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节 书香门第

王士珍传 作者:彭秀良 著


第二节 书香门第

王士珍的祖上是从山西逃荒来到正定牛家庄村的。但是,在牛家庄定居下来以后,王氏祖先慢慢走上了读书路,因而说王士珍出身于书香门第是不错的。但到王士珍那一代,早已家道中落,贫困不堪了。

牛家庄

牛家庄在正定县城北,距县城五公里,现今的人口有五千二百人,是个大村子。随着石家庄城区的北移,牛家庄有被圈进市区的趋势。该村在唐代叫刘下庄,明为寿阳乡。后村内有一姓白的回民在朝居将军之职,因故乡的回民爱吃羊肉,按民族习惯更名为牛家庄

可牛家庄并没有姓牛的,王姓是大姓。高昭一回忆小时候的牛家庄印象很是生动:“外祖家的村庄在正定城北,距县城十里,村名叫牛家庄,可村子里并没有姓牛的。只是两大姓,姓王的和姓任的,我外祖家姓王氏。在当时,家族内出了功名或坐大官的,就觉得荣耀得了不起。我记得两个舅父(都是母亲的堂兄)都是当大官的,故而牛家庄也曾成为煊赫一时的大村庄。从村外老远处望去,看到村子里黑压压的,葱郁的树林,高大宽敞的住宅,附带着大园子(不以种花为主,树木占地百分之九十)。园子很大,少说有二三十亩地,里边尽是大树,其中有松、柏、槐、杨,更多的是枣树,有甜枣、酸枣(不是丛科,而是乔木),还有乌柏、桑葚……”高昭一所说的做大官的舅父,其中之一就是王士珍,牛家庄的名声是借着王士珍增大的。

我们现在去牛家庄,从石家庄沿着一○七国道北行,大约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在王士珍的少年时代,石家庄根本算不上地标,他们是以正定城为中心计算路程的。即使是到了1948年,高昭一随丈夫赵俪生转到设在正定的华北大学第四部(研究部)工作时,她去牛家庄也还是以正定为坐标原点的。“出了北关,是通往牛家庄的路。当年有东西两路,两路均柳树成林,车行于夹道中。尤其是西路,树木种类比较多,记得小时候站在车上,用鞭子够摘杜梨儿(是一种酸涩的小果子),现在那些丛林哪里去了?”今天,我们既找不到那条西路,也看不到成片的树林了,一○七国道旁是连片的厂房。

破败不堪的正定西门

那么,东路呢?“走东路要穿过一个小村庄,名五里铺。记得那时每路过此,就得背诗一首:‘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而今,这个诗意般的小村子也杳无踪影了。可不要轻视这个小村,著名的《王定保借当》这出戏就是发生在这个村庄,姑娘为了替王定保辩冤,约邻居小妞,两个姑娘进正定城告状,其中有跑沙滩一折,正是正定城北至五里铺的沙窝地。当年旧时代这出戏不能在正定上演,谁敢演出,正定老乡就要掀台子。”《王定保借当》是山东吕剧的代表剧目,怎么跑到正定来了呢?但我们不能怀疑高昭一的记忆不准确,小时候听过的戏,而且就发生在当地,那是一辈子也无法忘怀的。《王定保借当》可曾是元曲的一种?须知,正定也曾经是元曲作家辈出的地方。牛家庄可曾出过其他的名人,我没有做过考证,但有一个王士珍就足够了。

王氏家系

王树枏撰写的《双节祠碑阴记》中说:“正定王氏初籍山西,明弘治间始迁正定城西胡村。清顺治初,聘卿之十一世祖胡村公,再迁正定城北牛家庄,避滹沱水患也。”据王氏后人考证,王士珍的十一世祖王守业(胡村公)是在清顺治二年(1645年)农历六月二十三来到牛家庄的。当年,滹沱河发大水,王守业用扁担挑着两个儿子外出逃难,逃到牛家庄,给人扛活谋生。因为王守业勤劳肯干,村人便让他在村里定居下来。后来在牛家庄生下两个儿子,这样王守业就有了四个儿子。王家的人丁逐渐兴旺起来。

王士珍本来的曾祖父叫王朝栋,字良臣,是个读书人(诸生),性情威严直爽,喜欢施舍救济穷人,亲戚乡党都对他又敬又怕。王朝栋一生娶了三个妻子,即马氏、徐氏、高氏,儿女众多。但他的弟弟王朝凤却没有儿子,于是他就把自己的一个儿子、高氏所生的王履安(王士珍的祖父)过继给了王朝凤。因此,可以说王士珍的曾祖父也是王朝凤。

王朝凤,字和鸣,是国学生,精岐黄之术,能文能画,在画画方面颇能出新意,他还能自己设计、制造自行车等机器。王朝凤娶妻王氏,无子,因此以兄王朝栋的三子王履安为嗣。王履安,字知机,综合了王朝栋和王朝凤的优点,也是读书人,为人仗义,喜爱交友,又精通医学,善于击剑,有“戎马书生”的雅号。可见,王士珍的祖上是有读书根底的,因而说他出身于书香门第是不错的。

