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在渡口的梦

京艰

最纯的往往是最淡的，最美的往往是最短的，当年失落的青橄榄如今却是我最珍贵、最难得的藏品了。

你过那条江时，油菜花开得好响亮。耀痛了你的眼睛了么?你十分妩媚的大眼睛眯起来，嫩嫩的风很轻很轻地吹抚你的一肩青丝，你全身散发出蜜般的光芒和气息，沁甜了我的呼吸。渡船把你我渡到对岸，分手，你随便地抖一抖长发，抖落的不只是三月的风，还有我缠绕你的深情的目光。我久久地凝望着你的背影直到消失，胸中充满了爱情。这个遥远的下午，你用芳香的话语浸润了我的孤寂，让我永远记住了这个不平常的日子——染透了爱的馨甜气味的三月十五日。

你已离我很久很远，却又与我很亲很近。没有你的日子，我每个细胞都在代谢着对你的记忆。江边忆起你脆脆的呼唤如灿烂的鸟声在江面漂浮，又是油菜花迎风怒放的三月了，千万朵菜花像千万个头顶黄色草帽的女孩，在阳光下微笑，唯独没有你。想你，把心掘成一口深潭，将烦扰和疲惫沉淀到潭底心平如镜，映现出你的身姿、你的笑貌。片片绮霞是你的云裳，涓涓流水是你的柔情。我在思念中把灼热的吻印满天涯海角，可你又在哪里呢?想你，白日成梦，黑夜成幻。一遍遍细数你的归期，那个镌刻在心的日子早已磨得光亮可鉴。等你归来吹响三月的口哨，把风筝挂在树梢，挽起你的胳膊去爬山，去漂流，去探幽，坐在青青江堤看日落月升，让蓝色的小夜曲把你我笼罩。

多少次，你的声音被八百里长话线扯得那样轻细，那样缥缈，让我难以捉摸。你说学习紧张，脱不开身回来。又一个芳华遍地的春天，你却让我等来一场空。思念的小天使一次次飞向你，你却不觉得山路迢迢，我已多少次向你飞去，佳期已至胡不归?我只好用相思的泪塞满这一个个空寂的日子。

又见菜花开放，你回来了还坐那条船，还过那条江，黄金的花色却填塞了我的叹息艳阳高照，我却看不到光亮。你的笑声再也不能飞翔，你的酒涡已盛满灰暗的苦涩，你甜蜜的气息已被风雨打散。你说外面蛮乱，蛮开放，你还说，老地方，分手吧!你送给我一枚青橄榄，说它是你闯海南，在椰风海韵中拾到的一段留恋。

你走了，在燕子衔来丝丝春光的时节。我看见你黑色的背影埋入油菜花的深处，你那流线型的腰臀在晴空里，如被击中的花瓶“当”地一声炸裂开来，飞入菜花皆不见。关于你的一切形态和意识在春暖花开的人间已经飘散，唯有你给我的这枚小小的青橄榄，尚留有你的指温、你的气息。然而，它对于我已是累赘了，看见它就如看见我最初的青青涩涩的苦恋，勾起我无尽的失落和忧伤。

我强咽下一口带血腥味的口水，重重地用手一掷，抛出了青橄榄。

橄榄落入江中，弹起“咚”的一声，像古怪的琴声，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岁月之河载沉载浮，紫陌红尘，鲛绡金帐，丝竹琴声，歌舞难休，人生舞台上生净旦丑末各种脸谱上演过之后，沉瓜浮李的青橄榄就冒上水平面来，叫你百尝不厌了。最纯的往往是最淡的，最美的往往是最短的，当年失落的青橄榄如今却是我最珍贵、最难得的藏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