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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威廉·阿彻[1]
1900年4月28日
不列颠博物馆藏稿
都柏林,费尔维尤,里士满路13号
亲爱的先生
蒙赐惠书,盛意可感。我是一名爱尔兰青年,现年18,易卜生的话我将终生铭记于心。您忠诚的
詹斯·A·乔伊斯
附:
威廉·阿彻来信
1900年4月23日
康奈尔大学藏稿
伦敦西城中央邮政区
南安普敦街弗尔农钱伯斯巷2号
亲爱的先生
我想如果你知道亨利·易卜生一两天前[2]给我的一封信中的内容,你一定会感兴趣的,他说“我读过了,或者毋宁说是啃完了詹姆斯·乔伊斯先生在《双周评论》[3]上发表的一篇书评,该文非常和善(‘Velvil-lig’),要是我通晓那种语言,我当为此而感谢作者”。你真诚的
威廉·阿彻
致亨利·易卜生
1901年3月
康奈尔大学藏稿
都柏林,费尔菲尔德,皇家街18号
尊敬的先生:
我写信予您以表达对您73岁华诞的祝贺,并和世界各地的人们一起向您表示良好的祝愿。您也许记得,您的新作《当我们死而复醒时》问世后不久,一家英国评论刊物——《双周评论》——刊出了一篇鉴赏文字——我就是它的署名作者。我知道您看过那篇文章,因为不久以后威廉·阿彻先生写信给我,说他几天前收到您的一封来信,您在信中写道,“我读过了,或者毋宁说是啃完了詹姆斯·乔伊斯先生在《双周评论》上发表的一篇书评,该文非常和善,要是我通晓那种语言,我当为此而感谢作者”。(您也知道,我对您的语言不甚精通,然而我相信您是能够弄清我的意思的。)[4]得知此事后,我深受感动,当时那种心情简直难以向您表达。我是一个小青年,也许告诉您那种诚惶诚恐的心绪会使你忍俊不禁。然而我相信,如果您回顾一下您当初像我现在一样上大学的情景,要是您回味一下您当初得到一个像我崇敬您那样的您所崇敬的名人的赞语,对您意味着什么,您就会理解我的心情。我感到遗憾的是,映入您眼帘的仅仅是一篇幼稚的急就文字,而不是一篇值得您夸奖的佳作。也许文中没有什么信口雌黄、愚陋不堪的成分,不过说老实话,我再也无话可说了。您的大作让一些毛头小子任意摆弄,也许使您不快,不过我确信,您宁肯听孟浪唐突之言,也不愿读怯声怯气、“斯斯文文”、似是而非的怪论。
我再能说些什么呢?我不顾一切地宣扬您使您名震全校,原先人们对您的名字不是一无所知,就是略有所闻。我已经提出了您在戏剧史上的正确地位。我揭示了我所认为的您的出类拔萃之处——您那崇高而客观的力量。您的次要的特长——您的讽刺,您的技巧和管弦乐般的和谐——凡此种种,我也一一指了出来,不要以为我是个英雄崇拜者——我并非如此。当我在辩论会之类的场合谈到您时,我决不哗众取宠。
然而我们总是把最珍贵的东西留给自己。我没有告诉他们是什么把我紧紧地跟您捆在一起。我没有说我在您的生活中隐约发现的东西怎样成为我所看到的最有价值的东西,没有说您的战斗怎样激励我——不是一目了然的有形的战斗,而是那些在您的脑海里进行并且获胜的战斗,没有说您从生活中攫取秘密的坚定决心怎样给了我勇气,没有说您怎样对艺术的规范、对朋友和习俗的公共标准漠不关心,而是根据内在的英雄本色而行事。而这就是我现在写信所告诉您的。您在人间的工作接近尾声,您将趋于沉默。您的天色逐渐昏暗下来。许多人写到这一类问题,然而他们并不明白。您只不过开了一条路——虽然您在这条路上走到了力所能及的远处——通向《约翰·迦百利·博克曼》[5]和它的精神真理的终点——因为我认为您的近作独具匠心。然而我相信那种更加高尚、神圣的启迪永世长存。
作为您为之辩护的年轻一代的一员,我向您致敬——不谦卑,因为我默默无闻,而您名满天下,不悲伤,因为您是一位老人,而我是一名青年,不冒昧也不伤感——而是喜气洋洋、满怀希望、满怀爱心地向您祝贺。忠诚于您的,
詹姆斯·A·乔伊斯
致格雷戈里夫人
〔1902年11月〕
叶芝藏打字稿[6]
都柏林,卡布拉,圣彼得街7号
亲爱的格雷戈里夫人:
我已中止了这里的医科学业,要烦劳您了解一段历史。我获得了皇家大学的学士学位,曾计划在这里学医。可是学院领导硬是不答应,大概是想阻止我取得一个我可以畅所欲言的舒适职位吧。坦率地说,我交不起医科学费,因此他们拒绝给我提供认真的教学、学费或考试——声称没有能力——尽管他们给一些考试过不了关的学生提供了或正在提供这些,而这些考试我却全部通过。我想取得一个医科学位,因为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稳固地创建自己的事业了。我想有所成就——不管我可能伟大还是渺小——因为我知道对我的教会来说,没有什么异端邪说或哲学像人那样可恶了,因此我要去巴黎。我打算在巴黎大学学医,以教英语来维持生计。我将只身孤影,无亲无友——我知道一个人,他过去曾住在蒙马特尔附近,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去异国他乡,我写信给您是想知道您是否有办法帮助我。我不知道我去巴黎后会遇到什么问题,不过我的景况恐怕再也不会比这里更糟。12月1日星期一,我将乘夜船离开都柏林。当天夜里我将乘火车离开维多利亚车站去纽黑文。然而我并不沮丧,因为我知道即便我闯荡失败了,那种失败也无关大局。我要与世界上各种势力做一番较量。除了信仰灵魂,万事万物没有一成不变的。只有信仰灵魂才能改变万事万物,给它们的变化无常注入光明。虽然我好像是作为一个信奉异端的人被逐出国门,然而我还没有发现哪一个人具有我这样的信仰。您忠诚的,
詹姆斯·乔伊斯
致都柏林的家人
1902年12月6日
康奈尔大学藏稿
巴黎,高乃依大饭店
亲爱的全家老小,
叶芝[7]先生到伦敦去见《言者》的编辑[8],可是他病了,我天天都在盼信:他还要去见《学园》的编辑[9]。他给戈恩[10]小姐写了信,现附上他的手札一封。他还把我介绍给阿瑟·西蒙斯[11],现在想叫我为《言者》写一篇书评,评论西蒙斯的一本书——《里米尼的弗兰切斯卡》[12]的译本。我一日三餐都跟他吃,来往车马费全由他掏。一两天前我给《快报》寄去几篇评论,请注意周初的《快报》。我掌握医学课程的确切信息。首先要有一个法国学士学位,可是具有外国学位的人可以取得公共教学部长的特免。我已经给部长写过信,今天早上还找到部里,他们告诉我:也许几天内就会给我特免。因此我去找巴黎大学科学院秘书,他给了我一个临时听课证,可以上获得物理、化学和生物文凭所需的课程(整整1年的功课)。听讲座不用交费,可是讲座早上9点开始,持续一个或两个小时,实践课下午1点半开始,进行两个或3个小时。没有笔试:所有的考试全是口试,考一刻钟左右。我的文凭考试将在明年7月进行。我迟到了几天,因为求见部长的期限是12月1日,也许因为我是个外国人,他们会原谅我的。因此到圣诞节我还有两周多的时间好学。我买了一个闹钟(4法郎),好在早晨按时把我闹醒,因为到学校还有一段距离。我刚刚洗过澡(7点半):热水澡。我吃早点只花3个便士,午饭(汤、肉、水果、咖啡)用八九个便士,正餐(汤、鱼、肉、蔬菜、水果、咖啡)1先令。可是我一天到晚咖啡不断。这里白天喝咖啡不加奶,只放糖。我发现这倒合我的口味,因为这里天气严寒,有时气温降至零下7度或9度。寒风刺骨,不过没有雾,不下雨。叫斯坦尼到教堂街的伊森商店去一趟,我在那里订购了一些纸张,款已付过,叫他们转交给我。如果掏运费,他们会照办的。我走得过急,把这事给忘了。我还没有来得及整理我的介绍信——仅仅理了几封——不过我将在本周内干完此事。要是我星期一开始上课,我非马上搞到一条围裙和一副套袖不可,还得弄一个解剖工具箱,我的钱到星期四才能从劳埃德保险社汇到巴黎。不过也许我会想办法的。下一星期我打算找一间年租金7镑或8镑的房间——3个月35先令,预定从1月1日开始。我在这里旅馆的月租1月3日到期,我想1月4日又会开始上课。这里的一家商店有豪华的诺曼家具——沉重的木头橱柜,镶板门——5镑一件,差不多有你们衣橱的两个大,虽然我现在还不能为我的房间买东西,可是一旦我在巴黎安顿下来学医,我肯定会买的。至于我的情况,暂且不可告诉任何人,只是——“哦,很好,谢谢你”。叫斯坦尼把12月号的《圣斯蒂芬》[13]寄给我,给独角兽出版社写封信,并且爱护我房间里的书籍。
