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小集卷第二

古詩二

泊義興長橋

俠骨久已朽，南山長上於菟。當時老蛟窟，遺種今有無？我來適秋成，場圃收刈初。年豐似足樂，薄酒儻可酤。田家復何事，父老仍愁吁。滔滔五濁海，所向誰當娛。長年得强健，且食清溪魚。

遊善權寺

放舟荆溪上，溪水清且徐。雲中離墨山，慘淡初有無。捨舟並松麓，下直浮屠居。朅來東軒上，爽氣已有餘。飛來定何年，無乃與此俱。奔流漱庭下，比竹梁寒渠。山深絶凡境，物物清以臞。蕭森倚巖秀，夭矯懸崖枯。幽禽發寒唳，響振髙林踈。我行亦良苦，却步計已迂。解衣卧清晝，尉我千里劬〔一〕。余自衢來姑蘇省女，兄竟欲歸。却行二百七十里，訪江仲嘉於宜興，故有『却步』之句。

【校記】

〔一〕『千』，原作『十』，據文淵閣本、清鈔本改。

善權洞

嘗聞包山境，中有林屋天。旁通號地脉，嶽瀆潜鈎連。兹山豈其類，澒洞皆中穿。二巖岌山足，琤淙激奔泉。牛羊走大石，吐受無窮年。金堂下石液，雪積如烹煎。從來米鹽稱，浪播俚俗傳。一洞啓山腹，穹窿亦聯綿。誰題九斗字，大篆仍深鐫。中藏丈五石〔一〕，屹若龍騰淵。回頭問主人，謂仲嘉。我輩定不凡。云何逐官牒，常得我所耽。向來共幽討，九鏁藏芝巖。而我自林屋，翩然游皖灊。洪崖儻可俯，不在南山南。

【校記】

〔一〕『丈』，原作『文』，據文淵閣本、袁本改。

白馬洞

披榛不知疲，詰屈巖下路。俄然見深窽，偊步入巖户。一泓窈而澄，百步清以騖。人言紫髯仙，白馬從此度。磷磷盡赤石，丹竃遺滓汙。收藏已兒啼，効速勝麻護。因知世盲聾，荒怪雜疑誤。虛空如許大，長嘯可平步。胡爲萬山底，躑躅向煙霧。

神魚泓是日與諸公流杯水中如西丘故事

柳州固竒士，戲好亦幽絶。遠懷西丘飲，千古清興發。徜徉恨無所，盤俎對覉紲。聊爲五里行，邂逅一壺挈。神魚伏山根，渟湛初一穴。侵侵决寒溜，沙石助清越。披莎得盤石，離坐若天設。實觴競乘流，眩轉亦飄瞥。爭持或三釂，遇坎時一蹶。歡來朱碧亂，笑罷巾帽脱。相望西丘游，詎易議優劣。

九斗壇善權山中

萬族同一垢，齊州集微塵。髙靈不來下，厭此濁惡薰。從來築壇處，往往清無鄰。腥羶遠人迹，庶或來仙真。兹壇峙幽絶，尚有古制存。龜圖布八隅，彷彿數兑坤。黄冠道中塞〔一〕，寓址今祗園。遊人躡其上，未覺大象尊。空令恨聃史，不使群聾奔。蓋公雖未見，豈乏欒與垣。

