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回家路
1940年的5月,希特勒的闪电战已经让德军攻占了一座又一座欧陆城市。尽管欧陆已经硝烟四起,格莱迪斯还是在暑假一开始就去了巴黎——她要去访问她在巴黎学习法语时寄宿的家庭,因为她深知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去巴黎度假了,至少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有去巴黎的机会了。
5月10日,法兰西战役开始,欧陆战火蔓延,局势日趋严重。杨宪益开始为格莱迪斯的安全担忧。他赶到伦敦,每天都去滑铁卢火车站焦急地等候格莱迪斯的归来。大约第四天或第五天,杨宪益终于从面容疲惫的来自巴黎的旅客中看到了格莱迪斯的身影。他们虽然分别没有太久,也许只有两个星期,但在烽火连天、人心恐慌的日子里,显得格外漫长。他们又惊又喜,相拥而泣,似乎一次分离经历了地老天荒。仓促的人流从他们身边匆匆而过,他们无知无觉,完全沉浸在两个人的世界中。当火车站的广播播出法军大败,德军已向巴黎进军的消息时,他们才如梦初醒,平添一股劫后余生的幸运感。
为了庆祝他们战争风云笼罩下的团圆,他们决定去静谧优美的剑桥度假。
剑桥那个田园牧歌般的古老村落早已通过诗人徐志摩的笔墨走进国人的视野:“有一个老村子叫格兰骞斯德(今译格兰切斯特),有一个果子园,你可以躺在累累的桃李树荫下吃茶,花果会掉入你的茶杯,小雀子会到你桌上来啄食,那真是别有一番天地。”诗人“在星光下听水声,听近村晚钟声,听河畔倦牛刍草声……它给你的美感简直是神灵性的一种”。正是这种神灵性的美感,吸引着杨宪益和格莱迪斯。他们在格兰切斯特度过了难忘的两周:在拜伦曾经游泳的拜伦潭嬉戏;在罗素曾经“熟知每一片草叶”的大草甸漫步;在弗吉尼亚·伍尔芙曾经品茶的果树下休憩吃茶……
这一田园诗般的生活曾被诗人布鲁克(Rupert Brooke1887—1915)演绎得淋漓尽致——他曾住在朴素的村舍,与大自然亲密无间,在玫瑰园里研究莎士比亚,赤脚在大草甸上漫步,裸身在拜伦潭游泳——而且他还把这幅田园牧歌的景色永远定格在他的诗里。每当回忆起这段时光,喜欢诗歌的杨宪益就会想起布鲁克的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