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夜场到学校只需要半个小时的路程,纪珩东一面开着车一面威胁着副驾驶上的人:“最近你老实点,你哥没几天就要回来了,要是被他抓了现行,我可不给你去顶雷。”
褚唯愿正在冲着遮光镜化妆,听到纪珩东的话手一抖:“真的?”纪珩东看着前面的路况,镇定地点点头:“骗你干吗?”
褚穆要回来了,这对褚唯愿原本过得顺遂的日子来说,无疑像是扔了个定时炸弹。当初褚家得了这个小女儿的时候,褚妈妈特地给她取名叫唯愿,代表褚家最好的唯一的祝愿,所以小姑娘活得很恣意,这些年都是长她六岁的亲哥哥在带着她。如今他要回来了,代表着她的舒坦日子没几天了……
褚唯愿哭丧着脸顿时没了精气神:“不回学校了,送我回家吧。最近在准备毕业作品,也没什么大事,让我妈盯着我点兴许还能落个好印象。”
对于这些年轻人来说,自己单身时居住的房子是不能被叫作家的。他们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们觉得家是要和父母联系在一起的,想到那幢小楼里褚父严肃公事公办的样子和母亲没完没了的絮叨,褚唯愿忧心忡忡。
纪珩东满意地点点头:“还挺有觉悟。”
回家的路上两侧种着高高大大的白杨树,郁郁葱葱,褚唯愿靠着车玻璃有些倦怠,慢慢地,想起了儿时的一件旧事。
纪家和褚家因为地形的关系,两家的楼相对而立。褚唯愿记得有一年她生了水痘,被褚母隋晴关在小二楼里隔离,小姑娘正是七八岁爱玩的年纪,每天只能趴在窗口看着外头的热闹。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上满是红印子,可怜得不得了。
那时候纪珩东已经十几岁,正在上中学,正是男孩子淘起来不怕天不怕地的时候。因为他在学校里和战骋联手打了王家的小孙子,他被纪爸爸倒吊着猛揍一顿,也关在了二楼的卧室里面壁思过。原本面皮白净漂亮的少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不敢出屋。
白天,家里人上班的上班,通常只有保姆陪着。小小的褚唯愿就趴在窗台上和挨了打的纪珩东隔楼相望,彼此都忧郁得不得了。因为纪爸爸吩咐家里人不准给他吃的,有时候,褚唯愿就偷偷地把隋晴给自己的水果和牛奶藏在床底下,等纪珩东趁着没人的时候用绳子顺过来拿。那时候,纪珩东一面坐在窗台上狼吞虎咽吃着小丫头的救济粮,一面没心没肺地跟这头的她隔空喊话。
“愿愿,你长了这么多水痘,要是留了疤就没人喜欢你了,比外院的那个哈密瓜还丑。”
哈密瓜——外院张家的女儿,因为从小就爱吃嘴馋,家里人又不好好照顾关心她,十岁的孩子已经有了比成人还要惊人的体重,许是已经压抑大脑的正常发育,整天就蹲在家门口傻乎乎地啃着哈密瓜冲着来往的人呵呵笑,曾经吓哭褚唯愿好几次。
听到他这么说,褚唯愿就噔噔噔地跑到床头去拿镜子,看着镜子里惨兮兮的脸蛋,小姑娘哇的一声就哭了,全家人轮番上阵哄了多久都止不住。最后,还是纪珩东被纪爸爸揪着领子带着一脸青紫才给哄好。
她记得,他那时候说的是:“愿愿,将来要是不能变回来,东子哥哥娶你好不好?”
这一晃,都已经十几年过去了。褚唯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平滑白净得早已连一丝瑕疵都看不到。
纪珩东看了褚唯愿一眼,转而把车停在她家楼下,伸手在她眼前比画了两下:“想什么呢你?到家了。”
“啊?”褚唯愿忙收敛起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后视镜上挂着的那个小玩偶,忽然问了一个与话题毫无关联的问题,“我记得你车上好像以前没有这个……哪来的?”
纪珩东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匆匆扫了一眼,含糊地应了一句,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那个啊,别人送的。”
那是一个镶着水晶的丘比特,周身散发着璀璨耀眼的光芒。不知纪珩东是哪句话说得不对了,褚唯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摔了车门就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