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遇见法语文学

法语文学的遗产在时间和空间上都非常丰富、多变和广泛，无论对其直接受众，也就是法语阅读者而言，还是对通过翻译和改编电影接触到它的世界范围内的受众而言，都非常有吸引力。法语文学最早的杰出作品创作于11世纪的法国北部，而如今，在21世纪之初，法语文学作者遍布世界各地，从加勒比海到西非，他们的作品可以在法国，以及法语国家的书店和图书馆里找到。许多世纪以来，法语也是整个欧洲的贵族和有学养的精英使用的语言。

什么是“法语文学”？

“法语”和“文学”这两个词都是不确定的术语。“法语”的边界在哪里？从历史的角度说，“法语”这门语言在生活于今天的“法国”境内的人民中实际占有统治地位，仅仅始于19世纪末，当时的普及教育把巴黎和精英的语言带到了说方言的人们中间，他们有的来自布列塔尼半岛，说布列塔尼语，有的来自西南海岸，说巴斯克语，还有人说各式各样的奥克语，比如南部的加斯科涅语和普罗旺斯语，还有东北的阿尔萨斯语。此外，有很多曾经使用法语，以及现在用法语写作的重要作家并不生活在我们谓之“法国”的欧洲土地上，尽管在很多情况下他们被认为是法国公民（他们居住在马提尼克岛、瓜德罗普岛、新喀里多尼亚等地），或前法国殖民地的公民，如魁北克和塞内加尔。很多母语不是法语的作家选择用法语创作他们绝大多数的作品，比如塞缪尔·贝克特。另一些生于法国或是法国公民的作家，选择不用“法语”写作：弗雷德里克·米斯特拉尔和贝克特一样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他就是用普罗旺斯语写作的。至于“文学”，这个术语通行的用法始于19世纪，当时长久以来被称为“诗歌”或美文的文体与作为大学文学研究基础的回忆录和随笔混为一体。文学就是我们阅读的、并非不得不读的东西——我们不带着直接、详尽的目的阅读的东西，这样想有点轻率，但很有用。

从主人公开始

抓住法语文学的起承转合，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对其传统演变的主要文本有想法，对它们如何彼此联系呼应有意识。进入这个传统，首先可能会迷失。幸运的是，不得不与陌生的社会发生关系、不得不在观察其他人的同时定义自己的位置，或许是法国传统中某些主要文本的中心议题。无论是由于选择还是环境所迫，很多法语文本的主人公都发觉自己处于矛盾的境地，或者与其社会的绝大多数成员相隔绝。这往往是作家们批评、论战、说教（公正地说，法语文学可以被称为观点文学）时的文学策略，但它也可以是情感动荡的源泉，这种骚动比纯粹理智的洞察更能引起读者的共鸣体验。

以中心人物或主角来看待文学作品是有意义的，因为纵观历史，史诗、悲剧、短篇故事，以及诗歌，都经常以主人公的名字为作品名，无论是英语文学里的《贝奥武夫》或《哈姆雷特》，法语文学里的《囚车骑士兰斯洛特》《巨人传》《厌世者》《查特顿》《康素爱萝》《包法利夫人》《恶劣的玻璃匠》《大鼻子情圣》《娜嘉》《O的故事》等。不过即使在标题没有显示中心人物名字的作品中，对于他或她的特点、思想、行为的聚焦，也使主人公成为探索文学作品的明显的出发点。需要注意的是，“主人公”这个词也适用于主要角色是作者的某个视角的文本，例如很多诗歌或自传文本（“某个视角”意味着我们通常假设它是第一人称的叙述者的再创作，就像龙萨在他的情诗里美化或神化了“龙萨”，或卢梭在《忏悔录》里描写的自己一样）。由于文学史中的绝大多数作品都有中心人物，所以研究人物为比较一段时期内的，或不同时代的作品，提供了一条捷径。

主人公必须遇到问题。如果他们没有，那就不会有故事，不会有探索，不会有需要克服的困难，不会有有待解开的谜团，不会有需满足的欲望，也不会有要打败的敌人。此外，在法语文学传统中，中心人物往往存在这样一种独特类型的问题，以至于他们被称为“问题英雄”（男女主人公的状态和社会地位岌岌可危），甚或“反英雄”（牛津大辞典定义其为“完全不同于常规英雄”的主要人物）。选择哪一类人物作为情节的焦点，以及人物与他（她）的社会的关系，可以告诉我们有关一个文学文本及其时代的很多内容，无论这个人物是按照社会盛行的标准被描述得非常好，还是以不可取的方式被描写得不同寻常。例如，卢梭的《爱弥儿：论教育》中的“爱弥儿”，并不是那个时代最复杂或最令人信服的角色，但是他呈现了人类天性和儿时影响的一个革命性的范式。

在接下来的篇幅里，我们将会遇见很多主人公，在其故事初次被讲述或出版的年代，他们往往引起争议，但现在，他们是法语文学传统的核心，也是我们解读其时代的核心。作为比较，我们还将看到其他一些人物，主人公们通过与他们的差异得以自我定义。随后的章节在很大程度上对应了法语文学的传统历史时期，在每一章都会详细讨论三到四个代表性文本，其他文本将被简要提及以作对比，并建议延伸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