吉姆
致约翰·斯坦尼斯劳斯·乔伊斯夫人
1902年12月15日
康奈尔大学藏稿
巴黎,高乃依大饭店
亲爱的母亲
现附上一两天前叶芝先生写给我的一封信。我回信说我把稿子留在爱尔兰,不过给他寄去了一首诗。我在柏利兹学校占有一个职位,可以自由掌握,开始时月薪150法郎(7英镑10先令),不过整天都要在校上班。另外我每星期还给一位杜斯先生[14]上两三次课,他1个月给我或者会给我20或25法郎(1英镑或1英镑5先令)。
天气温和了点。我简直不知道我是否有话可说。我接到你的两封来信,知道我使你惊恐万分。起初,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随后又是一种同样莫名其妙的困倦,却没有什么疼痛。比方说,我喜欢你写信,我看信。要是愿意的话,请再来信,说明我是否该回家过圣诞节。请叫斯坦尼到霍奇斯、菲吉斯公司去一趟,就说我在这里给他写过信,订购一本不知道是什么人编的《英国歌集》,是伦敦的约翰·默里近日出版的[15]。现在我想睡觉了,可是不到11点我是不起床的,现在才两点。我还有一种感觉:好像我不应当追求表达,仅仅听人讲话才对。恐怕安顿下来并不容易。我不想在巴黎定居,倒喜欢经常易地生活。过几天我要给你谱点乐曲,我希望你把它学会。杜斯先生要给我10先令,《快报》给1镑1先令,《学园》大概给1镑,加起来就是2镑11先令。你能不能用它镶一副牙?不要因为我不能写信而生气。
吉姆
致格雷戈里夫人
1902年12月21日
纽约公共图书馆(伯格)藏稿
巴黎,高乃依饭店
亲爱的格雷戈里夫人
大函已转到,然而我尚无确切的消息奉告,只是我将回都柏林过圣诞节,明晚离开巴黎。你的朋友朗沃思[16]先生约我评两本书。我已经照办,书评已于两星期前见报,但未见稿酬。我在这里学医的前景并不乐观。叶芝先生圣诞节后要见《言者》编辑,他还向《学园》编辑建议刊登我的诗作,可是《学园》编辑要的是“真正的上乘诗歌”专栏。一旦有确切的消息,我一定告知,噢,对了——我在这里给一个人教英语,每两周他给我10法郎。我觉得巴黎真有意思,然而我十分理解为什么法国文学中没有诗歌;因为要从法国生活中创作诗歌是不可能的。我对“骑士风度”的法国人并不同情。我很高兴德国人打败了他们,希望德国人再次把他们打败。然而上苍别让法国人消亡,别让全世界失去那样的厨师和舞蹈大师。然而——
Es war ein Konig in Thule
Gar treu bis an das Grab[17]
由圆嘟嘟的小卢贝[18]先生领头的整个动物园是出不了这种诗的,因为天国并不是靠观察出现的。你忠诚的
詹姆斯·A·乔伊斯
致约翰·斯坦尼斯劳斯·乔伊斯(明信片)
1903年1月21日[19]
康奈尔大学藏稿
伦敦
我被任命为一家新的廉价周报驻巴黎的文学和戏剧评论家(还建议我当驻巴黎记者,如果我的工作称心的话),不过第1期要到3月才能问世。可是我必须尽快投稿而且稿酬很高(每千字2英镑2先令,或者说是《学园》的两倍)。我还见到了《学园》的编辑[20],把文章交给了他,他会告诉我他是否认为我跟他的报纸合拍。今日深夜我才能见到图伊[21]先生。一定要推进《爱尔兰时报》,并且告诉我进展如何,还有奥哈拉[22]到底说了些什么。我也给考特尼[23]写过信,早上等着他和阿彻(如果他在伦敦的话)的来信。
吉姆
致约翰·斯坦尼斯劳斯·乔伊斯
1903年1月25日
康奈尔大学藏稿
巴黎,高乃依大饭店
亲爱的母亲
在此之前我没有写信,因为我在等包裹,但它至今(星期一早晨)未到。我已向《快报》寄去了对该书[24]的评论,所以叫斯坦尼留心一下。那份新报名叫《男人与女人》,编辑把它描述成介乎《旁观者》和《闲谈者》之间的东西,如果你买这些报纸,你自己加以判断。那将是一份周报,定价6便士。叫斯坦尼马上把我的一本瓦格纳的歌剧剧本寄来(我好在星期四夜里收到),如果可以的话,再附寄一本格兰特·艾伦的《巴黎》[25]。顺便说说,在《忧愁夫人》[26]第一百页上他会发现一张两本书的抵押凭据,务必马上处理。恐怕我把它搁得太久了。我希望斯坦尼现在已经康复,希望你按照我讲的去做。我在自由党俱乐部见到了阿彻,可是我们的谈话虽然时间很长,但并不十分认真。我还见到了格雷戈里夫人,在上火车之前刚好来得及会见奥康奈尔先生[27]。我认为,《言者》尽管是一家好报,但却是一家穷报,《学园》也是如此,不过我也许会给它们投点什么。但是我打算不用介绍自行试探几家报纸。别忘了过问家里的事情——我指的是查理准备考试(春天什么时候)还有斯坦尼。望你来信,而且如果写信,务必写一些使我感兴趣的事。告诉爸爸我想知道他在《爱尔兰时报》干得怎么样。
吉姆
这封信拖延到今天(星期二)才发,想着包裹里会夹带一封信,需要回复。
致斯坦尼斯劳斯·乔伊斯
1903年2月8日
康奈尔大学藏稿
巴黎,高乃依大饭店
亲爱的斯坦尼
现寄上两首诗。头一首是第二部[28]的,我想它会激起艾格林顿的好奇心。顺便说一句,我在对《人人》丛书(该死的《人人》丛书!)的评论中对印刷和装帧只字未提[29]。那准是我的小编辑加上去的,不过我谈及“那些开始含含糊糊地谈论他们的朋友法国人”[30]的人,这一点挺好——难道文中没有这些话吗?——这几回我感到很有悟性,并一头扎进了亚里士多德的“心理学”。如果《言者》的编辑把我关于《卡提利那》的评论加进去,你就可以看出其中的一些成果来[31]。言辞无法衡量眼下我对AE[32](我相信他不曾给格雷戈里夫人写信)[33]及其精神朋友的轻蔑。然而我把稿子交给他还是做对了,因为我有一个目的。不过我要把它们抽回来,因为我最近对《顿悟诗》的增添也许不对他的脾胃。所以魔鬼帮我吧,我只想写使我赞同的东西,并尽力把它们写好。对待靴子也是一样。啊,自从我来到这里,我对领带、外衣、靴子、帽子入了迷——一切虚构的东西!因此拉塞尔该死,叶芝该死,斯凯芬顿[34]该死,达林顿[35]该死,编辑们该死,自由思想家们该死,植物诗该死,植物哲学加倍地该死![36]
吉姆
我听见一支军队在大地上冲锋
万马奔腾,喧声雷动,涎沫飞溅在膝盖四周,
马后挺立着御车的将士,黑甲护身,八面威风,
缰绳不值一顾,长鞭凌空抖搂。
他们在黑夜里喊杀声不断;
听见他们远处回旋的笑声,我在睡梦中呻唤。
他们冲破梦的昏暗,一股炫目的火焰,
马蹄在心上嘚嘚,仿佛踩在铁砧上面。
他们凯旋而来,绿色的长发频频摆动,
他们从大海里来,在海岸上奔跑呼喊——
我的心啊,难道你智穷才尽,陷入了绝望之中?
娇小白嫩的胸脯啊,你为何撇下我不管?[37]
羞怯的星儿出现在天空,
像处女一样,闷闷不乐,
你听,在昏昏欲睡的黄昏,
一个人在你的门口唱歌。
他的歌比露珠软和清爽
他前来就是要把你看望。
啊,切勿再低头做白日梦
当他在黄昏时分来访的时候,
也别再思忖唱歌的是何人
他的歌竟然萦绕在我心头?
