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真情是宝

又是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的时节了。

茹先生等五位长者以及他们的学生、助手这次住到了北京昌平县一座叫做清韵斋的别墅里。环斋皆山也。群山穆穆，满山的苍松翠柏，一片碧绿，气势雄伟，风景秀丽。这里就是著名的十三陵地区。十三陵东、西、北三面环山，只有南面一个通道，是明朝十三位帝王永久安息的地方。正因为这里风水好，被一些商家看中，近年来在此附近建立了许多陵园，修坟筑墓，供人安息。有一个叫景仰园的陵园，层峦叠翠，端庄秀美，茹先生的妻子、大女儿亡故后也都安葬在这里，连茹先生本人的穴位也已定格，只待他一死，就钻进预先安排好的与他妻子同穴的天国中去。

在一间宽敞的会议室里，四周都是沙发，中间的茶几上摆上一些小吃，大多是北京的著名糕点，像婉豆黄呀！杏仁酥呀！山楂糕呀！云片糕呀！等等，每人桌前都放上一杯茉莉花茶，茶香朴鼻，这里的主人把他们待若上宾。

茹先生首先开腔说：“一年多来，我们已经讨论了仁、义、礼、智、信几个大题目，这是中国人较早提出来的道德观，大家讨论得很投入，很有收获，按照预定计划，该转入西方人崇尚的真、善、美了，今天先谈一个‘真’字，如何？”

茹先生很有风度地征求大家的意见。

大家一致表示赞成。

茹先生首先说了一个意思，他说：“真的范围非常广，我们讨论三天三夜也讨论不完。我们这次讨论可以说得集中一点，主要说说‘真实、‘真情’吧，光是这个‘真实’、‘真情’，也不是一下子能说得清楚的，但这个命题比较现实一点。就像鉴定一件文物一样，你认为是真的，他认为是假的，真真假假，众说不一，但是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决不能混淆，决不能以假乱真，更不能真作假来真亦假，假作真来假亦真。”

计先生早年留学西洋，受过一些西方哲学思想的薰陶，他颇有感触地说：“‘真’最可贵的是真情，真实基于真情，真情是个宝呀！”

学生小陈问：“为什么说真情是个宝呢？”

计先生说：“因为它太少了。物以稀为贵，人间难得是真情，所以宝贵。”

计先生接着说：“只有小孩子最真实，不说慌话，不说假话，可是长大了，就不一样了。耶稣说：在天国的，正是这样的。不像小孩子那样真纯，是进不了天国的。”

符女士说：“是之为是之，非之为非之，这就是‘真’。”

尹先生说：“唉！如果大家真能做到这样，那就好了，但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并不容易。”

“真情是内心世界的一种外在表现。”戴先生以道家的观点来阐释真情的内在涵义。他说：“《庄子》一书中常常提到‘真’和‘真人’。什么是真呢？战国时代魏文侯的一位臣子田子方在回答魏文侯关于‘真’的问题时说：‘其为人也真（纯真），人貌而天虚（貌如常人，内心却如自然一样清虚），缘而葆真（顺应自然而保持真性），清而容物’。看来一个‘真’字就是保持人类的本性，像小孩子一样不受到社会的污染。至于真人，能够保持‘真’的人就是‘真人’。庄子称关尹、老聃为‘古之博大真人’。”

戴先生接着说：“‘真’，主要体现为真情，按照庄子的说法，‘真者，精神之至也’。意思是说，真情是一种精神，一种诚心，达到了至高无上的境界。‘不精不诚，不能动人’，没有这种精神，没有这种诚心，就不是真情，就不能感动人。庄子说：‘故强哭者虽悲不哀，强怒者虽严不威，强亲者虽笑不和’，勉强哭的人其实并不真的悲伤；勉强愤怒的人并没有真正的威严；勉强亲近的人虽然面带微笑其实并不真的和善。所以‘真悲无声而哀，真怒未发而威，真亲未笑而和’，真正的悲伤没有哭出声来也是哀伤的，真正的愤怒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也能显示出他的威严，真正的亲近不用微笑也能透现出他的亲和。所以说：‘真在内者，神动于外，是所以贵真也’。真情是人类的本质、本源、本性，是发自内心的，不是装出来的。而外表呢，常常是出于一种需要，不是出于内心的真实情感。”