【校記】

〔一〕『塞』，原作『寒』，據吳本、袁本改。

張公洞

昔年京江夜，飛夢投雲山。仍追謫仙老，嘯詠層崖巔。左盼俯無地，蒼巒生紫煙。當時賦幽賞，妙境竟莫宣。今我來自東，扶橈漾荆川。飽聞張公洞，怪絶駭所傳。聊從二三子，一結青山緣。北靈敞竒觀，下矚壺中天。怳然驚昨夢，了了墮我前。仄徑繚危棧，重扃護靈淵。竒礓互圾倚〔一〕，側洞時鈎穿。初疑天台聚，納此一室間。夸娥運神化，不隘亦不顛。又疑清都客，翩然下雲軿。幢旄儼行立，導從森蟬聯。丹梯香霧濕，玉室珠瓔懸。撑虛一柱屹，戴重三能騫。鉛竃久已冷，青騾那可鞭。香壇望八景，東晨開五便。坡陁忽度險，宛轉漫無邊。或深如列厦，或迮纔容肩。髙躋乍捫頂，偊步欲墊泉。不知行遠近，一步目九遷。噫嘻此天設，端在太古先。恨無少陵手，寫之黃絹篇。聊書夢中夢，投筆一粲然。《公羊》：粲然皆笑。

【校記】

〔一〕『礓』，原作『僵』，據文淵閣本、袁本改。

借居毗陵東門四首

客去不能寐，翛然清夜闌〔一〕。樓居俯長川，仰視天宇寬。長川濯雲漢，錯落星宿秀寒。青燈故可親，且還對塵編。其人骨已朽，千載與我言。掩卷三太息，虛簷清露漙。

急景不可挽，吾生豈無涯。吳中十年舊，鬚鬢亦已華。嗟我壯且老，方知失林鵶。欲歸巷無廬，欲駕塗無車。而子亦覉滯，心事如蓬麻。人生無巧拙，命耳將如何！『吳中十年舊』謂傅冲益。

猗猗隔河樹，羃羃緣堦草〔二〕。時當長養候，顔色豈不好。萌芒忽柯葉，茂大旋枯槁。滔滔不自知，但見壯而老。人生亦草木，萬化迭侵擾。朱顔日夜變，素抱豈自保。

借居臨官道，堂隂俯長河。前車接來軫，後棹紛相摩。我獨居其間，超然嘯而歌。頗從故人語，安用髙軒過。旁有五畝園，不知主誰何。時能曳屐往，豈異吾山阿。

【校記】

〔一〕『翛』，原作『脩』，據吳本、袁本改。

〔二〕『緣』，原作『綠』，據吳本改。

和柳子厚讀書己丑

事賤反多暇〔一〕，居卑適無虞。人間不爭地，聊此謝畏途。豈無營營子，熟視付一吁。廛中亦何有，坐聽日月逾。展卷閲千古，置書忘萬殊。不妨權子母，亦復商有無。平生僅識字，乃與憂患俱。持此遊學海，層臺漸積蘇。年來但遮眼，頗覺心恬愉。囊錢足自飽〔二〕，肯怖騶朱儒〔三〕。起卧一榻間〔四〕，兀如橜株拘。凉風北窻下，不減愚溪愚。誰能三萬卷，懸頭苦劬劬。小極正當寐，睡魔不須驅。

【校記】

〔一〕『反』，原作『及』，據文淵閣本改。

〔二〕『錢』，吳本作『粟』。

〔三〕『肯怖騶朱儒』，文淵閣本作『詎肯羨侏儒』。

〔四〕『榻』，原作『塌』，據文淵閣本改。

虞君明謩和劉氏園居詩再用前韻作因以叙出處之意

靖節真有道〔一〕，髙懷俯黃園。翹足北窻下，超然詣羲軒。早悟俗中惡，歸老三家村。清詩有遺味，誰知本無言。回觀一世間，不辨艾與蓀。青黃飾斷木，冠裳裹王孫。當時甚寒餓，聲利終莫渾。公今二千石，此事安足論？入當陪雋賢，峩冠宣與温。出當仗漢節，登車金馬門。豈爲尚平子，但畢兒女昏。我今乃窮士，壯圖無一存。摧頽風埃下，坐見歲月奔。歸歟乃其分，卜勝如浮墩。他年有餘食，會見脱世紛。過我五湖上，一區同子雲。

