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院
写写画画这组东西,缘于我老妈。2014年,我生了场大病,在家休养,年迈的老妈不顾自己多病的身体,忙前忙后地照顾我。有日聊天,妈妈说,她前晚又做了同一个梦,梦见我们那时住的地方了——推开院子的大门,走进去,向右拐弯,路过两棵茂盛的无花果树,继续向前,上左边三个台阶,向右,就是她的家。
她说,她停留在房门口,想进去又没有进去,向里张望,看见一个人坐在桌前,但不知道是谁。她拼命睁大眼,想看清楚那是谁,就这么看着,看着,看着,就醒了。
我说,既然你这么记挂,干脆,我给你画一本吧。我生于 20世纪 60年代末的杭州。在中国美术学院的前身——浙江美术学院的宿舍里,一直住到我读初一,我们家才搬走。那条巷子,一头在河坊街,一头在定安路。那个院子的角角落
落,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承载着我童年的美妙回忆,直至现在都记忆深刻。很奇怪,少年时期至青年时期,好像没有什么事还记得那么清晰,那么小的时候的事,反倒记得一清二楚。有天恍然:童年无忧无虑,尽记得;后来有各色烦人恼事,潜意识中就不愿意去记了。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选择性失忆吧。那条巷子,是南北方向的。人家的院门,都是老老实实东西向,就我们这座院子很奇怪,从巷子往里凹进一块,大门就变成朝南了。
一幢日式的小洋楼,住着三户人家,其中一户就是大名鼎鼎的版画家赵延年老先生。我叫他老伯伯。今年,应有 91高龄了吧,祝福他。
(补记:写这篇小文的时候,老伯伯还健在,2014年 10月,老伯伯竟去世了。唉……)我有记忆的时候,应该是“文化大革命”进行得如火如荼之时。“向阳院”仨字,以及对联,是老爸写的。他还帮 47号也写了一副。两个院子的后门是通的,共用一口井,两个院子的人,关系都很好。
在那时,“向阳院”是时髦、上进的标志,居委会要求每个居民小组都要成立类似的组织,以显示紧跟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决心。当时还有一部电影叫《向阳院的故事》。
记得写对联时,正好夏天,放暑假,47号的小组长拎来了油漆
桶和笔,告诫道:“不能写坏喽!”
两个院子的孩子们那个激动啊!还有也来看新鲜的大人,热热闹闹的一大拨儿,围着小组长和我老爸两人。老爸踩着凳子,直接沾了油漆往上写,我们伸长脖子张大嘴,生怕他写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