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河的雷锋情

陶克

“假如这世上有人曾经始终和我同路跋涉过艰难人生（唉……很遗憾，没有）。他就能告诉你，我其实原来是个痴人。他会告诉你我是怎样一个读书狂，在二十多年的漫长岁月里我不曾在凌晨一点半前睡觉，告诉你我曾被管理员遗忘关扣在图书馆中不自知晓，告诉你我捧书走路，踢掉了脚指甲，血流殷道而浑然不觉。假如他看见我裁开包水泥的牛皮纸袋作卡片，一字一句地摘录那些‘劈柴’纹理，他就只能如实说‘二月河不过是文坛一痴’。”二月河曾在台湾版的《康熙大帝》一书自序中这样写道。

有人说，“凡有柳井处，必读二月河”。他的作品雅俗共赏，也曾备受争议。字字心血，斑斑炙痕，他对创作的一片痴心，也是他对待人生的态度，始终令人敬佩。几位朋友的回忆文章，还让我们读到另一个鲜为人知的二月河：他是雷锋不折不扣的“粉丝”，为雷锋写文章从不收稿费；他一件衬衫缝缝补补十几年，却不声不响捐款两百万……

2018年12月15日早晨，一个电话犹如晴天霹雳，简直要把我打蒙了：“二月河凌晨去世了。”这怎么可能？一周前他还能从病床上起来，坐在轮椅上轻微活动。陆军装甲兵学院的徐航院长告诉我：“二月河老师病情见好，咱们常去看看他，和他聊聊天，对他恢复身体有利。”二月河是装甲兵学院的特聘教授，之前有一年他在北京参加全国“两会”后，第一场报告会就是在这个学院进行，礼堂里座无虚席，三个小时的报告，他一气呵成，学员们还听不够。

那个周日，我去医院看望他，当时他患了肺炎，据说不重，过几日就好……怎么这么快就发生了逆转？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那宽厚睿智、笑眯眯的面容，不紧不慢娓娓道来的音调，都出现在眼前，回响在耳边……

他一双眼能阅尽朝政兴衰，他从来没想“再活五百年”，但他保持着青春的心态迎接每天的太阳。我们还想读他的新作，他怎么会走了呢？

许多人津津乐道他的“帝王系列”，而在当今他赢得读者称颂的不仅仅是“落霞三部曲”，更有每年“两会”期间精彩的发言。比如说到大学教育要重视“厚德”，他说，“我们眼下的现状是文凭在提高，国民素质在下降”，“岳飞的妈只识几个字，却教育出一个英雄岳飞”，“秦桧是个状元，拿到最高文凭，却成了一个最大的卖国贼”；再比如讲到“廉政”，他说，“低薪一定不养廉，高薪未必能养廉”，“中国历史上薪金最高的是宋代，却把人们一个个逼上了梁山”；再比如讲到“有钱的人不买书，想买书的人没有钱，怎么办”时，他说，“把书价减下来，作家可以免税，把免去的税钱补贴到书价里”。二月河每每出声，反响总是不同一般，他那犀利的眼光、锐利的观点、振聋发聩的声音让人听得过瘾，让人眼前一亮，因为他知人民之冷热。我们还想听他的评论啊，他怎么会走了呢？

还令人想不到的是，这个研究帝王之道的大作家，对普通的士兵雷锋有着特别深的感情。2012年，我的新书《告诉你一个真实的雷锋》付印前，陕西人民出版社想请一位文学大家做个点评，施军编辑问我能不能请到二月河先生。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拨通了他的电话。因为有点紧张，话说得结结巴巴，二月河老师却亲切地说：“为雷锋写书好啊，我们就是学雷锋成长起来的，你把书发来我看看吧。”不久，老师的点评发来：“长期以来，在我的笔下活跃的是人们熟知的帝王将相，但在实际社会生活中，我最为心仪的是朴素务实的平民英雄。今天陶克将军《告诉你一个真实的雷锋》，记录的是一个鲜活而又真实的普通战士，亲切感人。雷锋用无数的平凡写就了道德的光华，成为人类历史的永恒，以德化人，以德立国，无论政者还是平民皆可受益。”我捧读再三，为老师的崇高境界和人品而感动。

2013年，我又一本新书《编外雷锋团》由解放军出版社出版，二月河老师欣然为这本书作序《我的家乡雷锋多》。他深情地写道——

“知道我二月河是个作家的或许很多，但知道我曾经当过兵的人或许很少……十年军旅，是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岁月，也是人生中最重要的阶段。如果要问在这段难忘的岁月中，给我影响最大的人是谁，我会告诉你，这个人就是雷锋。

“我是唱着《学习雷锋好榜样》 《接过雷锋的枪》这些‘红歌’走进军营的。所接受的‘第一课’就是学雷锋。我从来没有怀疑过雷锋给我的人生带来的正能量，也永远不会否认‘雷锋精神’对我人生观最初的形成所起到的无形而又无限的滋养。意志的锻炼、体魄的强健、知识的积累，都来自军队这所大学校。因此，雷锋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来说，是英雄的星空中最闪亮的一颗，我们是雷锋不折不扣的‘粉丝’。只是相对来说，我的人生要比雷锋幸运得多。”

2015年初，正在筹备出版的《雷锋》杂志准备试刊，二月河老师给予我们极大的鼓励，欣然同意担任顾问，并为试刊号撰写了文章《雷锋精神生活化与日常化》，文中既讲了自己学雷锋的经历，又写出了自己的人生感悟：“好好学雷锋，是从根上讲的要老老实实做个好人，一辈子不违初衷。古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首要是做人，身正则安啊！”

2015年7月，《雷锋》杂志正式出版后，二月河老师又主动对我说：“我的文章《雷锋》杂志想用可随时发表。”于是，一个二月河的散文专栏在杂志开办。他多次在《雷锋》杂志发表文章，却从不领取稿费，一再强调“我给雷锋写文章不能收稿费”。

2017年，二月河老师光荣当选党的十九大代表，这是他连任五届党的代表了，追着他采访的记者使他应接不暇，但他还是挤时间接受了《雷锋》杂志的专访。一见面，他就风趣地对我说：“老弟，学雷锋的事我一概支持，《雷锋》杂志的宣传我绝不推辞！”

有的同行羡慕地问：“你们怎么能采访到二月河这样的大家？”其实，不是我们本事大，而是因为老师深深的雷锋情和对传播雷锋文化的执着追求。“看透朝政更换史，唯有树人筑基业。”从一个描写帝王的先生，到钟情于雷锋的树碑立传，正是二月河从历史长河中悟出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