【校記】

〔一〕『真』，吳本作『直』。

陪君明華藏燕集復用前韻

華藏萬竿玉，何殊辟彊園。城中最佳處，時復過髙軒。危亭望北郭，依依遠人村。露葉有佳色，桃蹊亦無言。纍纍古藤隂，附石如菖蓀。下有小衡霍，巑岏列兒孫。方池是魚樂，水作千里渾。座滿北海客〔一〕，文追謫仙論。襟期樗散鄭，目擊忘言温。斯須接棋戰，堅壁如轅門。不有覆舟慮，寧爲注金昏。越醫死更起，齊霸亡爲存。日入萬籟息，覉禽趣林奔。林間屹層臺，此豈蕭公墩？徜徉步松月，香霧時披紛〔二〕。胡床興不淺，點綴無微雲。

【校記】

〔一〕『滿』，吳本作『有』。

〔二〕『霧』，文淵閣本作『露』。

初秋偶題

凉風入髙梧，冷翠滴幽露。新娥欲西流，綽約一回顧。中宵汲冰華〔一〕，爽氣拂庭户。蕭然視天宇，目送流螢度。微雲澹河漢，雲漢亦容與。宜搜靜中境，安得此佳句。

【校記】

〔一〕『宵』，原作『霄』，據吳本、馬本改。

和傅冲益冬夜獨酌用柳子厚飲酒詩韻

忽忽歲晼晚，幽懷寄芳樽。及兹寒夜永，寫我憂思煩。放杯獨長謠，翕如負晴暄。那知曲身直，但覺冰腸温。遙思石亭林〔一〕，玉雪今正繁。安能松窻下，撚鬚哦五言。須君尋昔遊，攀梅擷蘭蓀。勝事難重得，悠然空默存。頃與冲益遊義興諸山間，甚適。石亭有梅數百株，勝絶。

【校記】

〔一〕『亭林』，文淵閣本作『林亭』。

秋日市區作

火壯亦已老，朝昏發微凉。髙梧逼秋枕，曉夢不得長。區中了無營，起卧在一牀。時時忽忘我，徑至無何鄉。是身亦何爲，萬化詎未央。朅來蘭陵市，三見草木黃。頗欲索其身，窮年就庚桑。臨淵故有羨，説食誰能嘗。尚有平生懷，嶔崎類癡狂。佳時坐自失，恐復墮渺茫。有生浪營營，有志終遑遑。胡爲自前却，坐待兩鬢霜〔一〕。

【校記】

〔一〕『鬢』，原作『鬚』，據文淵閣本改。

客舍寫懷呈王八丈侍郎五首辛卯

君門如雲漢，可望不可攀。地上挾冰子，肉身無羽翰。豈無國士知，勢有不得言。空懷激揚意，歸坐自長歎。此意重千金，寧論官九遷。所媿誤賞音，賞音從古難。

長安窮居客，一日一歲長。况乃夏方半，迢迢良未央。頳虬駕瓊車，萬里飛炎光。冰崖不可見，仰視峯雲翔。蝸蟠兩壁間，跂想深夜凉。一暍非死所，念之熱中腸。其誰卧清晝，雲構羅千章？

