年纪轻,但要论起来,我还是他的长辈,中间隔着好几道亲呢。再说他回家坐飞机,也不会像我一样挤硬座。”沙伟说。
“陈沛虚报的发票一共多少张?”那海涛问。
“一共三十四张。”沙伟对答如流。
“最大金额多少?最小金额多少?”那海涛问。
“最大金额二十万元,最小金额三万元。”沙伟回答。
“票都是从哪里找的?开的什么内容?”那海涛问。
“票有的是通过开票公司开的,按照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三的点费买,有的就是直接到度假村办的卡,开了发票后报销出现金,再把卡退了。”沙伟回答。
“退卡需要支付多少退卡费?”那海涛问。
“有的是百分之五,有的是百分之七。”沙伟回答。
两个人一问一答,你来我往,小吕知道,这些都是记录的要点。
“发票都是真的吗?”那海涛问。
“都是真的,不然财务部报销也过不去。”沙伟回答。
“发票的项目都是什么?”那海涛问。
“找开票公司开的都是办公用品、餐费或者礼品费,找度假村开的都是会议费。”沙伟回答。
“财务部的其他人员没有监管吗?不知情吗?”那海涛问。
“这个……”沙伟底下了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因为陈总怕被别人知道了影响不好,所以这些发票报销的手续都是我办的,其他人大都不知道。”沙伟回答。
“手续是你办的,那从公司的账上也看不出来吗?”那海涛接着问。
“应该是看得出来的。”沙伟不敢直视那海涛,“财务部的主管和会计应该都能看出来,但可能是碍于陈总的情面吧,他们也从来没问过我。”
那海涛一连十几个问题问出,沙伟回答的都没有毛病。那海涛心里有了底,看来沙伟说谎的几率并不大。
“沙伟,你身为财务人员,知道你这种虚开发票进行报销的行为是什么性质吗?”那海涛问。
“这……”沙伟一下沉默了,心都揪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攥着右手,这是他最不愿听到的质问。今天被带来的时候,他就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这次可能有去无回。沙伟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着那海涛,眼神中有种祈求的无助,“那警官,你们就给我一次机会吧……”沙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