茹先生说：“是的。”他举了一个常见的例子：“家里死了人，亲属当然很悲痛，于是嚎啕大哭，这大多是出于真情。但有些人往往是说哭就哭，说停就停，吊唁的人来了，就嚎哭一番，显示出其悲伤，而吊唁的人一走，哭声戛然而止。悲伤的情感难道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吗？更有甚者，特别是我国古代，有的家庭，尤其是富有人家，有了丧事，往往雇人来专门进行哭泣表演，在需要的时候，叫他（她）哭就哭，叫他（她）停就停，这是要付钱的，当然，其真情就可想而知了。”

计先生笑着说：“现在电影里不就是这样吗？想哭，没有眼泪怎么办？就点眼泪水呗，叭啦叭啦掉下来，就像真哭似的。”

“嗳！那是电影。”尹先生说。

“不过，也有由于剧情过于真挚而演员动了真感情的。听说解放初期越剧皇后袁雪芬在演《梁山伯与祝英台》时，动了真感情，真的掉下眼泪来，边唱边哭，声泪俱下，以至连观众也被感染得掉下泪来，都是真泪呢！假戏真做，也能显示出真情。”符女士动了感情。

尹先生说：“先知穆罕默德有一句名言：‘你当为今世而工作，就像你永远不死；你当为后世而工作，就像你明天即亡。’有着多么精辟的哲理！这个哲理的全部涵义只有一个字，就是‘真’。你当为今世而工作，就像你真的永远不死一样；你当为后世而工作，就像你真的明天就要死了一样。没有一个‘真’字，是做不到的。伟大人物之所以伟大，往往由于他说了一句话，而这句话既是真情，也是真理，给于人们极大的感染和动力。”

“我国伊斯兰教的前辈、学者达浦生大阿訇在他所著的《伊斯兰六书》中就说：‘东西圣哲之言，虽有中外之殊，时有古今之异，语言文字各个不同，而其真理无不同也。’这是伊斯兰教徒的共同声音。”尹先生又补充说了这一段。

符女士说：“我们佛教界就十分看重真情，而不看重形象或模式。如来佛不赞成人们用32种身相来看他，因为32种身相只是一种外表或化身，外表和化身就比较模糊，不是真相。”

符女士接着说：“佛说自己是一个说真话的人，说实话的人。如来是真语者（说真话的人）、实语者、如语者（爱打比方的人）、不逛语者（不说谎话的人）、不异语者（不说怪话的人）。

“佛要求信佛的人理解佛法的真正含义，而不是停留在口头上，这就需要真情。

“佛教教导人们要用‘心念’来做好事，这比用金银来做布施要好得多。佛常说：用三千大千世界七宝来布施，好么？当然好，但它还比不上用心来布施，用心就是用真情。”符女士一下子说了这么多。

戴先生说：“我们参观寺庙，看到许多庙里塑的佛像也是各种式样的，就连同一位佛，塑造的模样也不完全一样，因为你根本就没有见到过他，那时候连照片、绘画也没有，你怎么能塑得很像呢，更不要说塑得一样了。就连观世音菩萨，有的说他是男的，就把他塑成男像，有的说她是女的，就把她塑成女像，有关著作对观音是男是女也未明确表示。其实观世音菩萨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种尊重和虔诚，是对她崇敬的一片真情。”

符女士又重复了一句：“佛教看重的是真情，而不是形象。”

茹先生说：“前一个时期，山东一个单位提议全国统一印孔子的像，遭到很多人的异议。你看见过孔子吗？你知道孔子长得怎么样？这一下给问住了，结果这件事就没有办成。当然，有一个孔子的标准像，也好，就像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那个形像，全世界都是一样的，容易辨认，但是我们纪念一位伟人，纪念孔子，主要是纪念他的伟大思想和业绩，至于他长得怎么样，是不是需要统一画像，还是次要的。”

尹先生说：“人们看皮影戏，演得很真实，其实不是真的，而只是影子。真实是真实，影子是影子，究竟是有区别的。只有真实才有真情，而影子是没有真情的。影子时隐时现，而真实是永恒的。”

计先生说：“对，你说的一点也不错。人们常说，爱是永恒的。然而爱是什么，有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我觉得爱，就是真实的感情，没有真实的感情，是谈不上爱的。而这种真实的感情只有在持久的日常生活中才能体现出来。譬如夫妻的爱，父母对于子女的爱等等，他们长期生活在一起形成的互相体贴，互相帮助，互相关照，互相安慰的亲情就是爱，这种爱无时不在，无事不在，刻骨铭心，是不能用任何其他事物来代替的。现代社会有人说：人们只有在结婚以前才是真正相爱，结婚以后就不一样了，甚至认为结婚是爱情的坟墓，这真是对婚姻、爱情太不理解了。应该说，结婚了，组织成家庭了，夫妻二人共同生活，这是真实感情，或者说真爱的开始，而决不是结束。不要看不起那些柴米油盐和三姑六婆，正是这些看似十分烦琐的日常生活和亲朋关系，把人们粘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人类社会的整体，你那一项也少不了。有了这些，你不觉得宝贵，而一旦失去了这些，你就会觉得孤独和寂聊。过去一家有好几个兄弟姊妹，并不觉得特别亲切；现在只有一个独生子，没有了兄弟姊妹，人们就觉得孤单，响往起过去那种兄弟姊妹之亲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情与日俱增，牢不可破。所以有的老年夫妇说：我们两人互相扶持，互相倚靠，谁也离不开谁，这是真实感情的最高表露。”

