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爱是一场情奔
有时候,走在山中的云霭里,恍若置身仙境。常常想,我会遇见一位仙人吗?告诉我,这是不是亿万年前的太虚幻境?而我是来赴一场天荒地老的情奔吗?
在这世间,还有什么抵过一场情奔?还有什么可以比爱更令人心动?还有什么遇见不是情的轮回?
我在散文诗《动情》中写道:“我若注定要到人间历劫,我愿意为你,再一次动情,用你给我的洪荒之力,赴一场今生今世的情奔。”
我始终相信,人若真有轮回,爱必是一场前世的缘定,来今生赴一场几千万年的情奔。人若真有前生,我或是三生石的精魂,为一个人飘落九尘,再一次动情;我或是离恨天的一株仙草,纵身大化,不惜人间历劫寻找旧时相识;我或是《诗经》里那个在河之洲的女子,等候为我涉水而来的君子。
爱情是一场人神之恋,一场天上人间纯然的神话,一场前世今生的践约。不然,它怎么如此奇妙,如此动人?
我始终相信,爱是一个神秘的前世记号,或是一枝灼灼桃花,“若有忘川,我愿相信,今生轮回,世上,会有另一个男子,以一枝桃花,作我们的记认。”(《若上苍容我是一朵桃花》)。
爱是一种熟悉的神秘味道。世上,会有一个男子,凭此找到深爱的女人,他们之间昔时相爱的记认。
“总有一种因缘,与久远的那一次花开,有不可知的关系。不然为什么,在充满花香的山路,在众芳之中,废墟之上,你能辨认出,昔时熟悉而芬芳的味道?”(《栀子花开》)
“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味道,但我相信,找到我的那个人一定能辨认,我前世的‘记号’。也只有他知道,从我身体呼出来的最深的隐秘花香。而那个人一定是我的爱人。”(《味道》)
我们无法解释生命中两个人的相遇,但佛家给了一个圆融的答案:所有的相遇都是命定的前缘。无论你辗转跋涉,以怎样的形式完成一次相逢,在这之前,你们彼此抵达过对方的灵魂。所以,不论你早一步,晚一步,千折百回之后,都会回到原点,等到相遇的这一天。而这个出现在你生命中的人,不是偶然,而是你的必然。
为此,我常常心怀感激,感谢来到这个世上,感谢天地,感谢万物生长,感谢生命温柔的脉动;感谢在无垠的苍穹下,让我承受大自然惠赠的天露,承受生命所给予的一切,一切岁月的爱宠,让我——遇见你。
遇见你,是我必然的爱情。
在那个充满花香的午后,我们第一眼的对视里,我便知道,你是我生命中必然出现的那个人,而我是你今生到茫茫人海寻找的另一半。“就像宝黛初见,在第一眼的对视里,便喜欢上对方,仿佛前世的旧友,深爱的眷侣。”(《关于爱情》)
我始终相信,你我的相遇,是来践前生的相约,来赴一场最美的情奔。
而让我——为你写一怀素锦文字,写我们有情的人生和有情的故事。
陪你看细水长流,静等花开
雷蒙德·卡弗说:“你想要什么呢?让自己被爱,让自己感觉到在这个世界上是被爱着的。”
我是一个幸运的女人,幸运这世界有你,有你给我的爱;幸运遇见花开,遇见最美的春天,在这个春天遇见你,遇见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幸运遇见世上所有的美好,遇见最好的你,与最好的自己。
在散文诗《梅和月光》中,我写道:“一定有些什么,在花落之后,是你不肯放弃的坚持。是渴望出现的青春吗?或是,从未遭逢的、像月色一样清澈的爱情?”我一直认为,这世界上没有比爱更美好,爱是生命中最美的情感体验,最伟大的奇迹。爱是我们每个人来到世上的目的,带给我们灵魂的狂喜,生命永恒的意义。爱是从内心满溢出来的一股流动的能量,“以诗意的样子呈现在对方的面前,如两条交汇的河流,穿过芳草茵茵、落英缤纷的双岸,散发着芬芳的气息。”(《关于爱情》)
也正是因为我们灵魂里最温柔的情愫,生命中始终不肯放弃的坚持,我如此幸运地遭逢像月色一样清澈的爱情,有一个人在我的身边陪着我,疼我入骨。所有的寒冷都变得温暖,所有的忧伤都随风而散。那个人,懂我的一切。所以,我的心总是充满感激,你的存在,我的遇见。在每一个日子,每一段时光,让我感觉爱情的味道,像馥郁的花香,萦绕在我的心头,给我生命的丰盈与滋润,让沉醉其中的我发生着令人欣喜的改变。
我纯然地接受生命中遇见的爱,并放大着我的爱,用宗教般的敬畏和感恩的情怀,去感觉宇宙自然和大地山川,用至纯至美的心去感觉大自然的一花一叶,去聆听花开的声音,闻到草木的清香,流水的味道,去感觉如大自然一样芬芳的爱情,感觉那些欢笑和眼泪,那些快乐和忧伤,感觉爱情的深度,塞入生命丰富的情节,书写我们有情的故事,从开头,到现在,一直写下去,写到花开。
所以,在生命的途中,当那个对的人微笑地走来,或正走向我,将带我缓缓凌过东篱的花香,为我点亮满天的星月清辉,我会轻声告诉他,我愿陪你此生,暖一盏茶,执一壶酒,看尽落日黄昏,繁星烟火;我愿陪你一起,走过满路风景,看细水长流,静等花开。
我愿做一朵栀子,给你最纯净的爱情,香给你看;我愿做一枝桃花,与世界灼灼相对;我愿把生命中充溢的爱和故事,转化成柔美芬芳的文字,抵达灵魂,赴一场最美的情奔。
“唯美”是我的追求
