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华客房
尼泊尔人从来热情好客。刚下车,你就被几个男青年包围了。他们向你问好,并向你伸出了表达敬意的右手。其中一个人会说英文,他自称知道哪里能够找到高雅但又不那么昂贵的酒店。由于TATA在阿尼哥公路上耗费了太长时间,天色已经开始暗沉,我们于是决定先去他“姑妈”开的酒店看看。
这家酒店其实距离车站不远。穿过来往车辆并不算多的阿尼哥公路,往前走三十米,你就会看到一家酒店的英文招牌,招牌很大,也很别致,但这家酒店并不是你要找的……再往前走二十米,你才会看到另一块同样大的英文招牌:“Hotel Gaurishanker”。然后,你只需顺着如圣诞花般艳丽的矮墙,再往上走三十级台阶……幸好,这里的台阶并不会像高里-商羯罗(,gaurīśaṅkara,Gaurishankar)那样高不可攀。
高里(,gaurī,Gauri)、商羯罗(,śaṅkara,Shankar)是一对高高在上的神明夫妇。和他们一样,高里-商羯罗峰同样矗立在高处:海拔7134米,人类总共只登顶过三次。高里-商羯罗峰在中国也被称为“扎西次仁玛峰”,扎西次仁玛(,bkra-shis Tse-ring-ma)也是西藏的一位女神。
如果没有亲眼所见,你绝对无法想象,这家以神明名字命名的酒店有多么神奇:酒店入口只有几间低矮的彩色房子;但走进几步,你就会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大花园,花园里栽着各种不知名的有趣植物;中间是一个平台,平台同样被圣诞花色的矮墙隔成了四块,里面放着桌子,和椅子;在平台四周,主人还种上了几簇真正的圣诞花。你在这里看不到其他住客,酒店显得格外清静,只有几个全职或者兼职的员工正在里面走来走去。他们衣着得体,见到你之后,他们全都停下了脚步,他们面带微笑,向你致意,尽管他们没有送上一束鲜花,但你仍然感觉自己就好像一位公主。
“姑妈”告诉我们,她的酒店总共只有两间带有卫浴设备的豪华客房,但正巧,它们都空着。我们很高兴,于是就跟着她的儿子去看房间。
哦,那间豪华客房其实在一个三层楼高的塔台,不,塔楼,不,碉楼上面。它正对着悬崖,悬崖前面就是白色的喜马拉雅山,你也搞不清楚,到底哪一座是他们说的高里-商羯罗,反正它们都在你的眼前。既然被称为“豪华客房”,它自然非常宽敞:大约有五十平米。鉴于它是塔楼顶端唯一的房间,实际上,它只有一面墙,另外三面都是明亮的玻璃窗。只要拉开窗帘,你就能透过玻璃窗看到雪山。你和一大片白色之间,只隔着几个正在移动的黑点:乌鸦从你的右边一掠而过,瞬间飞到了你的面前,然后,它们又去了你的左边。站在这里,你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被囚禁在城堡里、正在等待王子救援的公主。既有一些孤独,内心又很激动;既有一些寒冷,又充满着热情;既单纯,又躁动;既畏惧,又沉醉;既艰难,又幸福。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我们给了“姑妈”900卢比(约合人民币60元)。她“侄子”问我们要小费,我指了指他的“姑妈”,“姑妈”发了几句牢骚,给了他20卢比,打发他走了。
我们回到豪华客房里,放好了东西,此时,雪山已被最后的暮光染成了金色。为了让豪华客房的金色与雪山的金色遥相呼应,我们打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但没过多久,它们突然熄灭了。我们急忙跑下塔楼去找“姑妈”。“姑妈”说:
“那很正常,因为杜丽凯勒开始停电了。但别担心,这里白天停电八个小时,晚上只停电四个小时,所以再过三四个小时,电力就会自动恢复供应。在此期间,你们可以使用应急照明设备。”
然后,她给了我们一个手电筒。
她还建议我们在酒店里一边吃晚饭,一边等待电力。但我看了一眼菜单,在这里连吃三个小时一定需要花费很多钱,所以我们走出了酒店。
阿尼哥公路两边有几盏路灯,但鉴于整个杜丽凯勒都在停电,这些路灯自然没有派上用场,每一个行人都必须带上他们自己的“应急照明设备”。一些店铺闪烁着微弱的白光或者黄光,那些也都是“应急照明设备”和蜡烛。我们在一家杂货店里买了几瓶饮用水和一些我们认识的食物,然后又在一家名叫“冬季花园”(Winter Garden)的小饭馆随便吃了一顿烛光晚餐。刚从冰天雪地的青藏高原下来,你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尼泊尔人喜欢冬季的花园,或许,他们只是喜欢百老汇的冬季花园剧场(Winter Garden Theatre),或许他们根本没有听说过那个剧场。
一个小时后,我们回到了酒店。但你发现,非但电没有来,而且水也停了……夜色下,没了水和电的都市人显得有一些不知所措,手机、电脑都无法支撑太久,那是现代化的弊端。而那些全职或者兼职的员工,此刻却享受起了他们最清闲的时光,弹起了吉他,唱起了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