凭此,这支情人的歌,你清楚
看望你的人非我莫属。
巴黎,1903
致约翰·斯坦尼斯劳斯·乔伊斯
1903年2月26日
康奈尔大学藏稿
巴黎,高乃依大饭店
亲爱的爸爸
我星期二下午接到你的电汇并且美餐了一顿。由于是狂欢节的夜晚,我就索性奢侈一番——一支雪茄,投撒五彩纸屑,还吃了一顿晚餐。我买了一个炉子,一个长柄深底锅,一个盘子,一个杯子,一个托碟,一把刀,一把叉,一把小匙,一把大匙,一个碗,还有盐、糖、无花果、通心面、可可茶等等,还从洗衣店取回了衬衣衬裤。现在我试着自己做饭了。比方说,昨天晚上的正餐有两个老煮蛋(四旬斋期间这里卖红壳老煮蛋)、黄油面包、通心面;一点无花果,一杯可可茶。今天午饭有一点冷火腿,黄油面包,加糖瑞士奶油;正餐有两个荷包蛋和维也纳面包、牛奶通心面、一杯可可茶和一点无花果。星期天正餐我要做炖羊肉——羊肉,一点土豆,蘑菇和小扁豆,随后有可可茶和饼干。明天(午饭)我将吃完我的黄油面包夹火腿、加糖瑞士奶油,吃完我的无花果。我想这样做就会减少费用。无论如何,我希望现在不要像往常一样睡着就梦见大米布丁,这对一个正在斋戒的人来说不是一个好梦。说起来怪难为情的:星期二吃过正餐我生了重病,夜里还呕吐了一阵。第2天一整天觉得很难受,不过今天好多了,仅仅有几次神经痛发作——我想是由定期的斋戒引起的。
星期二早晨我接到《言者》寄来的我的文章的校样,如果我估计正确的话,它将在2月28日星期六发表[38]。大概下星期就可以拿到稿费。《快报》那里没有任何消息。斯坦尼告诉我我的4篇评论[39]已经发表。两星期前我寄给他们一篇对萨拉·伯恩哈特的一次演出的批评,我给你说过,还附有一封信。今天我又寄去一篇狂欢节纪实[40]。至于我另外的一份报纸,至今尚未出版,而且在报业辛迪加批准样本以前不做任何处置指示,也没有钱。我估计样张已经准备就绪,因此我只好等待。我尽量让我收的学费(20法郎和10法郎)在3月底以前原封不动,以便支付旅馆账单。星期二我接到旅馆账单(1镑10先令,因为我用了7支蜡烛〔3先令〕后才搞到一个灯),望你能在一号把这笔钱汇给我,因为这里房东太太的脸色阴沉,她看见我上楼时一只衣袋里鼓鼓囊囊地塞着牛奶,另一只衣袋里疙疙瘩瘩地塞着面包和食品,便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盯着我。如果我日子过得去的话,我希望不再烦你要钱。我欠了18先令的债,不过眼下先把它挂起来。你的(也是我的)好朋友图伊先生如我所说,对我的信不予理会。我看到《爱尔兰时报》什么也没有干,要是我是一个鉴别笨伯的行家,对经理就不用管了,因为我认为他脑瓜笨透了。要是我发现编辑们、经理们和“务实的”人们像他们表现出来的那样的顽固,我就要认真地考虑进教堂了。
吉姆
致〔约翰·斯坦尼斯劳斯·乔伊斯夫人〕
〔1903年3月8日?〕星期日下午2时30分
康奈尔大学藏稿
〔巴黎〕
今天我还不能把你的汇票兑成现金。我一点也不懂你信上关于“凝视”[41]的话。你写一封信只用3分钟,它就不可能明白易懂。不管怎么样,“凝视”已经关门了。因此我的下一顿饭将在明天(星期一)上午11点吃:上一顿饭是昨天(星期六)晚上7点吃的。所以我还要斋戒40个小时——不,不算斋戒,因为我吃了一个便士的干面包。我的上上顿饭是在上顿饭20小时前吃的,20+40=60——60个钟头吃两顿饭,我想并不赖。由于我的四旬斋清规戒律把我弄得有点虚弱,我要上自己的房间,在那里一直坐到就寝时间为止。你的汇票我会拖到星期二早晨兑,因为明天我一定饿得发慌。杜斯已经给了酬金——我这里到手的惟一的钱是我新来的学生奥韦尼奥给的5法郎,你想我还能怎么过活呢。
吉姆
致斯坦尼斯劳斯·乔伊斯
1903年3月9日
康奈尔大学藏稿
巴黎,高乃依大饭店
亲爱的斯坦尼
现附上一些不说自明的材料,尽管邮寄要花费一些钱。马上给“独角兽出版社”写信。如果可能,再买下列几本书。《人人》[42]1先令,《伊丽莎白时代歌曲12首》(附原曲,珍妮特·道奇编)[43]3先令6便士,二者皆由伦敦罗素大街47号的A·H·布伦出版社出版。我已经写了15首顿悟诗——其中12首为穿插,3首是添加。星期六我拿到了25法郎酬金——用8法郎还了一部分债。——恐怕拿到学费后,我不得不动用了。辛格[44]在这里要呆几天把东西卖完——他也支撑不下去了,准备回爱尔兰。他说《言者》总是磨磨蹭蹭,不过一旦校样到手,文章肯定会刊出。他已经写了四个剧本,其中一个是《骑马下海人》,阿瑟·西蒙斯和W·B·叶芝都赞赏不已——叶芝说它希腊味十足。我想辛格现在会被爱尔兰剧院捧得大红大紫的——这些剧都是独幕剧。辛格把《骑马下海人》的手稿给我看过:这是一出用农民方言写的阿兰群岛的戏。我高兴地说,自从我读过以后,我就一直在心里暗暗批驳它,直到它一〔无〕是处。群岛上淹死的人都是悲剧性的:然而感谢上帝,辛格不是一个亚里士多德的信徒[45]。我给他讲了一部分我的美学观[46],他说我的思想象斯宾诺莎。由于我要赶紧邮寄,就没办法写长信。周末我将给查理写信把这事告诉他。如果你能从自己的旮旯里翻腾出几个先令,翻一下,看在上帝的分上寄来。我把一次娱乐准备了半拉子。说说看你对这一切是怎么想的。既然春天来了,叫母亲出去散散步。这里冷得要命[47]。
吉姆
致约翰·斯坦尼斯劳斯·乔伊斯夫人
1903年3月20日
康奈尔大学藏稿
巴黎,高乃依大饭店
亲爱的母亲
我尚未接到你称之为《男人与女人》的那份报纸的来函,不过下月初——或许下星期我要写信。我继续给杜斯先生和奥韦尼奥先生上课,但看不出追增学费的可能性。我已经把学费动用了,杜斯先生钱交到3月27日,奥韦尼奥先生交到3月16日。因此旅馆账单到期时,我无力像原先认为的那样了账。不过昨天夜里我结算了第2个月的账目,把开支从161法郎减到106法郎(含旅馆账单)——减少了56法郎——约2英镑3先令。可是与此相反,我在法国的债款现在依然是19法郎:上月底是18法郎。如我所说,我还了7法郎,可是又借了同样的数目。不过伴随我节省开支而来的则是干净衣物的缺乏——我3个星期只用一条手绢——可是我有一条灰领带,它的长度尚不足1英里——它在我全身上下飘忽,因此世人很难发现我的衫衣的状况。一只靴子要断裂了——我知道那个鞋匠是不会用皮子修补的。我开始穿那套“好的”黑西装,因为“另外的”那套不可能穿了。那套“好的”黑西装的裤扣掉了一个又一个——不过我有两个别针,既然我有钱买扣子,我会把它们缝上去的。至于我买的食品嘛,我并不总是在我想买的时候买食品。有时候我1天吃一顿饭,在街上再买一点熟土豆和干面包。不知道我是不是瘦了。不过肯定地说,我饿得够呛。今天我自个儿连笑带唱在圣米歇尔大道上走,什么也不在乎,因为我觉得我要吃一顿正餐了——3天来我的头一顿正餐(确切地说)。这就说明我们都是些多傻的傻蛋呀。一周前我寄去了我对格雷戈里夫人著作的评论。我不知道我寄到后朗沃思是否把它安排进去了[48]:这篇评论非常严厉。过几天我要给格雷戈里夫人写封信。随信寄上另外两篇评论。我没有剃须,也不想剃。等《言者》给我稿费后,我要洗个澡。我回了盖齐神父[49]的信。星期一我将回复约瑟芬舅妈。每个星期天我都想法子到乡下去。上星期天我走进克拉马森林,穿过去一直到了塞夫尔——再坐汽船返回。我每天都在国家图书馆看书,每个晚上又在圣热纳维耶沃图书馆阅读。我经常到巴黎圣母院或奥塞尔的圣日耳曼教堂参加晚祷。我从来都不去剧院——因为没有钱。我也没有钱买书。辛格到这里卖东西,并把他的剧本给我读——一个爱尔兰文学剧院准备上演的剧本。我批评了一番。辛格说我的思想象斯宾诺莎!(斯宾诺莎是伟大的希伯来哲学家):我眼下一头扎进了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只阅读他和本·琼生(一位诗歌和戏剧作家)。一两天〔前〕戈格蒂[50]来信说:“约翰·艾格林顿”最近有一天说(斯坦尼会告诉你他是谁)“在乔伊斯的遗世独立中有某种崇高的气质”。我的歌集将于1907年春天出版。我的第一部喜剧大约在5年以后。我的《美学》大约还要过5年。(这一定使你感兴趣!)叶芝(他多情善感)说他认识我时间很短,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一旦提到巴尔扎克、斯温伯恩之流我就哈哈大笑。我也不只一次由于狂笑搅乱了一家法国咖啡馆。有一天在都柏林,一个老太太在我的面前挥舞她的雨伞——我在仰天大笑。不管怎么样,我明天要吃午饭。如果你肯来信并告诉你对我的想法,我当感激不尽。我将会心急火燎地读你的信。
吉姆
向本森问问你的眼镜的事情,我相信这副眼镜会毁掉你的视力的。叫他给你配一副合适的眼镜。别忘了办这件事。你是不是像我说的那样出门走走?我想你身体挺好。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像我回家的那个夜晚你走进门厅时那样气色好。我也没见过爸爸像圣斯蒂芬节那天气色那样好。把我的话告诉他。他看上去黑黝黝的,健康而又潇洒。但愿他身体仍然健康。听到可怜的老桑顿[51]的情况,心里难过。不过在我看来,养家的人是没有一个一败涂地的。我想你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你干吗要向斯坦尼打听爱尔兰文学剧院的戏剧情况呢?