束髮營五斗，飄然落江湖。當時尚癡絶，秣驥初問途。去國十五年，俯仰同朝晡。心隨澤中雉〔一〕，官作竿上魚。及兹財一遷，名實初未殊。且當百里地，磨研城旦書。

一室不可掃，隂晴兩非宜。朝蠅汙簡編〔二〕，暮蚊入裳衣。爾來三日雨，門有一尺泥。所喜庭户間，新凉洗餘曦。貧賤無造請，閉關良不癡。

白雲浮東南，下有姑胥臺。去家桃始花，歘見温風來。久無萬金書，一使羇懷開。倚門有華髮，扶床有提孩。雖無凍餒憂，百慮不可排。何當放雙槳，黃流入清淮。

【校記】

〔一〕『雉』，文淵閣本作『雁』。

〔二〕『蠅汙』，原作『繩汗』，據吳本改。

秋將穫水行田中不復留因窽塍通溝引水過堂下小兒以芒葦作車其上晝夜决决不休戲書壬辰

水行山原溉平疇，時當斷壺穫且收。功成則退逝不留，去彼甽遂來清溝。測之深咫淺可抔，循除環一丘。堆沙纍石隘厥流，勢激灧澦吞黃牛。誰持機緘設中洲，折芒斷葦駕兩輈〔一〕。置之不汩亦不浮，六輻眩轉無時休。推行作止莫可諏，孰居無事供其求。迫而後動真無尤，眩轉自彼非吾謀。屈伸臂頃一萬周，我無欣厭何名憂。孰能觀身與此侔，衆假合集成堅柔。沈輕燥溼交相仇，逝川洄洑更春秋。滔滔南北東西遊，死生壯老休王囚。形骸流運我則不，物境萬變何其幽。

【校記】

〔一〕『芒』，原作『芸』，據吳本改。

同江彥文緯江仲嘉襃度菱湖嶺游三衢諸山道靈真出入巖谷勝絶可駭雜然有卜築之意然此地寥閴人所不爭小隱不難致顧吾曹出處何如耳二公皆修真養氣精進不衰予晚聞此道又爲憂病頓挫志倦體疲每思益友儻得靜舍安餘年資二子以待老豈不樂哉作詩叙游且志本末巖谷之勝實自仲嘉發之予嘗聞而賦詩所謂武陵迷漢魏妙喜斷山川者也甲申

我昔未省事，倀倀如病狂。仰規結繩初，下歷漢魏唐。謂此紙中語，卷舒在行藏。功名戾契取，有志要必償。趼足方不暇，何由放洪荒。行年冠而字，世故頗已嘗。試窺竺乾書，出入應帝王。丘軻有妙蘊，合處如宫商。形骸乃塵沫〔一〕，笑唾却老方。蹭蹬過二紀，身如浮海航。風濤浩無際，寄命蛟鼉鄉。外爲萬緒嬰，內以百慮戕。摧頽不一偶，病骨無由强。初心益乖迕，始覺計未良。擬追赤松遊，補我黥劓創。惟時子真子，青衫尉南昌。亦有虬鬚翁，種桃擷春芳。不求飛霞珮，肯受紫錦囊？至言無旁午，照用寂以忘。爾來又十年，前却方彷徨。何殊一日暴，正坐多岐亡。虬鬚彼幽人，物化不可量。子真日千里，似欲窮扶桑。安知阡陌間，共此暇日長。廣文今稚川，腹有雲笈章。黃金儻可成，綠髮不復蒼。養生百千門，一一登奥堂。相從巖壑間，笑傲無羲皇。衢山甚竒峭，不數三石梁。嶔崎盡中空，玉室聯珠房。九日澬未落，洪波怒懷襄。洄流蕩沙壤，靈構忽以彰。至今衆玉聚，山骨堆琳琅。峩空怒猊踞，出谷驚龍翔。委蛇青童轍，散亂初平羊。懸崖勢欲墜，植筍森分行。晨光乍映發，紫翠雲霞張。攀蘿趙公巖，九土何茫茫。豈無太平酒，浣此膏穀腸。側身棲真洞，跼蹐仍蹌踉。深行得穹窿，陟降殊未央。舉頭見空圓，歘若來飛光。翠巖衆山底，怳蕩疑無旁。故應却塵污，九壘蒼屏障。斯遊固足樂，質象不可詳。要之大洞中，太山一毫芒。回鞭靈真路，林磵森相望。窮幽得巖谷，髙青對崢嶸。虵行九鏁中，宛轉流泉聲。琤琮瀉哀湍，力與亂石爭。懸瀑或尋丈，勢洶洪河傾。泠泠赴深竇，或如環佩鳴。或於薈蘙中，琴筑時丁丁。或穿嵌巖下，洄洑儲深清。或如鐵堂硤，絶壁飛猿驚。龍蛇走根榦，薜蔓懸珠瓔。或如鈷鉧西，竹樹春冬榮。低昂牛馬飲，偃蹇熊羆登。或如袁家渴，長隂晝冥冥。草間蘭茝香，石上楩楠青〔二〕。或如灊谷中，坡陁負崩騰。或如三峽底，仰見匹練明。聯綿道林麓，左右臨洮城。行行川谷開，藹藹皋原平。冥搜已復失，巧語未易名。不意天壤間，雲關敞金庭。向來保幽邃，不挂世俗稱。輪蹄固無迹，樵牧或未經。吾屬豈神悟，權輿摽地英。昏嫁會當畢，衡茅兹可營。二子早聞道，勤行得貞寧。要收十年功，不止九府卿。二樹結佳實，五腴練飛瓊。處靜已超靜，留形要遺形。我懶百不堪，寸田方力耕。會從浮丘伯，及此洪崖生。乘風御倒景，出入撫八紘。下窺冰炭士，擾擾盤中蠅。三人笑相視，事願良難并。此志不可負，無爲滯塵纓。清泉聞此言，白石相與盟。作詩紀勝絶，亦用銘吾膺。

