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运动半袖衫,堪堪遮到膝盖往上一点的地方。
屋里拉着厚重的遮光窗帘,陈设也有些眼熟,不远处的沙发里隐隐地能看到还窝着的人。小姑娘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下了床,脸色都吓白了,待从沙发背后悄悄探出头看清了是谁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纪珩东快天亮的时候才合上眼,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将将蜷在沙发里,看起来很别扭,一只手还勉强拄在扶手上垫着脑袋,双脚交叠地搭在矮几上。看得出来,他是累得狠了。
但是褚唯愿哪里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忙活一晚上的,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小姑娘伸出葱白的指尖戳了戳还在睡觉的人,雀跃之情溢于言表。纪珩东被弄醒倒也不怒,只把脸埋在大掌里抹了一把,声音略有些沙哑。
“醒了?”
褚唯愿笑嘻嘻地拿过一个靠枕搁在他旁边,十分狗腿,像个小连环炮似的一连串问了几个问题:“我是不是被哪个不长眼的算计了?怎么睡到这儿的?你什么时候来的?出了什么事没有?”
纪珩东没说话,直接绕开她走到窗前,唰的一声拉开了窗帘,正午的阳光大片大片地透过窗子洒进来。
褚唯愿哀叫一声,迅速钻到床上拉起被子:“神经病啊你!”
她有轻微的畏光症,忽然从昏暗的地方透出光来她会十分不舒服,需要适应一会儿才行。
纪珩东好整以暇地伸了个懒腰,有些嘲讽地笑了笑,语气透着暴风雨前让人心悸的平静。
“褚唯愿,你是不是以为你哥不在,我就真的什么事都惯着你啊?嗯?大晚上的从学校跑出来,玩到连酒里让人下了东西都不知道,我看你根本是怕不出事。”
纪珩东很少叫她的全名,像如今这样冷着脸没什么语气的时候就更少见。按照褚唯愿的性格,遇上纪珩东这个德行,大可袖子一撸直接拎包走人,可是到底是孩子心性,心里也被他的话吓得有些怕了,倒是傻乎乎地躲在被子里惊恐地眨着眼睛,支支吾吾地解释:“昨天我来找你看你不在,正好渴得要命就向吧台要了一杯水,不是酒……谁知道出去接个电话的工夫就被人掉了包,你跟我发什么脾气啊……”
听见她蚊子似的动静,纪珩东忍不住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小姑娘两只手抓着被角,只露出饱满干净的额头和一双眼睛,可能是因为不适应光线的缘故,她还垂着睫毛,大有一副惹人垂怜的样子。就那一眼,原本想给她个教训的念头也被打消了。
长指扯出一层薄薄的纱帘重新拉上,屋里的光线一下子柔和不少,连带着他的脾气都平复了下来。
“起来收拾收拾,我一会儿送你回学校。”
褚唯愿见他不生气了忙从床上跳下来,也不急着进浴室,只巴巴地看着他:“到底怎么了?还是我又闯了什么祸?纪珩东,你可千万别吓唬我!”
纪珩东想了想昨天晚上见到她的情形,眉间一凛,下意识地转了眼色:“没出什么事,你刚有点神志不清就让蒋清风拦住送到我这儿来了。”
——可,岂止是神志不清那么简单吗?
褚唯愿拽了拽身上的衣服,将信将疑:“那这是几个意思?我衣服呢?”
纪珩东头疼地“嘶”了一声,直接把她往里间的浴室推:“怎么毛病那么多啊你!那裙子我看着闹心,让外面服务员给你换下来的。”
不知你有没有这样的时候,哪怕你经受所有苦难和委屈,可只要喷头里的热水兜头浇下,当全身毛孔都在一瞬间舒展的时候,你就会觉得生活已经美好到一种不能名状的境界——褚唯愿小姐就是这一类人。
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经过热水的洗礼整个人看上去粉粉嫩嫩的,原本就光滑柔嫩的肌肤呈现出这个年龄段该有的光泽。看着镜子里干干净净的自己,褚唯愿冲着镜子龇牙笑了笑,眼中有种狡黠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