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这里的人们,个个都是干活的好手。晚上是一庄子人,白天地里一散,各忙各的活计,收拾庄稼的,割芦打草的,下网逮鱼的,都不闲,都默默地做着,周围没什么说话的人,独个儿同那些个草、那些个庄稼和水默默地交谈一天,用心用汗水用阳光的影子。他们知足、常乐,没什么抱怨、委屈、痛苦,回家端起女人做好的饭菜,抿上几口米酒,抽上一支烟,便觉十分地惬意。
你不需要他们有多么高的境界,知道很多的事体,他们不生歪心,不生闲气,也不产生骗子和强盗。在这里,门上没有锁,车子没有锁,出去锁门是多此一举,下地时车子往地边一放,进去一晌一天,出来车子准没事,即便是山地车,是“嘉陵”“本田”。
家乡的人自足自乐。傍晚时分,会听到声声号子随风,一群穿防水衣的男人,将一条条大鱼用抬网收进城里的汽车、挂斗的摩托车,待一阵轰鸣拖着夕晖远去,他们方唱着乐亭调子消融在淡灰色的炊烟里。那炊烟,依然是多少代沿袭的芦草点燃,依然是那些柔顺温馨的爱意点燃。
你在旷野里很难看到一个女人,这些稀贵的女人全待在家里喂养孩子、操持家务,以让男人放心地在外边劳作挣钱。这是两样的快乐和满足。那些长期在家的女人们,形成了与男性强烈的肤色反差,一个个细白丰润、眉清目秀,我在一户庄院的门口遇见一位捧着嫩乳奶孩子的少妇,她白皙的皮肤及俊秀的脸蛋和一身城市化的打扮让我吃惊,想不到这样的地方能娶到这样的媳妇。乡里成家早,那女子顶多20岁,却显得很知足、很悠闲。
我想起了田地里的男人们,那些又黑又壮的男人许就是为了这样的女人在恣意地甩着汗水。没看见那女子身后的乃至全庄子的房屋,早由芦草泥屋变成了砖石到顶的敞亮大房,其结构式样甚至超过了多少代都未超过的城里人。而这些,全凭了那水、那稻田、那芦草,这些东西换来了此地并不生长的石头、玻璃、陶瓷、山地车、摩托车、彩电、汽车甚至美玉一般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