吉姆
我开始认为,乔治[52]是理解我的。
致约翰·斯坦尼斯劳斯·乔伊斯夫人(明信片)
1903年4月10日
康奈尔大学藏稿
〔巴黎〕
亲爱的母亲
如果可能,请立即写信给我,告诉我出了什么事。[53]
吉姆
致〔约翰·斯坦尼斯劳斯〕乔伊斯(电报)
1903年4月11日
康奈尔大学藏稿
〔巴黎〕
早晨到 吉姆
致奥利佛·圣约翰·戈格蒂
1904年6月3日
科尔比学院藏稿
都柏林,谢尔本路60号
亲爱的戈格蒂
现将预算奉回。我仍然活着。再提出一个更加合理的要求。星期五我要在一个游园会上唱歌,要是你能匀出一套体面的西服或一件板球衬衫,请寄来一样,两样更好。我试图在金斯顿阁找个差事。那里你有认识的人吗?我7、8月的打算是这样的——叫多尔梅奇[54]给我做一支笛子,我要从法尔茅斯沿英国南部海岸旅行到马盖特,一路唱英国古歌。你何时离开牛津?我倒希望能看看这个地方。我不懂你的影射。《室内乐集》是组曲的总题。我想珍妮[55]一两日内离开。我将登门向她道别。他的信并未惹我烦恼。别的信倒令人不快。现附上一封,免得你炫耀自己。艾尔伍德[56]病体将愈。我跟安妮·兰顿有一次约会。可是你把她忘了?我没有消息报告。“他们的烈性”[57]和“他们的牛劲”[58]继续发展。他特有的烈性[59]通行无阻[60]。麦考利夫准备谋取格林伍德·皮姆[61]在C. P. I. 的差事——他希望向你问候。你不会信誓旦旦地骗我。那就再会,言不及义。
斯蒂芬·代达罗斯
致诺拉·巴纳克尔[62]
1904年6月15日
康奈尔大学藏稿
谢尔本路60号
也许我眼睛瞎了。我对一个长着红褐色头发的脑袋望了好久,才认定那不是你。我回到家里,怅然若失。我想安排一次约会,不过也许对你不合适。望你肯赏脸给我安排一次——如果你没有忘记我的话!
詹姆斯·A·乔伊斯
致C·P·柯伦[63]
1904年6月23日
柯伦藏稿
〔都柏林〕
亲爱的柯伦:
总会计师眼下不会喜欢我的——眼圈发青,扭了手腕子,崴了脚脖子,划破了下巴,割烂了手。现附上《星期六评论》的一封意味深长的短简[64]。至少有一个角色我好像不合适——体面人的角色。然而我不会在工作岗位上呻吟的。这就是我的23岁的妹妹交给你的令人惊异的小说[65]。一个和蔼可亲的“债权人”昨天吃早饭时等着我归还他“借”给我的4便士。要是现在你忙得顾不上读那本小说,不妨事。可是一旦你读过了,捎句话来,我们找个能够安安静静畅叙衷肠的高地见面。《泰坦尼娅》的人们给我的报酬是点头,招手,满脸堆笑。塞尔布里奇音乐会泡汤了。Nok Sagt![66]你英雄的,
斯蒂芬·代达罗斯
致C·P·柯伦(明信片)
邮戳1904年7月3日
柯伦藏稿
〔都柏林〕
Je serai à votre bureau demain. Suis dans un trou sanguinaire.
J. A. J. [67]
致C·P·柯伦
〔1904年7月初〕
柯伦藏稿
雨,星期五
亲爱的柯伦:
千金难买!感谢不尽!我已经结束了那可怕的一章——102页——拉塞尔(A. E. )现在已有该书。一周内我将把那一章寄给你。我在为一家报纸写一系列epicleti[68]——10篇。我已经写了1篇。我管这个系列叫《都柏林人》,揭露许多人认为是一个城市的偏瘫或麻痹的灵魂。立即留神我的豪华版的5行打油诗全集。下次再谈
S. D.
SD〔原文如此〕
致诺拉·巴纳克尔
〔1904年7月12日?〕[69]
康奈尔大学藏稿
都柏林,谢尔本路60号
我亲爱的小美棕鞋
我忘了明天(星期三)我不能见你,想在星期四同一个时间见面。望你把我的信拿到床上放好。你的一只手套整夜都在我身旁——没有扣扣子——除此而外表现很好——就像诺拉。请把那胸甲拿掉,因为我不喜欢拥抱一个邮箱。现在你听见听不见?(她开始大笑)。我的心——如你所说——对——正是这样
在你的颈项上吻25分钟
AUJEY[70]
致乔治·罗伯茨[71](明信片)
邮戳1904年7月13日
南伊利诺伊大学(范伯格)藏稿
总邮局〔都柏林〕
亲爱的罗伯茨:
明日3点半到“船舶”酒店,带上1镑钱。我轻声演唱的乐章有问题。荒唐的是我的高妙的声音竟然受到伤害。你认可一个普通的职务——好吧——
詹姆斯·超人[72]
致诺拉·巴纳克尔
〔1904年7月下旬?〕
康奈尔大学藏稿
都柏林,谢尔本路60号
我独有的撅嘴诺拉,
我给你讲过我要给你写信的。现在你写信给我,给我讲你昨天夜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相信有些不对头。在我看来,你好像为什么根本没有发生的事情而难过——这倒倒[原文如此]很像你。我从那时起一直在设法安慰我的手,可是办不到。星期六晚上,星期天晚上,星期一晚上你要上哪儿使我见不到你?再会,最亲爱的。我吻你脖子上那个奇妙的酒窝,你的基督教享乐兄弟
J. A. J.
下次来把脾气留在家里——还有紧身衣
致诺拉·巴纳克尔
〔1904年7月下旬?〕
康奈尔大学藏稿
〔都柏林〕
我亲爱的诺拉
今晚我一路走去,不由自主地长叹,我想起300年前英王亨利八世——一个残暴淫荡的国王——写的一首古歌。这支歌甜美、新鲜,仿佛是从一个单纯忧伤的心里流出来的,所以我把它寄给你,希望它会使你高兴。奇怪的是天使们从什么泥淖里唤起了一个美的精灵。歌词轻柔婉转地表达了我所感到的朦胧的慵倦的寂寞。这是一支专门为笛子吹奏而写的歌。
吉姆
歌
(配乐用)
唉,声声叹息发自心底
真叫我柔肠百转!
从此我得与爱人分离
永别了,欢乐,永远永远。
我曾常常拥她入怀,
双臂紧紧把她拥抱。
如今空留长叹悲哀
再见,欢乐!痛苦,你好!
唉,我想我再也不能
(只有见到上帝我才可以!)
