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V.S.奈保尔写给卡姆拉·奈保尔[1]
威斯特拜尔路62号
伦敦,N.W.2
〔邮戳日期:1950/9/11〕
亲爱的卡姆拉:
把同一封信写两遍真的很累人。同样的事情,先给家里写一遍,然后再给你写一遍,这真是体力活啊。
但是,这不能成为我不给你写信的借口。那只是因为懒。我以为家人已经把我打包丢出去了,因为我有三个星期没有收到家里的只言片语了;而在这段时间里,我收到了来自法国、德国还有这儿的朋友的来信。我收到的第一封信是一封官方信件,来自殖民地部。
我非常开心,你听到这个很高兴吧。若是要让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开心的人,还缺一件,那就是一个女孩,但我有什么办法呢?不会有人喜欢我的。而我〔字迹模糊〕自己。
简单给你讲讲我写的那半打信吧。
1.政府资助了我一张九月十九日的船票。太荒唐了。我若是坐那趟船,开学前一天才能到。所以我努力挽救,在谢卡尔[2]的帮助下,我决定先飞纽约,然后坐船来英国。政府说:“你的旅费总计五百三十八元(不包括在纽约逗留的开销)。我处资助四百六十四元,差额自理。”我怀着绝望的心情说行。当他们最终决定全额报销时,我真是松了一口气。
2.我有点儿害怕。此前我从未一个人生活过。一想到要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度过一晚,然后登船,我就不寒而栗。轮船八月二日傍晚四点驶离纽约;八月一日上午九点半航班从特立尼达起飞。八月一日早上七点,我收拾妥当准备出发。不是很想落泪。我得在上午八点半之前赶到机场。在17号,我获悉航班延误。当时快气疯了。我不愿相信,但这就是事实。因此我不得不无所事事地闷头在伍德布洛克等到十一点,才把行李塞进亲爱的老PA1192[3],我们在十二点左右赶到皮阿罗科[4]。先我而来的人挤满了候机厅,他们不是来为我送行的,是来参观机场的。航班准时抵达。十二点五十左右,V.S.奈保尔脱离了家庭纽带。我感到害怕,乐不起来,我害怕是因为我怕纽约。但是我的害怕很快就过去了。
我开始高兴起来。
(见第二封信)
〔首页下方注:〕我见到了露丝。那个下午相当不愉快。我觉得她是一个头脑糊涂、顾影自怜的泼妇。是个最最令人嫌恶的女人。
〔第二封信〕
亲爱的,请继续往下看。下午四点半,我们抵达波多黎各圣胡安,五点再次起飞,前往纽约。连续飞行八个小时。那天的每个时刻,还有那次航班都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我能回忆起机上每一位乘务人员的脸、餐点,以及其他乘客。
午夜十二点左右,我们飞抵纽约上空,下方,无数红的、绿的、蓝的光斑如星光般汇聚闪烁。十二点半飞机降落;我接到了英国领事馆的信,指示我前往指定的旅馆。
我坐出租车过去的,当旅馆的黑人门房接过我的行李,每说两三个词就称呼我一声“先生”时,我感觉自己有如贵族。这太让我吃惊了。我无拘无束,受人尊敬。我打心底里感到高兴。那一刻,自由和欲望达到了顶点。
我凌晨两点抵达旅馆。想找个餐馆吃点东西的时候,我想起自己带了只烤全鸡——我亲爱的母亲倾其全部的微小关爱照顾着她的孩子们——我把煎饼(用纸包着)扔进垃圾桶,吃了鸡和香蕉,喝了点儿冰水。我不知道明天来倒垃圾的服务生会怎么说,我也根本不在乎。
第二天早晨,我去了轮船航运公司,之后回到旅馆,来回都坐的出租车。我在旅馆吃了早饭,出去走了走,买了本书。回到旅馆,看了会儿报纸,拖着行李来到码头上了船。很简单。我惊异于自己能妥善打理好这一切。
3.航程很愉悦。我结识了几位朋友。其中有一位德国女士(已婚,她的丈夫也在船上)和我非常合得来,我都想亲吻她了,她邀请我去德国玩。我想可能明年会去。
4.英国果然非常令人愉快。和博齐在一起的时间虽然很短,但很愉快。
5.我结识了两个女孩。跟其中一个相处了三天,我带她去了圣保罗公园,还有摄政公园;但是她跟我拜拜了。因为她不想背叛她的男友。第二个女孩是挪威人,我是在去牛津的火车上遇见她的。我们一起游览观光,我用法语对她极尽恭维,发誓永远爱她,还写了我觉得是我迄今写过的最肉麻的情书(用法语写的)。她上周六回挪威去了。我想这个圣诞节我会去挪威。她真不错。
永远爱你的维多
[1] 本书中唯一一封分两封航空邮件寄出的信。
[2] 谢卡尔·佩尔曼南德,V.S.奈保尔的表弟,他的姨妈卡拉瓦蒂的儿子。
[3] 奈保尔家的福特汽车的车牌号。
[4] 西班牙港东部村庄,岛上机场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