中国人是诗意的,从《诗经》开始,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水湄,中国人就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诗性气质。我认为,我们的文学作品,无论是诗歌、散文还是小说,更应该呈现一种诗意之美,让我们在阅读中得到一种审美愉悦、心灵的宁静,如感受月光下的潺潺流水,花朵的绽放,草木的舒展,感受到语言魅力给我们带来的脉脉温情。
人类生活在一个语言的世界,语言使人类的生活丰富多彩。在文学创作上,无论诗歌、散文、戏曲还是小说,一切文学作品都通过语言来表现。尼采说:“一切存在都只有变成语言,才能敞开而澄明。”语言作为思想的载体,是思想得以外现的主要形式,也是文学作品的主要形式。尤其是散文,作者对于自然和人生的描述,对于心灵的感悟、情感的体验,都是通过优美、流畅、自然、清新的语言来表现的,使之读来隽永如水。散文更具有诗性的品质,更贴近我们的灵性,更呈现出一种诗意之美的质地。它较之诗歌,更宜于舒展地表情达意,满含意蕴。
文学的终极目的是什么?是美。它也是文学的本质,文学永恒的生命力。能够经得起时间长河检验的,能够沉淀下来的,或者能成为经典的,必然是能触动我们心灵的,给我们带来美的文学作品。好的散文,它一定是具有深厚文化底蕴与文学精神的作品。好的散文,一定是关照到精神的更高层面,体现崇高、信仰、悲悯、关怀等美好的人文情怀。好的散文,它一定是如春风细雨,润物无声,净化灵魂,陶冶人生,让人们看到希望,具有唤醒心灵的力量,照亮我们生活的世界。
什么才是美?在我们的文化里,儒释道都有最好的诠释,儒家讲“仁”,佛家讲“慈”,道家讲“善”,概括成一个字,就是“爱”。爱永远是人生永恒的主题,也是文学艺术之美的源泉和归向。这里所说的“爱”,是由个体的爱到对宇宙万物和芸芸众生的大爱,是仁、慈、善的体现与提升。林清玄有一句话说得很好:“当某种情感触动了我们,那就是爱;当某种爱提升了我们,那就是慈悲;当某种慈悲被触动,就可以吸引我们、带领我们,走向生命圆满的归向。”爱是人类的大美,人类在爱中不断提升自己,走向至真之美,至善之美,抵达唯美的境界。
我一直努力地追求“唯美”,一直努力地把我们存在的世界,把我们苦苦追寻的爱情与人生,用散发芬芳的优美的文字传达出来。“唯美”是超越现实之上的最高境界,但这并不表示我们看不到现实中某些阴暗、丑陋、颓废、浮躁的一面,并不表示我们忽略了黑暗。这一如我们有时站在黑夜里欣赏月亮,月亮正是超越了黑夜而只是把光芒呈现给我们,从而照亮我们蒙尘的心灵,照亮我们生活的尘世,而不至于被杂念的黑暗屏蔽。当我们怀着爱,你看一切山川、树木的眼神都带着爱意。在你眼中,还有什么不美呢?
美,是一种价值和情感的显示,是我们的感悟力和欣赏力所能领受的一种感动。因此,真正的文学作品,能够打动人心,引起人们心灵快感和情感共振,总是把世界和人生的阳面展现出来,把黑暗的阴面转化为美,转化为爱,以仁,以慈,以善,让我们看到现实美好的东西。这是写作者的能力,也是创作所要追寻的终极目的。唯美,是我的创作和作品一直努力追求的方向。无论散文(包括散文诗)、传记、小说,还是影视剧本,我一直努力追求的是语言之美、故事之美、情感之美、思想之美、文化之美,努力用诗性的、富有哲思的文字,去表述和传达我对这个世界,对万物生长的大化的感悟,对我深受其惠的人,所赋予我的美丽的心情。
在创作中,我总希望自己是千手观音,一只手写散文,一只手写小说,一只手写传记,一只手写诗,一只手触摸世界……怀着慈悲与爱,以美的领受力和感悟力,书写有情的大千世界,有情的众生和我们自己的故事。
后续的话
这本书是我的第三本散文集,精选了前两本散文集《流浪的云》和《月亮的鞭子》中的部分篇什,并收入了我后期创作和发表的散文和散文诗。
前期的散文,因为从事媒体、出版的职业,走了不少名山大川,写下了许多山水散文,用我心中的爱情,传达了我对大自然的眷恋和感悟。后期的散文,以及散文诗,大多书写我对爱情,对人生,对大自然的深切感受,对唯美人生的追寻与思考。
在写这篇序时,我必须提到一个人,而且是很难过,很沉重,很悲痛的心情。四川文艺出版社社长吴鸿先生,一位非常优秀的著名出版人、作家,因病去世,突然向这个世界告别了。前不久,他出版了我的两部新书《高道李真果》《薛永新传》,这本散文集,也交由他出版。他还没有看到成书,便匆匆离去了。当年我的第一本散文集《流浪的云》,便是他做的责编。
吴鸿先生是我的老朋友,他称我“老友”。我们曾在同一个大院里,见面虽然不多,但结下了真诚的友谊。他给予我的支持很大,也很无私。真是没有想到,他竟匆匆地向他热爱的这个世界告别了!痛惜失去了一个真诚的朋友,痛惜这个世界失去了一个有才华的出版人。
我记得张晓风说过一句话:“谢谢,我深爱这两个字。这是人类最美丽的语言。”虽然吴鸿兄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但我想借这句话,以此表达我对他的致谢,希望他在天堂能听见。
曹蓉 二〇一七年六月三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