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童年:旧时光中的童年往事
1.家族的印记
微风轻轻地拂过,吹开了记忆里的尘埃,故事里有你,有我,也有她。
一声响亮的啼哭,寓意着一个新生命的降临。1920年9月30日,在上海的一栋老洋房里,一个皱巴巴的小女孩降生了,伴随着一阵嘈杂的喧闹声,婴儿的张爱玲来到了大家的面前。有人歆羡,有人烦恼。
说起李鸿章,大家都不陌生,张爱玲的祖母就是这位“中兴第一名臣”的亲生女儿。显赫的家世就宛如一件华丽的衣裳,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有的人唾手可得,一出生便含着“金汤匙”;有的人也只能望洋兴叹,望之而不可及。
比起到处的炫耀,她更愿意收起自己华丽的外衣;比起令人瞩目的家世,她更愿意去低调地学习。在小爱玲眼中,金钱、权利如同一张白纸,苍白而无力。
推开吱吱呀呀的两扇厚重又古老的大门,打开了尘封里的记忆,轰轰烈烈的故事虽然早已不复存在,但它仍荫庇着不断涌现的人们,我们依然在稀稀松松的枝叶中找到了那辉煌的过往。
张爱玲的祖父——张佩纶,清朝末年的官员。张佩纶自幼是一个十分聪慧的人,凭着敏捷的思维,出众的文采,年仅二十岁的时候便考取了进士,随后又在朝廷的大考中,赢取了第一名。
在那个满朝都是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的朝堂上,学术上的出众,还不足以让光绪帝委以重任,最让光绪帝觉得难能可贵的是张佩纶克己奉公的性格。腐败的清政府让身为皇帝的光绪也不禁挠头,百废待兴却无从下手,而张佩纶仿佛是泥潭中的一股清流,流进了朝堂,流进了光绪帝的心里。
看到了太多身居要职却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张佩纶深知为官的责任。他就任以来,既不仰仗皇帝的宠信恃宠而骄,也不愿与贪官污吏们同流合污。对他而言,那不是故作清高,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呐喊。
张佩纶每次的奏折几乎都得到了光绪帝的称赞,在皇帝赞许的目光中,张佩纶在朝廷中的威望越来越高。他刚正不阿的态度惹来了不少大臣们的忌惮,被批评或弹劾的官员恨得牙痒痒,但面对如日中天的张佩纶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张佩纶以为他的政治前途就将这样一路坦荡荡的时候,突如其来的一件事,让张佩纶陷入了困境。中法战争爆发,炮火连天、百姓哀号令光绪帝头疼不已,但面对敌人的铜枪铁炮,却也无可奈何。看到主动请命的张佩纶,光绪帝一阵欣喜,赶忙下令让张佩纶亲自前往福建会办海疆事务。张佩纶没有想到的是,他即将面临他有生以来最大的失败。
张佩纶满心欢喜地来到福建,本以为和平时一样,大讲经纶就可以化解这场突如其来的干戈,但事与愿违,在看到战场惨状的那一刻,多少想要脱口而出的四书五经都湮没在敌人的马蹄中。
官兵来报的声音越来越急促,敌人嗒嗒的马蹄声越来越接近。张佩纶只能硬着头皮下达军事命令。在下令的那一刻,张佩纶明白,这一仗输了。原来一介武夫丝毫不比他一介书生差上许多。
果不其然,短短一夜之间,法军就攻破了福建的城池。张佩纶更是自乱阵脚,早已在大雨滂沱的夜里,顶着铜盆仓皇而逃。大战来临,主将逃跑,即使是如日中天的张佩纶在众臣们的纷纷指责中也毫无还击之力。
光绪帝只能顺应朝臣们的意见,将张佩纶革职充军、流放。本是一介朝臣,却落得如此境地,但张佩纶也没有自怨自艾,在充军的路上,他仍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先后完成了《管子注》24卷、《庄子古义》10卷,以及《涧于集》《涧于日记》多卷。
时光荏苒,三年风餐露宿的日子在走走写写中结束了。再次回到北京的张佩纶丝毫没有喜悦之感。夫人离世,风光早已不再,年过四十的他看着眼前物是人非的一切,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过在张佩纶一筹莫展的时候,仍然有个人一直牵挂着他,他就是清朝直隶总督、北洋通商大臣时任中堂的李鸿章。李鸿章本就是爱才之人,且对张佩纶当年的遭遇也是唏嘘不已,如今故人归来,怎么能不多加照顾。
除了官场上的提拔,李鸿章甚至将年轻貌美的女儿许配给了张佩纶,希望张佩纶能更多地为他出谋划策。虽然事与愿违,但张佩纶始终感激着李鸿章的提携之恩,此是后话。
年仅二十二岁的李菊耦是李鸿章最疼爱的一位女儿,经常带在身边代看公文。除了渊博的见识,李菊耦在诗歌、女工、茶艺、琴棋等方面的才华丝毫没有被湮没,张佩纶对这位妻子十分满意。李菊耦早已听闻过张佩纶,自然倾心不已。
李鸿章在致朋友的信中,对此桩婚事极为满意,他说:“平生期许,老年得此,深惬素怀”,“幼樵以北学大师做东方赘婿,北宋泰山孙先生故事,窃喜同符”,又说:“幼樵天性真挚,囊微嫌其神锋太隽,近则愈近深沉,所造正未可量,得婿如此,颇惬素怀。”
不过张佩纶对李鸿章很多的政治意见并不苟同,为了不让妻子为难,翁婿间的关系恶化,张佩纶一度抱病不出,与妻子在南京盖了大花园,经常隐居于此。夫妻二人琴瑟和鸣,留下了不少让后人歆羡的文章。张佩纶《涧于日记》颇多夫妇偕游的记载,譬如:
重阳日与内人煮酒持螯,甚乐。
终日在兰骈馆与菊耦评书读画。与菊耦手谈,甚乐。
以家酿与菊耦小酌,月影清圆,花香摇曳,酒亦微醺矣。
菊耦偶有不适,煮药、煎茶、赌棋、读画,聊与遣兴。
菊耦生日,夜煮茗,谈史,甚乐。
不过不久以后,张佩纶不幸患病在南京离世,留下了李菊耦一个人照顾孩子。一面是过度思念离自己而去的丈夫,一面是嗷嗷待哺的孩子,中间的艰辛可想而知。李菊耦在47岁时也离开了人世。
张爱玲听着身边的人讲起祖父母的故事,曾说:“我没赶上看见他们,所以跟他们的关系仅是属于彼此,一种沉默的无条件的支持,看似有用、无效,确实我最需要的。他们只静静地躺在我的血液里,等我死的时候再死一次。我爱他们。”
不悔梦归处,只恨太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