茹先生说：“中国自古以来常有红颜知己之说。有些是真人真事，有些则是编撰的故事，因其情深意切，能打动人们的心扉，所以广为流传。大多是女方钦佩男方的事业和人品，男方爱慕女方的美貌和才艺。像项羽和虞姬，冒辟疆和董小宛，蔡锷和小凤仙等等，不胜枚举。他（她）们的共同生活，那怕十分短暂，却都付出了自己的真实感情。有的还可能是妓女，地位不高，却能和她相爱的人同欢乐，共命运，特别是在一方失意，或者遭遇困难、危急的时候，能够深明大义给以真诚的慰藉、支持、帮助、掩护、规劝，甚至不惜付出自己年轻的生命。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真实的感情！”

尹先生说：“与此相反，人们对于那些真心实意相爱的婚姻被强制拆散的事是十分厌恶的，总会给以谴责和鞭笞，人们都是向往着真情实意的美好生活呀！”

学生小丁、小米问：“人类应该具备哪些条件，才能做到真心实意呢？”

“啊！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好。”茹先生立即作了回答：“关键的问题是必须为人正直、真诚。一个不正直、不真诚的人是不可能有真心实意的。当你一方面伸出援助之手，而另一方面却在想要得到回报时，你怎么会去真心实意地帮助人家呢？为了得到回报而伸出救援之手，这不是真正的援助，只是在做一笔生意而已，这决不是正直、真诚的人之所为。我国汶川大地震时，千百万人伸出救援之手，谁曾想到要得到回报？外国的救援队到中国来救援，也完全是出于一种人道主义精神。日本大地震、大海啸，中国和世界各国的人都到日本灾区去救援，也都出自人道主义的原则，纯粹是无私的，无条件的。正是由于人类这种崇高的无私的品质，才在全世界引发共鸣，得到人们普遍的尊重和尊敬。真心实意是不能用金钱买到的，也不是能用金钱来衡量的，它是人类灵魂深处的瑰宝。”

符女士说：“这就叫做推己及人、推心置腹呀！其实，哪一个人能够永保平安，不需要人家帮助呢？那是不可能的。人有朝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哪一个人都要老，都要生病，都可能遭到飞来横祸，所谓的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居安要思危呀！当你顺利时决不能志满意得，骄横恣纵，目中无人，老子天下第一。一个人只有在碰到困难，需要得到别人帮助时，才会醒悟过来，原来我也会碰到困难呀！我过去怎么没有想到过？这就叫做将心比心，推己及物，推己及人。以真心待人，以真诚待人，叫做推心置腹。《后汉书》记述：光武（刘秀）称帝前在行军途中收缴了一批俘虏，厚待之，但俘虏们尚心存疑虑，光武知道他们还害怕，就命令他们各自回营指挥军队，自己则轻装乘坐战马考察巡行各个部队。投降的首领们议论说：‘萧王（即刘秀）推赤心置入腹中，安得不投死乎！’意思是说萧王对我们推心置腹，我们怎能不拼死效力呢！于是都心服于光武帝了。真心待人，其效果比杀几千人、几万人不知要好多少倍。”

戴先生说：“人们赞美胜利，是赞美他的壮丽事业，而不是赞美他的杀人。”

茹先生说：“真心实意，从来都是相互的，不是单方面的。中国最古的诗歌集《诗经》上就说：‘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即所谓的投桃报李，成为人类心灵的一种美德。俗话说：你敬我三分，我还你十分。这种相互的关怀、帮助、爱护，是我国社会的传统美德。”

学生小毛说：“可惜这种传统的美德正在逐渐消失，现在商业社会讲的是寸利必得，互相争夺，各人只管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那种将心比心，推己及人的精神境界逐渐的淡薄了。”

学生小路说：“人们常说经济危机、金融危机、政治危机，但很少有人说到文明危机、精神危机、人道危机，世界上的人似乎还处在懵懂中。”