王履安娶周氏,生有三子。老大王如松,字茂斋,性格仁爱和缓,酷爱读书。由王履安做主,娶了王履安的好友、正定县城刘承翼之女刘氏为妻。刘承翼的性情与王履安相仿,文武兼备,既擅长书法绘画又长于骑马射箭,有儒将之风,王如松之妻是他的第三个女儿。刘夫人幼而聪颖,娴于女训,个子高而端庄,能识大体,没有娇贵习气,非常健谈且富于理性。刘氏与如松的感情非常好,但如松体质较差,刚过二十岁,便于咸丰八年(1858年)十一月十一日病逝。因王如松生前无子,刘氏孤苦,故而以老二王如柏的儿子王士珍为嗣。因此,王士珍的父亲是如松,母亲是刘氏,而本生(生身)父亲是如柏,本生(生身)母亲是丁氏。

老二王如柏,字寿嵒,娶藁城县小屯村丁应鹤之长女为妻,丁应鹤曾在县学读书(庠生),以孝悌为时所称。如柏性情刚直,遇到不中意的事情就爱与人争辩,丁夫人总是温婉相劝,贤淑之名遍于家庭。丁夫人更是一个有主见的人,庚子年间,王士珍在山东,丁夫人住在天津小站,当时义和团已经蔓延到了北方数省,小站也有义和团在活动,为了避乱,丁夫人决定到济南去投奔儿子。有人劝她取道于天津城,丁夫人认为天津城会更乱,便执意不听,事实证明这个决策是对的。一路之上避乱的人使道路拥堵。在德州,风声鹤唳,谣言纷起,有人说山东的义和团比天津还厉害呢,家人主张不去济南了,由德州直接返回正定老家。丁夫人处之若素,决意赴济南见王士珍,祸福莫测,均所不计,终于安全到达济南。其果毅明达,非常人之所能及。因见兄长如松病逝却无人承嗣,如柏便将自己的儿子过继给嫂子。同治三年(1864年)七月十五日,王如柏阵亡,剩下丁氏守寡。因唯一的儿子士珍已经过继给了老大,自己膝下竟无儿子,就将老三王如云的儿子鉴珍过继过来。

老三王如云,字唐臣,娶了黄氏、乔氏两位妻子,生下仲珍、鉴珍二子,鉴珍过继给了老二如柏。王如云何时去世,由于缺乏相关的记载,今天已无从考证,只好付之阙如了。

后来,王士珍发达了,他的嗣父如松和生父如柏被清廷追赠为光禄大夫,曾祖母汪太夫人、祖母周太夫人、嗣母刘太夫人、生母丁太夫人均被追赠为一品夫人。

家道中落

王家的世运到了王士珍的父亲王如柏那一代,已经没落了。家道中落的原因或许有很多,但王氏兄弟的英年早逝显然是最重要的原因。如松二十岁故去,如柏比其长兄在世的年头多一点,他是二十一岁弃世的。过去的年龄算法是以虚岁为主的,所以如松只在世上活了十九个年头,如柏凑足了二十年,但他们的寿命都过于短暂了。失去了家里的“顶梁柱”,只留下两个妇人养家,家道又如何能够兴旺呢?

其实,在如松、如柏兄弟活着的时候,王家的经济状况就已经很糟糕了。王士珍自己回忆儿时家境窘困的情形,毫无掩饰:“后家道渐落,凡炊爨井臼等事,皆先妣躬自任理。若所固习,卒无劳怨之色,并出奁资供给先考膏火。先考攻举业劬苦,复悲家道之零落,慨事业之无成,乃以忧劳致疾。”“先妣”是过去对母亲的尊称,“先考”则是对父亲的尊称。王士珍过继给了伯父王如松,就以父亲、母亲称他们二老。刘太夫人以奁资供王如松读书,可见家境的窘困已到何种程度!王如松英年早逝,看来不只是体质太差的缘故,忧虑家道衰落,也许是更重要的原因。“悲家道之零落,慨事业之无成”,心理上的压力实在太大,又怎能安心读书呢?

在为生身母亲丁太夫人写的事略中,王士珍同样提到了家境的艰难:“是时家道渐落,奉嫂一如奉姑,凡井臼针黹等事必先服其劳。”“家道渐落”四个字,道出了王士珍心里的悲凉与无奈,而生母除了打理日常生活之外,还要照顾寡居的妯娌,更多出一层辛苦。

王家家境窘困的程度,从王士珍的另一处回忆中可看得更清楚:“同治三年甲子,先本生考弃世,贫无以殓,先妣毅然引为己任,倾其所有,仍不足,则遍拜戚族求助以完葬事,不重累翁姑忧贻弟妇痛也。”王士珍的生身父亲王如柏去世,家里穷得连葬埋人的钱都凑不齐,还要劳动刘太夫人“遍拜戚族求助”,何其可怜!早年的家境窘困,给王士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后来发奋努力,争得出人头地,跟他早年的这段经历不无关系。

  1. 正定县地名办编:《正定县地名资料汇编》,1983年印行,第112页。
  2. 《赵俪生高昭一夫妇回忆录》,山西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233—234页。
  3. 《赵俪生高昭一夫妇回忆录》,山西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299—300页。
  4. 《赵俪生高昭一夫妇回忆录》,山西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300页。
  5. 王树枏:《双节祠碑阴记》,《正定王氏双节永慕录》。
  6. 承翼以云骑尉世职,历官保定后营游击。善骑射,工书画,有儒将之风。咸丰初,与太平军作战阵亡。
  7. 尚秉和:《德威上将军正定王公行状》。
  8. 王士珍:《清诰命一品夫人先妣刘太夫人事略》,《正定王氏双节永慕录》。
  9. 王士珍:《清诰命一品夫人先本生妣丁太夫人事略》,《正定王氏双节永慕录》。
  10. 王士珍:《清诰命一品夫人先妣刘太夫人事略》,《正定王氏双节永慕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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