【校記】

〔一〕『沫』，原作『洙』，據文淵閣本、袁本改。

〔二〕『楩』，原作『梗』，據吳本改。

戲呈虞君明察院謩癸巳

三仕三已心如空，一壑一丘吾固窮。門施雀羅正可樂，車如雞栖良不惡。胷中九華初欲成，綵衣玉斧雙鬟青。世間何樂復過此，不失清都左右卿。

長安陸海如洪爐〔一〕，五金出入無精觕。平生椎鈍堅重質，一往融液隨流珠。請觀五石大瓠種，正以濩落浮江湖。環中何者爲榮辱，千鍾何如三釜粟。坦途緩步東方明，大勝跨虎臨深谷。

【校記】

〔一〕『如』，原作『知』，據吳本改。

君明見和再作

十年接淅家屢空，門無八關延五窮。誰言浩浩有餘樂，世故撩人工作惡。君不見韓非白首終無成，至今説難書汗青。要之賦命默有制，巧拙安知司馬卿。

羨公腹有金丹爐，凡泥六一何其觕。棗梨扶疏荆棘盡，夜半北海收明珠。爾來問舍浙江曲，正以畫笥觀西湖。我生抗髒今耐辱，貧病欲貸監河粟。他年公伴赤松遊，遺我刀圭固玄谷。

出北關再以前韻作寄

從公十日覉愁空，超然似欲忘途窮。神遊八極共天樂，浮白不應嫌客惡。元次山以不飲者爲惡客。中年偃蹇百無成，唯有見賢雙眼青。狂歌時有眇道士，擬賦臞仙非長卿。

平生清夢遊香爐，雲巖犖确衢山觕。不應近捨武林秀，僧寶况多滄海珠。勝遊屢約不成往，白雨連日翻平湖。公如二疏方不辱，我亦三吳甘脱粟。會當乘雪叩公門〔一〕，正恐鳴騶還入谷。

【校記】

〔一〕『叩』，原作『叨』，據吳本改。

雨霽行西湖二首

晨輝麗春山，雨過松竹香。連峯翠欲滴，動搖雲水光。長堤如卧虹，草暗路已荒。菰蒲破綠凈，老葑日以張。念昔總角遊，秪今二毛蒼。物境既非昨，我身安得常。

半生走三吳，問舍如捕風。敢辭百尺樓，髙卧媿元龍。向來江道人，卜宅湖山中。安知三十年，忽如化人宫。蒼雲翳脩竹，飛閣凌春空。主人兩鬢霜，驅車大河東。豈念五畝園，方作萬里封。而我志幽獨，長年羨冥鴻。翻無容足地，茅茨剪蒿蓬。