再也不会有如此的欢情
促使我的心将它轻视。
亨利八世
致诺拉·巴纳克尔
1904年8月3日
康奈尔大学藏稿
谢尔本路60号
亲爱的诺拉
你今晚8点半会不会被“放出来”?但愿你会,因为我卷进了一个烦恼的旋涡,我只想在你的怀抱里忘掉一切。所以能来就来。依靠教皇庇护十世陛下授予我的使徒的权力我特许你不穿裙子前来,接受我将欣然给你的教皇祝福你“令人痛苦的犹太人”手中的
温琴佐·万努泰利[73]
(红衣主教助祭)
致诺拉·巴纳克尔
〔约1904年8月13日〕
康奈尔大学藏稿
〔都柏林〕
我亲爱的诺拉
你在这里面会发现一篇我(斯蒂芬·代达罗斯)写的小品[74],它或许会引起你的兴趣的。我相信整天在我脑海里几乎只有一个念头。
J A J
致诺纳·巴纳克尔
1904年8月15日
康奈尔大学藏稿
谢尔本路60号
我亲爱的诺拉
刚刚敲过1点。我是11点半进家的。进门后我像一个傻瓜似的一直坐在一把安乐椅上。我什么也不能做。除了你的声音,我什么也听不见。我像一个傻瓜,总听见你叫我“亲爱的”。今天我得罪了两个人,因为待他们冷淡。我要听的是你的声音,不是他们的[75]。
跟你在一起时,我就丢开了我那鄙薄多疑的性格。现在我真希望在我的肩头能摸到你的脑袋。我想我要睡觉了。
这东西我写了半个钟头。你给我写点什么好吗?我希望你会写。我该怎么署名呢?我什么都不想署,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怎样署名。
致诺拉·巴纳克尔
1904年8月29日
康奈尔大学藏稿
谢尔本路60号
我亲爱的诺拉
我刚刚吃过午夜正餐,我没有一点胃口。饭吃了一半,我才发现我在用手指头抓着吃。我觉得像昨天夜里一样的恶心。我嗒然若失。原谅这支秃笔和这张破纸。
今晚我的话也许使你痛心,可是你竟然知道我对大多数事物的想法,真是万幸?我的思想摒弃当前的全部社会秩序和基督教教义——家庭、道德风尚、社会级别、宗教教义。我怎么可能喜欢家庭观念呢?我的家庭只不过是一个被我继承下来的挥霍习惯毁掉了的中产阶级玩艺儿。我认为我母亲是被父亲的虐待、长年的烦恼、看破红尘的坦率行为慢慢毒害死的。她躺在棺材里,我望着她的脸——一张被癌症耗得灰白而憔悴的脸——我明白,我望着的是一张受害者的脸,我诅咒那坑害她的制度。我们家有17口人。对我来说,我的兄弟姊妹都无足轻重。只有一个弟弟能够理解我。
6年前我脱离了天主教会,因为我对它深恶痛绝。我发现我的天性在驱使我,我不可能留在里面。当我还是个学生,谢绝了它提供给我的职务时,我已经对它秘而不宣地开战了。因为这样,我把自己搞成了一个叫化子,但仍然维护了自己的尊严。现在我用自己的作品和言行对它公开作战。我只能以一个流浪汉的身份进入它的社会机构。我曾三次学医,一次学法律,一次学音乐。一星期前我准备出去当一个江湖艺人。我无力使这一计划付诸实施,因为你不断拖我的后腿。我生活的实际困难是难以置信的,可是我并不把它们放在眼里。
今天晚上你来的时候,我正信步向格雷夫顿街走去。在街上,我靠着一个灯柱,抽着烟,站了很久很久。这条街充溢着一种生命,因为我把自己青春的激流倾注到上面了。站在那里,我想起了几年前我生活在巴黎时写的一些句子——即后面的这些句子——“他们三三两两地从生机勃勃的林荫大道上走过,就像那些悠闲的人走在一个专门为他们布置得灯火辉煌的地方一样。有的在糕点铺里,嘴里一边嘎吱嘎吱地嚼着小酥饼,一边谈天说地;有的不声不响地坐在咖啡屋门口的桌子旁;有的正从马车上下来,衣服窸窸窣窣,轻柔得就像奸夫的细语。他们带着一股香气走过,在浓香味的笼罩下,他们的身体还有一股热乎乎、湿漉漉的气息。”——[76]
当我独自温习这些语句时,我知道那种生活仍然在等待我,如果我愿意走进去的话。也许它不能像当初那样令人陶醉,但它依然存在,既然现在我变得聪明一些,克制一些,它也就安全了。它不会问任何问题,除了我生活的几个瞬间外对我别无所求,却把其余的一切都放开,反过来还答应给我快乐。我想起了这一切,摒弃了它也不悔恨。它对我毫无用处;它不会给我所需求的东西。
我想,你误解了我给你的一封信里的几段话,我注意到你的态度有点胆怯,仿佛一回想起那个夜晚你就感到烦恼似的。可是我把它看成一桩圣事,回想起它就使我惊喜不已。也许你不会马上理解为什么由于那个夜晚我对你敬重得五体投地,因为你不太了解我的思想。然而它是一桩在我的心里留下一种最后的悲哀和失落感的圣事——悲哀,是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种非凡的、忧郁的温柔,它把那种圣事作为一种折衷而选择下来;失落,是因为我明白了在你眼里,对于当今社会的习俗而言,我的行为是低下的。
今晚我对你讲了一些挖苦话,不过我挖苦的是这个世界,而不是你。我反对的是人们的卑鄙和奴性,而不是你。难道你看不到我的一切伪装背后的单纯吗?我们大家都戴着面具。有些人知道我们常在一起,便往往通过议论你来侮辱我。我不动声色地听着他们的话,不屑回答,然而他们不值一文的话语也使我心潮翻滚,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只小鸟。
现在我不得不上床睡觉,回忆着你最后的眼神——一种厌倦冷漠的神态——回忆着另外一个夜里你声音里的苦恼,这对我来说不是件乐事。似乎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你那样接近过我的灵魂,然而你却能用野腔无调来对待我的话,令人痛心(“我知道现在什么东西在说话”你说)。我早年有一个朋友[77],我对他无限依恋——在某些方面,比我依恋你更胜一筹,在某些方面则不如。他是个爱尔兰人,也就是说,他对我虚与委蛇。
我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到四分之一,可是用这支该死的笔写字太费劲。我不知道你对这封信会怎么想。请来信,好吗?相信我,我亲爱的诺拉,我非常敬重你,但我要的不只是你的爱抚。你又把我投进疑虑的痛苦之中去了。
J A J
致诺拉·巴纳克尔
〔约1904年9月1日〕
私人藏稿
都柏林,卡布拉,圣彼得街7号
心爱的
今晨我兴致特高,所以非得给你写信不可,不管你喜不喜欢。昨天夜里我给妹妹讲了你的情况,除此而外,再没有什么消息可告诉你了。这真有意思。再过半个钟头我要去见帕尔米耶里[78],因为他要我学音乐,我将会从你的窗口经过。不知道你会不会在那里。也不知道万一你在那里,我能不能见到你。也许见不到。
多美的早晨啊!我高兴地说,昨天夜里那脑壳没有来折磨我。我多么恨上帝和死亡呀!我多么喜欢诺拉呀!当然你会对这些话感到震惊,因为你是那样一个虔敬的人儿。
早上我起得很早,要结束我正在写的一篇小说。写了一页后,我决定要写一封信给你。此外,我想你讨厌星期一,我的信也许会提高你的兴致。我高兴的时候就忘乎所以,想把它讲给我见到的每一个人听,不过要是你给我一个你喜欢给我的那种唧唧足足的吻,我就会更加欣喜若狂的。你的吻使我想到金丝雀在歌唱。
但愿你今天早晨没有那种可怕的痛苦。出去见见老西格森,叫他给你开个处方。你要是听到我的姑奶奶[79]蠢得要死了,一定会感到难过的。请记住眼下我有你的13封信。
务必把那件龙骑兵的紧身胸衣给墨菲小姐——而且我想你还可以送她一整套龙骑兵制服当礼物。你干吗要穿这些该死的东西呢?你看见过那些穿着宽大得出奇的起绒粗呢外套、坐着吉尼斯马车兜风的男人吗?你是不是想把自己装扮成那副模样?
