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部分 1951.1.1~1951.4.14 春季学期,复活节假期

奈保尔家书 作者:[英] V.S.,奈保尔 著,冯舒奕,吴晟 译


第三部分
1951.1.1~1951.4.14
春季学期,复活节假期

28 / V. S. 奈保尔写给家里

大学学院
牛津大学
1951/1/1

亲爱的家人:

我又回到牛津了,但是不住在学校里,而是住在离学校约十分钟路程的一个房间里。[1]

我想就两件事感谢你们。首先,我想告诉你们,你们给我寄的圣诞贺卡让我十分感动。很少有贺卡能让我同时感受到快乐和悲伤。贺卡是在圣诞节当天寄到伦敦的。我在圣诞节后第二天回到牛津。女房东和她的女儿都很友善。

我想感谢你们的第二件事就是这个包裹。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么大一个包裹。别人会以为我开始做零售生意了。你们一定破费不少。从今往后,我要的只是每六个月给我寄两磅糖。

卡姆拉给我寄了几张她的照片,很漂亮。我把其中一张给了博西。我得给她买份二十一岁的生日礼物。我会在一两天内去买。

昨天我不小心踩到眼镜,踩坏了镜框。幸好英格兰的商店新年也照常营业,所以今天晚上我就把眼镜取回来了。

现在,这儿的天气很可怕。太阳已经连续两天没有露脸了,天一直都像半小时内就会黑下来一样。经常下雪。我承认,当雪还没有被踩过,万物都盖着一层白羊毛似的雪的时候,景色美极了。但是,若你必须踩着雪走在人行道上,那就另当别论了。你脚下打滑,雪不再洁白,也不再美丽,而是变成了冰泥一样的东西。老实说,我还是怀念十月里的怡人天气:干燥、凉爽,时而有点冷。

接下来的两个半月,我的信会非常短,请你们忍一忍。我要准备我的第一次考试,打算刻苦学习。你们明白我说刻苦的意思。

牛津非常沉闷,几乎一向如此,但是现在几乎见不到学生。你会在学院里看到孤单的门房在看《读者文摘》,渴望能有个伴。你们知道吗,我极其怀念伦敦。伦敦这个城市适合那些在城市长大的人们。你若是喜欢热闹而非喧嚣、喜欢熙熙攘攘而非比肩接踵,那你应该会喜欢伦敦。当然,和纽约的霓虹灯比起来,伦敦的就显得小儿科了,但是,伦敦自有一种节制朴素的美。除了伦敦,我不知道在别的地方怎么生活。这儿样样便捷:弗利特街[2]、大型出版社、博物馆、画廊,还有很棒的电影院和剧院。这儿的生活多姿多彩。你只须亲眼看看伦敦的交通系统是如何运作的,便会兴奋不已。在皮卡迪利广场地铁站,有些时段一分钟便有两班地铁发出。真是不可思议。另一方面,大家都说,跟伦敦的比起来,牛津的公交系统不太可靠。

新年快乐
维多

*29 / 西帕萨德·奈保尔写给V. S. 奈保尔

尼保尔街26号
51/1/9

亲爱的维多:

非常感谢你寄来的三本纳拉扬的书。其中一本里面的大部分短篇小说已经拜读,另外两本也翻了翻。短篇小说都还可以,但不是很棒。有趣但不够精彩。我觉得它们的魅力在于简练。收到你寄来的书之前一个星期,我收到了卡姆拉寄来的《印度之心》[3],所以,近几个星期,我有四本书可以看,日子更丰富了。自你离家后,我应该已经买了六本书了,都是企鹅出版社的。

呃,我依然是《卫报周刊》的助理编辑。我很喜欢。每编辑一个版面,都会从中获得极大的乐趣。理想状态是边写作边编辑,但是没有足够的时间同时做好这两件事。到目前为止,我只写了两篇报道,从圣诞节前几星期到现在,我还没有动过笔。

我的短篇小说《婚约》会在星期天,即十四日播出。[4]《奥比巫术》没有进一步的消息。《婚约》的稿费到手,正好支付我的汽车牌照费用。还有K,她要求我们偿还一百元。如果《奥比巫术》很快被录用,我就不用担心还不上K的钱。[5]

你和辛伯胡一起过圣诞节开心吗?你去楼陀罗纳特家了吗?你再去拜见过拉达克里希南吗?

你的诗还在皮尔斯那儿,所以我没有给你寄过去。我(约一个星期前)问他,是不是会发表在《加勒比季刊》上,他说他还要再仔细看看。作为一名在英国的西印度群岛人,你如果把诗歌和小说寄给英国广播公司的“加勒比之声”,可以偶尔赚点稿费。你知道他们的稿费挺高。希望很快就能收到一两册《伊西斯》。

圣诞节期间,我请人把屋子里面整个刷了一遍,包括楼梯的格架和楼梯本身;买了新的靠垫和窗帘;楼上楼下的地板都重新漆过、抛光。所以,家里焕然一新。

我们没能让萨薇顺利进入修道院[6]。她参加了入学考试,但没有及格!不过,非常奇怪,她在特安贵立提的时候一直是全班第一——整个学年都是。我打算去求求弗朗西斯·泽维尔[7]

爱你的爸爸

如果你还在伦敦,我建议你去找一下斯万齐,谈谈由你来朗诵《婚约》的事宜。

*30 / 西帕萨德·奈保尔写给V. S. 奈保尔

尼保尔街26号
1951/1/10

亲爱的维多:

我刚收到教育局的拉福雷斯特小姐寄来的一封信。

亲爱的先生:

我曾于一九五〇年十二月六日致信给您,请您给您在伦敦的儿子转发一封信。我仍在等待他的回信,殖民地奖学金主任要求他尽快回复,告知其在大学第四年将会选择的课程。

随信附上十二月六日信件的复印件。

您忠诚的
斯蒂芬妮·拉福雷斯特
考试办副主任

我是这么回复拉福雷斯特小姐的:

我刚刚收到您一月九日的来信,里面谈到那封您要求我转寄给儿子的信。我当时立即以航空信的方式寄出去了,但是我猜测,信寄到英国时,大学要么刚放假,要么即将放假,而我儿子当时在伦敦。

我在十二月三十日收到他的来信,他说他收到了教育局的那封信,打算回到牛津后(一月十一日开学)就此事征询下导师的意见。

我会立即以航空信的方式再寄一遍,催促他尽快回复。

收到教育局信件的同时,我们也收到了你的来信。获悉你及时收到了包裹和圣诞贺卡,你妈妈非常高兴。我几天前给你写了封信,谢谢你给我寄来了三本纳拉扬的书。

我今天上午太累了,所以称病,让米拉给詹金斯打电话替我请假。《卫报周刊》只有两名助理编辑,我是其中之一。詹金斯是编辑,还有一个同事是个年轻的英国人。我们努力让《周刊》更具现代感。看着自己的心血反映在报纸上,我很激动。我不光做助理编辑的事,还负责报纸的版式。但是有件事,这些英国人不知道西印度群岛人对什么真正感兴趣,所以他们只顾往报纸上堆积最重要的事件,我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助理编辑,只能任由那两个人按他们的意志改造这份报纸。

伊普·扬已经辞职,在政府寻了个低收入的文员职位,小埃斯皮内[8]已经接连好几个月没来上班了,吃他父亲的,我想他父亲一定很难过。小埃斯皮内就是懒汉的典型。

信写得短没有关系,但是你要保证每个星期都给家里写封信。

卡姆拉二十一岁生日,我们没有给她寄任何东西,这让我很内疚。事实是,我得支付汽车牌照费,一只后胎裂了个很长的口子,必须硬化。后备厢里的备胎也得硬化一下。K想让我们这个月还掉一百元。她打算在波地谷开店,就是那片坟地,真的急需钱。谢天谢地,七月离现在还有很久,到时我得付汽车保险费。这个圣诞节,我花了几个子儿,刷了房子里面,包括楼梯和格架,地板重新油漆、抛光,但是没有粉刷外墙,也没有清洗。

我们没能让萨薇顺利进入修道院。她参加了入学考试,但没有及格。不过,她在特安贵立提的时候是第一;学校的人告诉我她一整年都是第一。

卡珀太太一行人马上就要去伦敦了,他们买不到船票,只好订了机票。我想,至少要花费三千元。

我听说拉姆纳拉斯[9]以分期付款的方式把位于特拉格利特路的卡皮迪欧商店买了过来。萨哈迪欧一家[10]都好。除了伊拉,人人都在工作。傅露在政府机关的统计部门,布拉马南德在公共工程部,迪欧昆沃在美国液碳公司,每月挣七十五元。

好了,我的肚子开始痛了,就此搁笔。

爱你的爸爸

31 / V. S. 奈保尔写给家里

大学学院
牛津
1951/1/11

亲爱的家人:

想必你们已经收到我在节礼日后给家里写的信。下次萨蒂得找点别的内容写给我。我发现她的英语进步很大。我不知道这是因为她在写的时候怒气冲冲,还是因为她更聪明了。反正,要是生气能提高英语水平,那就一直都气呼呼的吧。

也许,她是受了圣诞夜的节日气氛的影响。不管怎么样,我为没有写信回家感到抱歉。其实,我买了好几张圣诞贺卡准备寄回家的,但后来又不想寄了,并且把贺卡都撕了。然后,我在圣诞节前两天写了一封非常长的信,我不喜欢那种语气,决定撕掉。就在昨天晚上,我把写给卡姆拉的信撕了,也是写在航空信笺上的。我陷入了一种情绪,第二天早上看前一天写的东西,会觉得很糟糕,往往有一种令人恶心的伤感。

这个圣诞节我过得比较沉闷。平安夜前一天,我去了基尔本,吃了一顿大餐,是我在这个国家吃得最多的一顿。两个舅舅[11]和博西也在那儿。我们吃得太多了,吃完之后,挪动一下都非常痛苦,只能无奈地面面相觑。圣诞节当天我是在出租屋里度过的。房东举办了一个小型聚会,无聊透顶。

很高兴得知房子旧貌换新颜。现在正是时候。关于第四学年应该选些什么课,我已经和导师谈过了。他说现在决定还太早。所以我打算给教育局办公室写封信,知会他们我打算拿教育学文凭,但是保留今后改变想法的权利。

今天,收到萨蒂的信的同时,我还收到了一张贺卡,戈尔登寄的。这个可怜的姑娘把信寄给英国伦敦牛津大学的维多·奈保尔先生。被人称为“牛津大学的奈保尔先生”,还有信寄到,让我受宠若惊。但是想想看这个称呼多么无知。

我今天回了学院。过去两个星期,我都住在牛津的出租屋里。我打算偶尔去那儿洗个澡。房东已经同意了。

好了,我还有一堆信要写,后天就要考试了。因此再见,下星期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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