尹先生说：“对！你说的后面这几种危机远比前面这几种危机要危险得多，人们似乎还没有充分意识到，成天价地在谈论什么解决金融危机呀！经济危机呀！却仍然一天天的在搞破坏，搞独霸，他们怎么不想一想如何来解救人类的文明危机、精神危机呀！”

戴先生说：“归根结底是一个私字在作怪。我们这个世界是公和私两个层面组成的，有公必有私，有私也还有公呀！两方面都不能走极端，有公无私，有私无公，都不可能，要不然，你一天也活不下去。老子说得多好呀！他说：‘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及无私耶？故能成其私。’这段话的全部意思是：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能够长久，是因为它不是为了自己而生存，而是因为它顺应自然，所以能够长生。圣人谦让退避，把自己放在后面，反而能够领先；置身度外，反而能够保存自己。正是因为没有私心，才能够成全自己。老子的话说得多么精辟呀！心底无私天地宽，人们不要把私看得太重，一个过于自私的人他不会真心实意地去帮助别人，也不会得到别人的帮助。”

符女士说：“真情有一种巨大的感染力，能够化解许多迷误和矛盾，使一些已经分崩离析的家庭重归于好，破镜重圆。一些家庭，兄弟姐妹之间，父母子女之间，夫妻之间，姑嫂婆媳之间，伯侄妯娌之间，常常发生纠纷，其中大部分与遗产分割等经济问题有关，亲人反目，恶言相向，甚至诉诸法律，亲人关系荡然无存。社会上一些热心人士、相关组织对此伸出了援救之手，深入调查研究，弄清就里，做了很多工作，向有关各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终至使大家幡然醒悟，认识到金钱是有限的，而亲情是无价的，重复言归于好，尽释前嫌，化干戈为玉帛，几十年的恩怨在一笑中泯灭，倍感亲切。调解者的深情厚意不仅化解了当事人的恩怨，而且感染了许多读者、观众，真是功不可没呀！千可贵、万可贵，不如真情实意最可贵。”

“真情是一种时间的考验，所谓的日久见人心，实际就是日久见真情。”戴先生说。

茹先生说：“朋友之间交往，最宝贵是什么？真情。不要光说你好，不指出人家的缺点错误。能对你的缺点、错误提出真心实意的帮助，这是真大的帮助！”

“也有一见钟情的情况。”学生小沈突然冒出了这一句。

“哈哈！哈哈！”小沈的话惹得四座笑出了声。

老师计先生说：“是的，是的，但那是年轻人的意境。有一句笑话说：西方人男女第一次见面就上床，而东方人男女第一次上床就是结婚。第一次见面就上床，大多是被对方的外貌和才智所吸引，但他俩是不是有真正的感情就很难说，这种情况大多是上（床）得快，下（床）得也快，说不定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东方的男女则不然，双方必须要有一定的感情基础才能上床，一上床就等于永托终身，就必须结婚，对上床持慎重的态度。”

尹先生说：“不过受到西方社会的影响，现代东方青年男女未结婚就上床的也不在少数。这好不好？”

符女士说：“我反对！”

“归根结底是一个感情问题。青年男女要把握住这个感情的度并不容易，大多是一时冲动，过后又反悔，如果这种情况形成一种风气，就不好。”茹先生做如是解。

戴先生说：“不要说青年人把握感情不容易，就是成年人之间交往有真情实感的也并不多，所谓‘知己难得’，‘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就足以说明这个问题。”

戴先生继续说：“古人说：君子之交淡如水，知己朋友不是成天高谈阔论，吃吃喝喝，互相吹棒，而是能够说真话，做真事，休戚与共，甚至同生死、共患难。史载伯牙摔琴谢知音的故事，伯牙弹的琴只有钟子期能理解，钟子期一死，伯牙认为再也没有人能理解他的琴意了，于是就把琴摔掉，再也不弹了。朋友之间的相知能达到如此程度，谈何容易！”

茹先生说：“什么叫做友谊，朋友之间能够推心置腹地交谈，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就是最真实的友谊。”

“然而这个世界上，真情太少，而假意太多。下级对待上级，明明不同意你的意见，却不能说不同意，而要说同意，因为怕上级不重用我。对一个女人，明明我不爱你，却也不得不说我爱你，怕对方不高兴。小国、弱国对于大国、强国，明明不同意你的做法，却不敢说不，怕你侵犯我呀！这种心里想‘不’、而嘴上说‘是’的事情难道还少吗？这是世界上发生争吵、不得安宁的根本原因之一。什么时候世界上的人都说真话了，世界就和谐了。”符女士带有点无奈的心情说了这番话。