不过你非常固执,我说也没用。我一定要给你讲讲我的好弟弟斯坦尼。他衣服穿了一半坐在桌旁一边读书,一边轻轻地自言自语“这家伙该死”——该书作者——“到底是谁说过这本书好”,“那愚不可及昏头昏脑的傻瓜!”“我不知道英国人是不是天下最蠢的种族”“这个英国傻瓜真该死!”等等,等等。
再会,我亲爱的心地单纯的、容易激动的、嗓音深沉的、睡意蒙眬的、不耐烦的诺拉。千万次地吻你。
吉姆
致诺拉·巴纳克尔
1904年9月10日
康奈尔大学藏稿
沙湾,圆塔[80]
我亲爱的、亲爱的诺拉
我想从昨夜起你一直非常烦恼。我不想谈我自己,因为我觉得好像我表现得非常残酷。从某种意义上讲,我无权期望你把我看得胜别人一筹——事实上,考虑到我自己的生活,我没有一点权利做这样的企盼。然而如果仅仅因为我自己从来没有像我看待你那样看待过任何人,所以我似乎还在做这样的企盼。我身上还有点凶恶的东西,使我乐于破除人们对我的看法,并向他们证明我的确自私、骄傲、狡黠,不顾他人。遗憾的是昨天夜里我企图按自以为是的准则行事,这种企图竟然给你造成如此多的痛苦,可是我看不出我怎样能另外行事。我给你写了一封长信,尽可能清楚地说明我那天晚上的感受,我觉得你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以对待一个随便的恋爱搭档的态度对待我。你也许对我的出言不逊十分反感,可是相信我,就我对你的态度而言,那样子对待我就等于羞辱我。当然了,对于上帝来说你是个女人,而且是能够理解我的话的!我知道你在我面前表现得十分高尚,十分慷慨,不过想办法用同样的坦率来回答我的坦率。首先别总是显出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因为那样做你会生病的,你也知道你的身体娇弱。也许今晚你会给我一封短信,说尽管我给你带来了痛苦,你还是能够原谅我的。
吉姆
致詹姆斯·S·斯塔基[81]
1904年9月15日
南伊利诺伊大学(范伯格)藏稿
都柏林,卡布拉,圣彼得街7号
亲爱的斯塔基
明天(星期六)9点到12点之间有人到圆塔取我的皮箱[82]。请装进去——一双黑皮靴,一双棕皮靴,一顶蓝色鸭舌帽,一顶黑色布帽,一顶黑呢子礼帽,一件雨衣和我的诗稿[83]。稿子卷成一卷,放在一进门右手的架子上。再留一下神不要让你的主人[84]把我的小说[85]的第12章从我的箱子里抽走。请关照一下,凡寄到圆塔的我的信件立即转往我的地址。请用绳子把箱子捆住,因为它没有锁。你的忠诚的
詹斯·A·乔伊斯
致诺拉·巴纳克尔
1904年9月16日
康奈尔大学藏稿
费尔维尤区,滨海北路103号[86]
最亲爱的诺拉——
在我们之间,写信简直快要不可能了。我是多么憎恶这些冷冰冰的词语呀!我本来想今天见不到你我不应该介意,可是现在我发现真是度日如年。我的头脑现在似乎空空如也。昨天夜里等你时我更显得惴惴不安。我觉得为了你,我正在跟爱尔兰的各种宗教和社会势力作战,我无依无靠,在孤军奋战。这里毫无生气——没有自然,没有诚实。人们一辈子同住一幢房子,却老死不相往来。你肯定你对我没有任何误会吗?记住,你问我的任何问题我都会光明正大地如实回答。如果你没有什么好问,我也会理解你的。在我生活的危险关头,你能做出选择这样子和我站在一起,这一事实就把莫大的骄傲和欢乐注满了我的心田。我希望你今天不要把面前的一切打碎。也许你会让我接到一封信,从而调剂一下明天早晨的迂缓枯燥。你说,我们讨论书信的著名会谈才举行过1个星期,然而我们彼此这样接近不正是通过这些东西吗?最亲爱的诺拉,允许我告诉你,我是多么渴望:你应当分享我可能得到的幸福,允许我向你保证我对我希望有资格得到并且会予以回报的你的那种爱的无限敬仰。
吉姆
致诺拉·巴纳克尔
1904年9月19日
康奈尔大学藏稿
费尔维尤区,滨海北路103号
加莉西玛
只有在我离开你一段时间之后,我才猛然省悟我的问题“你家是不是很有钱”和你的不安之间的关系。然而我的初衷是要发现是不是跟我在一起,你在家里习以为常的舒适就会被剥夺。沉思良久之后,我找到了一个解决你的另外一个问题——也就是,你尚未决定我是不是该住校——的办法。昨天夜里,我睡得非常非常糟糕,醒来了四次。你问我为什么我不爱你,可是你肯定相信我非常喜欢你,如果渴望全身心地占有一个人、渴望深深地敬慕那个人,而且千方百计地要保证那个人的幸福就是“爱”,那么,我对你的感情就是一种爱。我要告诉你这一点:你的灵魂在我看来是世界上最美丽最单纯的灵魂,也许是因为在看你时我强烈地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我对你的爱或者感情就丧失了不少狂热的成分。
我特意告诉你:如果你得知你家人的最轻微的动向,你必须马上离开饭店,并且给我拍个电报(就按这个地址),说明我在何处见你。要是你要走,你家的人当然也拦不住你,不过他们会把事情搞得使你很不愉快。今天我必须去见我父亲,也许会在他家住到我离开爱尔兰为止,所以如果你要写信,就写到那里。地址是都柏林卡布拉圣彼得街7号。亲爱的诺拉,明晚再会。
吉姆
致诺拉·巴纳克尔
〔1904年9月26日〕[87]
康奈尔大学藏稿
都柏林,卡布拉,圣彼得街7号
我最亲爱的诺拉
我必须告诉你从昨夜起我感到多么孤苦伶仃。照我对待事物的常规考虑,我着凉了,但我肯定那不仅仅是一种身体上的病痛。在我们之间,言词简直没有什么必要了!虽然我们几乎一连数小时相对无言,我们似乎彼此十分了解。我常常想知道你是不是完全了解你即将干什么。当我跟你在一起时,我很少考虑自己,所以我往往怀疑你是否意识到这一点。一想起你我就昏昏欲睡。最近,那进行会话所需要的能力似乎已经离我而去,我发现自己经常陷入沉默的境地。在某种意义上讲,我觉得我们彼此不能多说是件憾事。然而我知道无论劝诫你或者劝诫我自己,对我来说纯属徒劳,因为我知道下次见到你时,我们的嘴就变得哑然无声。你看我怎样开始在这些信里瞎唠叨。可是我干吗因为词语而汗颜呢?为什么我不该用我心里不断用的对你的称呼来称呼你呢?除非没有一个词温柔得足以用来称呼你,什么能妨碍我呢?[88]
吉姆
如果能挤出时间,请来信。
致诺拉·巴纳克尔
1904年9月29日米迦勒节
康奈尔大学藏稿
都柏林,卡布拉,圣彼得街7号
我最亲爱的诺拉
我已经给伦敦的那些人写过信,说明你愿意接受他们的建议。[89]我不喜欢去伦敦的想法,而且我相信你也不会喜欢,然而,它却是通往巴黎的必由之路,也许还胜阿姆斯特丹一筹。除此而外,我在伦敦有些事要办,只有亲自操办,才能办得最为妥善。不过我们必须从伦敦开始,我仍然感到十分遗憾。也许我可以被直接送到巴黎,但愿我会这样。
后来我跟科斯格雷夫先生谈话,我现在发现我已经无意之中冤枉了他。他似乎相信他给你讲过的话。因此我再没有把你有关他的思路的劝告转给他。科斯格雷夫先生是那种人们所谓的“实在”人,他总是从最切合实际的角度观察事物。
有时候我突然觉得我们这次历险简直有点可笑。想到消息传到我的亲友圈子里将会引起的效应,真令人发笑。然而,一旦我们在拉丁区平安落脚,就随他们尽情议论去吧。
我不喜欢在有可能看不到你的情况下消磨今日——昨天夜里几乎不算数。既然航船就要真正开始为我们鸣笛,我希望你心情愉快一些。你要我写一封长信,说实在的,我讨厌写信——那是一种很不称心的讲述事物的手段。不过要记住,如果你能写信,我盼着你的来信。我发现现在我正在读这封言之无物的信。然而既然它可以替你在晚上消愁解闷,我不妨把它发出去。
阳光穿过这里花园里的树木,冷清清地照耀着。小教堂的那位先生刚刚敲过奉告祈祷钟。我弟弟在桌子对面咧嘴冲着我笑。现在你不妨想象一下我是怎样一副模样。再见吧,我亲爱的,
吉姆
致乔治·拉塞尔
1904年10月4日
康奈尔大学藏稿
都柏林,卡布拉,圣彼得街7号
亲爱的拉塞尔先生
上次见面后收到一封电报,要我在周末去瑞士。你可以想象,我钱很紧。我相信,如果你能够,你是愿意援助我的。今天我把我的第3篇小说《赛车以后》给了诺曼先生[90],我想明天他会付给我稿酬的。可是仅仅到瑞士的旅费就是件大事,因此我再次向你求援。你忠诚的
詹斯·A·乔伊斯
致乔治·罗伯茨
1904年10月5日
耶鲁大学藏稿
都柏林,卡布拉,圣彼得街7号