哭阿申二首

我生百不諧，進退得坎井。二毛初抱子，亦足慰衰冷。珠庭照日角〔一〕，眉目秀而炯。人言驥墮地，意作千里騁。居然萬金産，每見百憂醒。嗟哉時夜計，便欲老箕潁。安知隨泡露，變滅失俄頃。悲來淚成河，俯仰吊孤影。

遺劒日以遠，刻舟那可求。滄溟一漚發，散滅何當收。而我舐犢悲，中懷不能休。推排更嵬磊，棘刺生衿喉。夜夢多見之，犀玉照兩眸。沉憂信傷人，曉覺雙鬢秋。深慙東門達，恐効西河尤。所念盛德後，一身如綴旒。

【校記】

〔一〕『日角』，原作『見用』，據吳本、袁本改。

秋夜寫懷呈常所往來諸公兼寄吳興江仲嘉八首

秋聲不關人，倦客偏入耳。蕭蕭舞黃葉，策策振疎葦。明知壯則老，搖落固其理。如何石心人，嘅歎中夜起。

蓬藋没三徑，藤虆上瓜廬。時聞步屧聲，款關問何如。定坐無雜語，文章較精麤。馬融辭東觀，抗髒與世疎。顧此窮巷士，華顛空著書。屬王元規防。

外監嗟已遠，吾猶識其孫。森然見孤韻，辯作懸河翻。低頭向螢窻，有類鶴在樊。讎書五千卷，字字窮根源。頗携未見書，過我樵無煙。屬賀方回鑄。

向來霜秋句，俯仰歲一終。人間有寒暑，方外無窮通。青青千丈松，不改冰雪容。坐閲蒲與柳，飄蕭隨雨風。寒松老益髙，蒲柳老益衰。流萍况無蔕，復與飛蓬期。却掃計不早，出門欲何之？屬方子通惟深。余壬午歲常過子通，賦詩有云：『是中有幽人，厲志凌霜秋。』又云：『會當從之子，濯足萬里流。』俯仰十二年矣，愧此髙人。

剥啄驚午枕〔一〕，軒昂見長身。蒼髯如脩竹，定非俯仰人。德公卧襄陽，不踏官府塵。此老頗似之，酒酣見天真。結廬甚幽獨，已辦老圃鄰。披榛時一來，數面久益親。屬楊彝父懿孺。

二士出吳下，諸生有楊王。相從寂寞濱，無乃計未良。縱橫三千字，坐可致玉堂。詞章乃穅秕，不直粟一囊。我媿非子雲，文書昧偏旁。窮居似韓子，草樹亦荒凉。時能出佳句，尉我秋夜長。屬王楊二貢士。

物色一如此，凄風薄人衣。遙憐卞山客，增歎雉朝飛。固知難爲懷，舉飡念齊眉。勿使梨棗間〔二〕，纏綿生繭絲。

清霜掃蕃廡，豈爲一草木。方春萬物遂，苑籞及冰谷。乾坤本平施，憎愛豈有屬。不應懷偏慳，獨遇吾黨酷。竒窮坐迂疎，此事計已熟。如何半世間，生理常刺促。二篇屬江仲嘉。仲嘉有氣節，多難，比有伉儷之戚，故云。

【校記】

〔一〕『午』，原作『牛』，據吳本、袁本改。

〔二〕『勿』，吳本、馬本作『忽』。

與江仲嘉襃趙叔問子晝潘杲卿杲分題賦詩以顔魯公裴晉公賀監陳希夷畫像爲題以我思古人爲韻余得裴晉公我字韻一首

晉公護河東，身退勢亦左。憂心極飢渴，讜議抗嵬瑣。居朝重九鼎，下賊飛一笴。淮西彈丸地，孺子甚么麼。發兵本無難，萬口無一可。平淮取淄青，如掇掌中果。折衝乃餘事，世論豈知我。天方厭唐德，莫捄蕭墻禍。空餘丘禱詩，千古幽淚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