计先生说：“人们生在这个世俗的社会，有时非常为难，说是求真务实，但人们却总是爱听假话，不爱听真话，因为真话有时不符合人们的意图，让人不高兴，而假话则是投其所好，讨人喜欢。尤其是下级对上级，要看人行事，看人说话。生活在这样的社会里，确实是够累的了。最可恨的是文化大革命，大家本来都是很好的同志、朋友，甚至是夫妻、父母、兄弟、姐妹、师生，一旦要你揭发，你就得把过去对方曾经说过的什么话都抖出来，作为整人的资料，原来的同志，一下子变成了反革命、右派，成天的挨整，弄得人家破人亡。文化大革命把人类正常的思维和感情都打乱了，这不是十年八年能恢复过来的，而是几代人的问题，贻害无穷呀！”

尹先生说：“看来，说真话，吐真情，也得有一点大无畏精神。不能为了保全自己而牺牲别人，而应该是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全无辜的人，所以，说真话、动真情的人也是非常的伟大呀！大跃进、文化大革命中说了违心的话、做了违心的事的人知多少？虽然他们后悔了，但是损失已经造成了，有谁能挽回这种损失呢？有的人因为说了真话而牺牲，以后还有谁再说真话。所以说真话值千金，真情是宝呀！”

符女士说：“世界上什么药都有，说是没有后悔药。”

“文化大革命只此一回，不可能再有了。”茹先生显得心有余悸。

茹先生说：“有一些人看不惯世道的虚情假意，产生了躲避的方法，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有的人在经历了一段人间的“磨难”以后，竟然遁入空门，有的在家做居士，有的出家做和尚、道士，有的入了基督教、伊斯兰教，响往宗教的纯真，摆脱尘世的烦恼。就像李叔同这样年轻时心雄万夫，事业心很强的人，年迈时却到杭州上山去当和尚去了，成天吃斋念佛，似乎是心恢意懒，万念俱恢，这是一种什么心态呀！一个‘真’字，足以改变一个人一生的信念。

戴先生不无感慨地说：“你们说真呀真呀的，现实世界能说真话的人恐怕也只有儿童和疯子了，等儿童长大了，疯子的病好了，又不说真话了。芸芸众生，有几个说真话、有真情的，实在是不可想象呀。”

“啊，你说得也有点太夸张了，终究这个世界上说真话、有真情的人多，说假话、虚情假意的人少，要不然我们这个世界还能延续到今天吗？早就毁灭了。”计先生这样认为。

尹先生说：“有的人表面虚与委蛇，而实质口蜜腹剑，这样的人多么可怕呀！”

戴先生说：“天鹅不用洗澡也是白的，乌鸦不用染色也是黑的，这都是本性、本色。凡事都不能违反本性。人们把正在飞的鸟收回来，放在笼子里，天天喂它吃肉，还给它穿上衣服，侍候得它好好的，可是不久这只鸟就死了，因为它不习惯在笼子里生活，它天生就是要在大自然中自由飞翔的，人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鸟，不仅没有让鸟感到舒服，反而使它感到束缚。所以违反本性、违反真情的事是绝对不能做的，这违反大自然的规律呀！”

学生小明若有所悟地说：“要充分认识到只有真情是永恒的，其他所有一切虚情假意都只能是暂时的。有人常常用爱来掩饰自己的假，来骗得别人的信任，这根本不是爱，只有真情才是爱。”

尹先生说：“你对真情的认识提高了。”

计先生说：“不要自欺欺人，还原一个真实的你！”

戴先生说：“我们要大声疾呼，让人们回归大自然，回到人类的本性上来。”

符女士说：“当今世界，各个宗教，各种学说，各个党派，要能和睦相处，贵在一个真字。真情相待，是治愈一切矛盾问题的秘诀和法宝。”

茹先生真情地说：“要都能像我们这几个人这样地开诚布公，真情相待，则世界上一切问题就都好解决。”

戴先生说：“不是吗？我们几个人属于不同的信仰，不同的宗教，不同的学派，但我们相处得非常好，这是为什么？最根本的就是大家都能真情相待。几个人可以做得到的，扩而充之，各个宗教、党派、学界，也都是可以做得到的。”

计先生说：“这是我们共同的信念。”

尹先生说：“相信一定能够做到的。”

“这是我们共同的心愿。”符女士的话透露出一片虔诚。

这次关于“真”字的讨论，就在各位朋友的真情期待中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