亲爱的罗伯茨:
我又接到一封电报,要我星期六动身前往瑞士的苏黎世。最便宜的旅费是3英镑15先令。
我指望你和瑞安[91]共借1镑。我想这不算过分,因为这是我最后一次。我可以指望你早一点在星期五兑现吗?请赐复。我可以称
〔未签名〕
致詹姆斯·S·斯塔基
〔1904年8月10日〕
南伊利诺伊大学(范伯格)藏稿
都柏林
亲爱的斯塔基
今晚我要走。20分钟后将赶到这里。既然你不能给我钱,你愿不愿意替我办这样一件事:[92]打个小包,内装——
1支牙刷和牙粉
1个指甲刷
1双黑皮靴和你非匀出不可的任何一件外套和背心
这些东西很有用处。如果你不在这里,7点10分带上小包在戴维·伯恩酒店门外见我。我确实没有靴子
J A J
致乔治·罗伯茨
〔1904年10月8日〕
南伊利诺伊大学(范伯格)藏稿
〔都柏林〕
亲爱的罗伯茨:
看在上帝分上把那10先令交给带信人,或者9点在北堤船上见我。
J A J
[1] 威廉·阿彻(William Archer,1856-1924),易卜生的英译者和英国的主要推崇者。
[2] 易卜生致阿彻书,1900年4月16日寄自克里斯丁亚那,现藏不列颠博物馆。
[3] 乔伊斯发表的第一篇文章《易卜生的新戏剧》刊登在《双周评论》新系列第五卷第67期(1900年4月1日)第575-590页。该文收入《詹姆斯·乔伊斯评论文集》,艾尔斯沃思·梅森、理查德·艾尔曼编(伦敦、纽约,1959),第47-67页。
[4] 保存下来的只有该信的英文稿,乔伊斯曾把它译成丹麦-挪威语。
[5] 易卜生于1896年发表的一部剧作,写的是形同死人的博克曼暮年的情景。
[6] 录自W·B·叶芝的文稿中发现的一份打字稿。
[7] W·B·叶芝(W. B. Yeats.1865-1939),爱尔兰诗人。
[8] 理查德·巴里·奥布赖恩(Richard Barry O’Brien,1847-1918),爱尔兰律师兼作家,以《查尔斯·斯图尔特·帕涅尔传》两卷(伦敦,1899)而闻名。
[9] 查尔斯·刘易斯·欣德(Charles Lewis Hind,1862-1927)。
[10] 毛德·戈恩(Maud Gonne,1866-1953),爱尔兰爱国者,叶芝早期的大部分情诗都是写给她的。
[11] 阿瑟·西蒙斯(Arthur Symons,1865-1945),英国诗人,批评家。1894-1895年间,他同叶芝同住一室,他第一次见到乔伊斯就答应给他找一个出版人。
[12] 西蒙斯译的加百利·邓南遮的《里米尼的弗兰切斯卡》(1901)1902年在伦敦出版。
[13] 都柏林大学学院的学生刊物。
[14] 约瑟夫·杜斯(Joseph Douce),香槟生产商,他曾跟乔伊斯学英语,并给他带来了第二个学生A·奥韦尼奥。乔伊斯1903年4月回家正是向杜斯借的钱;康奈尔大学的收藏品中有杜斯的书信,表明约翰·乔伊斯正式还了债。
[15] 指赛西尔·詹姆斯·夏普(Cecil James Sharp),《家庭学校两用英国歌集》(伦敦:约翰·默里,1902)。
[16] 欧内斯特·维克多·朗沃思(Ernest Victor Longworth,1874-1935),1901至1904年任《每日快报》(都柏林)编辑。
[17] “昔日图勒有国王,至死真情终不渝。”歌德,《浮士德》第一部,“傍晚”场中葛丽卿的歌。
[18] 埃米尔·弗朗斯瓦·卢贝(Emile François Loubet,1838-1929),1899-1906年任法兰西共和国总统。
[19] 乔伊斯跟他的家人在都柏林过了圣诞节之后,在伦敦逗留了两天(1月21日和22日)才返回巴黎。
[20] C·刘易斯·欣德。欣德不接受他的文章时,乔伊斯嗤之以鼻。后来叶芝责备这个小伙子,认为由于这种表现使他丧失了为《学园》写稿的机会。
[21] 詹姆斯·图伊(James Tuohy),乔伊斯父亲的一个伦敦朋友。
[22] 马修·奥哈拉(Mattew O’Hara),《爱尔兰时报》记者,乔伊斯父亲的朋友。也许是由于他的斡旋,乔伊斯的文章《摩托车大赛》才于1903年4月7日在该报发表。
[23] 威廉·莱昂纳德·考特尼(William Leonard Courtney,1850-1928),英国新闻工作者、作家,从1894年起任《双周评论》编辑。
[24] 斯蒂芬·格温(Stephen Gwynn),《爱尔兰的今天与明天:爱尔兰问题论文集》(都柏林、伦敦,1903)。乔伊斯对它的评论发表在1903年1月29日的《每日快报》(都柏林)上。
[25] 格兰特·艾伦(Grant Allen,1848-1899),加拿大裔作家,名著有《做过事的女人》(1895)。他的作品《巴黎》1900年在伦敦出版。
[26] 《忧愁夫人》(巴黎,1895)是赫尔曼·苏德尔曼(1857-1929)的小说《忧愁夫人》的法文译本。
[27] 估计是乔伊斯家的一个伦敦亲戚;可能是罗斯·奥康奈尔爵士,为克雷郡1902年选出的下院议员。
[28] 此信及1902年12月15日寄给伯恩的明信片表明:乔伊斯原计划把他的诗分成两部分,第一部分比较简明、单纯,第二部分比较复杂、深沉。第二部是要纪念他的都柏林之别,不过“当天上出现羞怯的星星”一诗即便作于巴黎,也显然属于第一部。
[29] 乔伊斯关于格温的《爱尔兰的今天与明天》的书评刊登出来时,最后一句为“这本书装帧印刷精美,为出版本书的都柏林公司争了光”。《评论文集》第92页。都柏林公司就是霍奇斯、菲吉斯公司。
[30] 乔伊斯说格温“对于议会党人来说,一成不变的盖尔气过多,对真正的爱国者来说,又太温和,这些爱国者开始含含糊糊地谈论他们的朋友法国人”。同上,第90页。他也许指的是毛德·戈恩及其宗派,他们一直希望得到法国武装对爱尔兰革命的支持。
[31] 亚里士多德的《论灵魂》没有在对易卜生的《卡提利那》的评论中提到(见下封信),然而有些语句也许受了它的启发。乔伊斯后来把这一作品作为《尤利西斯》的《普罗透斯》章的基础。
[32] 乔治·威廉·拉塞尔(George William Russell,1867-1935),爱尔兰诗人,神秘主义者,AE是他写作时用过的笔名。
[33] 也许是替乔伊斯要钱。
[34] 弗兰西斯·斯凯芬顿(Francis Skeffington),后来叫希伊-斯凯芬顿(Sheehy-Skeffington,1878-1916),乔伊斯在都柏林大学学院时的朋友,合作自费刊印(1901)了乔伊斯的《喧嚣的日子》、斯凯芬顿的文章《大学问题中一个被遗忘的方面》。乔伊斯1902年12月到1903年1月在都柏林短暂逗留期间显然对他感到心烦。
[35] 约瑟夫·达林顿牧师(Rev. Joseph Darlingron,S. J. 1850-1930),都柏林大学学院研究院院长。他也许鼓励过乔伊斯明智地呆在都柏林。
[36] 拉塞尔和斯凯芬顿是素食主义者:斯凯芬顿可能是自由思想家。
[37] 此首和下面的诗,略作改动后,收入《室内乐集》,编为第36首和第4首。
[38] 乔伊斯对易卜生的《卡提利那》的评论直到1903年3月21日才在《言者》上刊出。
[39] 乔伊斯在《每日快报》(都柏林)上发表了3篇评论,1903年2月6日:《温和的哲学》,评H·菲尔丁·霍尔《民族之魂》;《努力做到思想精确》,评詹姆斯·安斯蒂《平民的对话》;《殖民地诗歌》,评克来夫·菲利普斯-沃里《一个英国以扫的歌》。第4篇比较早,发表于1月29日,评论的是格温的《爱尔兰的今天与明天》。
[40] 这篇纪实没有发表。乔伊斯对萨拉·伯恩哈特的批评也没有发表。大概她扮演的是拉辛《安德罗玛克》中的爱尔奥娜。
[41] 都柏林的一家旅行社。
[42] 15世纪道德剧。
[43] 《伊丽莎白时代歌曲12首》,珍妮特·道奇编(伦敦1902)。
[44] 约翰·米林顿·辛格(John Millington Synge,1871-1909),爱尔兰戏剧家。
[45] 像乔伊斯那样。
[46] 乔伊斯在1903年2月和3月在巴黎保存着一个笔记本,他在上面阐发他的美学理论。见《评论文集》143-146页。尔后把这些理论用到《青年艺术家画像》上。
[47] 最后两句是签名以后加上去的。
[48] E·V·朗沃思,《每日快报》的编辑,于1903年3月26日刊登了这篇评论,题目是《爱尔兰的灵魂》,可是加上“J. J. ”这两个首写字母,使乔伊斯的文责一目了然。在《尤利西斯》第277-278(216)页马利根规劝斯蒂芬说:“朗沃思非常不高兴……都是因为你评论了长舌婆子格雷戈里。哎,你这个不饶人的犹太耶稣会醉修士!她帮你在那家报纸找了一份工作,你倒去攻击起她对耶稣的那些胡诌来了。”
[49] 查尔斯·盖齐神父(Rev. Charles Ghezzi,S. J. )是乔伊斯在都柏林大学学院时的意大利文教授。
[50] 戈格蒂(Oliver St John Gogarty,1878-1957),爱尔兰作家,外科医生,1922年到1934年间任爱尔兰参议院参议员。他在1902-1903年间的圣诞节期间和乔伊斯相遇。戈格蒂正要于1月去牛津学习两个学期。
[51] 内德·桑顿,品茶专家,1894年到1898年左右乔伊斯家住北里士满路时的邻居。短篇小说《圣恩》和《尤利西斯》中的克南先生,就是以他为原型的。
[52] 乔治·艾尔弗雷德·乔伊斯(1887-1902)是家中的第5个孩子。他死于伤寒和腹膜炎。《英雄斯蒂芬》中描写斯蒂芬的姐姐伊莎贝尔之死参照了乔治死的情况。
[53] 乔伊斯的母亲患了严重的肝癌。他父亲给他拍了一封电报,“母病危速回父”,乔伊斯借了他的学生约瑟夫·杜斯的钱于1903年4月12日复活节回到家中。他母亲死于该年的8月13日。
[54] 阿诺德·多尔梅奇(Arnold Dolmetsch,1858-1940),古乐器及古乐曲专家。
[55] 也许就是斯图尔特·吉尔伯特所认为的那个珍妮——杂技演员,好穿异国内衣,戈格蒂在《丧服最配斯彭德洛夫夫人》(纽约,1948)中写到她。
[56] 约翰·鲁道夫·艾尔伍德(John Rudolf Elwood,1931年?卒),乔伊斯在都柏林认识的一个医学院学生。他未能上完医学院,却于1915年领有药剂会所的开业证书,从而有了行医的资格。他是《青年艺术家画像》中坦普尔的原型。
[57] 热烈的“新芬”运动的成员们。
[58] 乡巴佬们,或者如斯坦尼斯劳斯·乔伊斯所认为的教士们。
[59] 约翰·弗兰西斯·伯恩(John Francis Byrne,1897-1960),后来在美国当新闻记者,一度是乔伊斯最亲密的朋友。他是《画像》里的克兰利的原型。
[60] 没有他通常的朋友,文森特·科斯格雷夫(Vincent Cosgrave,1878?-20世纪20年代晚期?),《画像》和《尤利西斯》中的林奇的原型。
[61] 皮姆是“爱尔兰皇家医生学院联合(医学)考试办公室”(C. P. I. )管理委员会的秘书。
[62] 诺拉·巴纳克尔(Nora Barnacle,1884年3月21日-1951年4月10日),后来成为乔伊斯的妻子。她是面包师托马斯·巴纳克尔和安妮·巴纳克尔的女儿。他们都是戈尔韦市人。由于家庭不和,她几个月前离开戈尔韦,到都柏林的莱恩斯特街1-2号的费恩饭店当服务员。乔伊斯在写此信的日期前不久遇见过她,并安排于6月14日会面。她在约定时间没有露面,他们第一次一起散步几乎可以肯定是在6月16日进行的,后来作为《尤利西斯》的行动日期予以纪念。
[63] 康斯坦丁·彼得·柯伦(Constantine Peter Curran,1883-1972),乔伊斯的同班同学,刚刚进“四法院”(都柏林)工作,并在总会计师办公室任职。他后来当了最高法院的注册官。
[64] 一封对他的投稿(“她在悄悄地梳头”,收入《室内乐集》)表示“衷心地感谢”的短简。
[65] 《英雄斯蒂芬》。
[66] 丹麦语,意思是“已经说够了”。
[67] 法文,意思是“明天我来你的办公室。我处境窘迫。J. A. J. ”。
[68] 来自epiclesis(祷文)。
[69] 这个日期是推测出来的。1904年7月的5日、12日、19日、26日4天都是星期二。
[70] 这个签名几乎不可能看懂。也许是把James Augustine中的字母颠三倒四拼凑而成。该信的末尾是乔伊斯手写的长长的“tooth-ache”(牙疼)一词。
[71] 乔治·罗伯茨(George Roberts,1953年卒)出生于唐郡,1904年来到都柏林,成了乔治·拉塞尔周围的青年作家中的一员。他很快创建了都柏林的蒙塞尔公司,作为该公司总经理出版了辛格、格雷戈里夫人、詹姆斯·斯蒂芬斯的著作,差一点出版了《都柏林人》。
[72] 指尼采的“超人”。
[73] 温琴佐·万努泰利(Vincenzo Vannutelli,1836-1930),著名的天主教会红衣主教。在1903年的教皇选举中他差点儿当选。
[74] 《姐妹们》,载《爱尔兰家园》(都柏林)第10卷第33期(1904年8月13日)第676-677页。
[75] 因为你的声音在我身旁 我给他以痛苦。……《室内乐集》第17首
[76] 这一段除了最后一句,组成了一首描写巴黎女郎的顿悟诗(康奈尔大学藏稿)。它被改写进《尤利西斯》〔第52-53(42)〕页中。
[77] J·E·伯恩。
[78] 贝内代托·帕尔米耶里(Benedetto Palmieri,1863-1918?),都柏林最好的声乐教师,生于那不勒斯,1900-1904年在都柏林音乐学院任教。他提出免费对乔伊斯培训3年,要乔伊斯10年音乐会收入中的一份作为回报。乔伊斯谢绝了。
[79] 也许是厄舍岛15号的卡拉南夫人,乔伊斯母亲的一个姑母,她是《死者》中莫坎小姐的原型。
[80] 乔伊斯大约在9月1日离开谢尔本路60号;他在亲戚朋友家过了几夜,随后被奥利佛·圣约翰·戈格蒂安置到马泰罗圆塔。戈格蒂是于1904年8月17日租得该塔的。(参见奥利佛·戈格蒂,《圆塔:事实与虚构》,《爱尔兰时报》1962年6月16日第11页。)这一安排在1904年7月戈格蒂致G·N·A·贝尔的两封信里讲得很清楚,条件是乔伊斯要管理该塔以换取食(估计)宿;这样他就可以在1年的时间内完成他的小说。(尤利克·奥康纳,《我见到的〈时报〉:奥利佛·圣约翰·戈格蒂》〔纽约,1964〕,第82页。)除了这一伙伴外,戈格蒂在马泰罗圆塔里还有一位客人塞缪尔·切尼维克斯·特伦奇,他自称Diarmuid Trench。乔伊斯把该塔用作《尤利西斯》第一章的背景,并让戈格蒂当马利根的主要原型,特伦奇当海因斯的主要原型。
[81] 詹姆斯·S·斯塔基(James S. Starkey,1879-1958),爱尔兰诗人,《都柏林杂志》创办人兼编辑,以Seumas O’Sullivan的笔名从事写作。
[82] 乔伊斯被奥利佛·圣约翰·戈格蒂从马泰罗圆塔撵走,时间可能是1904年9月15日。在《根本不是这个时候》(伦敦,1954)第76-79页中,戈格蒂讲了事情的经过,无疑有添枝加叶之嫌。欲知乔伊斯对此事的看法参见1905年7月12日信。
[83] 后来的《室内乐集》。
[84] 戈格蒂。
[85] 《英雄斯蒂芬》。
[86] 离开马泰罗圆塔后,乔伊斯在他的舅父威廉(1858-1912)和舅母约瑟芬·默里(1862-1924)那儿呆了几天,然后回到他家的住处。默里夫妇住的就是都柏林费尔维尤区的这个住址。
[87] 这封信和诺拉·巴纳克尔9月26日来信提到乔伊斯着凉,这就使这个日期相当肯定。
[88] 在乔伊斯的短篇小说《死者》中,加布里埃尔·康罗伊回忆他和格莉塔结婚前曾写信给她:“为什么这些词语让我觉得好像是那么迟钝而冰冷?是不是因为世界上没有一个词温柔得足以用来称呼你呢?”
[89] 显然是有关工作的一个建议,也许是伦敦的柏利兹学校提出来的。
[90] 哈里·费利克斯·诺曼(Harry Felix Norman,1868-1947),约在1899-1905年间任《爱尔兰家园》编辑。
[91] 弗雷德里克·瑞安(Frederick Ryan,1874-1913),《达纳》评论的合作编辑。著作有剧本《奠基》,编有Mustapha Kemal Pasha的《埃及》。
[92] 斯塔基的父亲开一个药物杂货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