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1日
细雨中的苏赫巴托广场
〔一〕到蒙古去
2006年7月11日,昨晚睡得很晚。
前天从银川飞来,在首都机场等候行李,传送带一遍又一遍转过,就是没有我的行李。去服务台交涉,被告知等等。再等,两小时后才说,你的行李误发往上海,请告诉在北京的地址,行李转来后,我们会送上门。什么时间?这个没法回答你。又是一番口舌,后日要去蒙古,能否尽快送达。东方航空公司工作人员保证,一定不会耽误行程。得到肯定答复后,我离开机场。昨晚8点时分,行李送到北京大学勺园住地。
在我的旅行经验中,行李误发他处,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更离谱,90年代中期,乘德国汉莎航空公司飞机从法兰克福起飞,到达北京时,一团人的行李全部没有。北京等候五天后,行李从埃及运回。交涉过程曲折跌宕,相当有戏剧性,有机会一定写出来。
今天早晨,起床很早,5点20分就起来,很快整理好行李,四个人两辆出租车直奔机场。北京清晨,天色灰蒙蒙,看来好像是晴天,空气潮湿,温度计指向25摄氏度。6点27分到达首都机场。从机场高速出收费站,车行进非常缓慢,接近停机楼时走得更慢,短短的几百米走了十几分钟。但我们仍然属于幸运者,到6点50分,超过原定时间二十分钟后大家才陆续赶到,原来路上有车祸,两车追尾,数百米道路被堵半小时。
考察队一行十四人,行李很多,每人有帐篷、睡袋等野外设备,还有一台不算太重的发电机箱,作为随身行李,那已经是很重了。要托运的行李有十五件之多,最后,有五件行李被机场工作人员拣出,说要走大件。所谓大件行李,是指那些超重、超长、超宽的行李,有另外的运输通道。以往旅行中并无此类经验。
8点24分,我们一行通过安检进入候机大厅,外面阳光明媚,大厅虽有冷气,仍觉得有热浪袭来。电视播音员指着地图说今天北京的温度在24—34摄氏度之间,有雷阵雨。明日则有台风登陆。
〔二〕飞机上
飞往蒙古国首都乌兰巴托的班机,并不像其他发达国家首都,每天都有几班,去乌兰巴托每日只有一班,是中国国际航空公司CA901,早晨8点50分起飞。上了飞机,空中小姐以惯用的、稍带微笑实际却毫无表情的语调,演示着逃生设备的使用方法。例行公事的表演,使人觉得根本不是在讲述如何求生,是对生命的漠视,还是习以为常,让人懒得细想。
飞机并没有准点起飞,跑道上滑行后停留很长时间,机器的轰鸣声叫人觉得心烦意乱。每次在飞机上遇到这种情况都是心情最差的时候,马上会想到火车旅行的好处。本来我们一行是要乘火车去乌兰巴托,火车旅行沿途可以观察通向漠北的景观,对考察来说那是再好不过的理想交通工具。
可是,一个月前却传来了不利的消息,没有订到火车票,只能飞往乌兰巴托。不但考察成本徒添许多,也使我们失去沿路观景的机会。中蒙两国间并没有专门的铁路,北京至莫斯科的铁路经由乌兰巴托,这条铁路是中国最繁忙的路线,一票难求,数月前订票。
买票难的情景,使我想起了十多年前发生的一件事。当时,在呼和浩特召开一个规模庞大的国际学术讨论会,一批俄国学者在美国人的资助下兴冲冲地来到中国,许多研究中国的学者是第一次来。美国人资助的是往返火车票,谁知到北京后却被告知,根本无法签到及时回程的车票,要想回莫斯科得等两个月以后。会议结束在即,眼见可怜的俄国学者没着没落,会议的主持人,一位能干的美国女学者,双手一摊,两肩一耸,无可奈何一声令下:“送他们去俄国大使馆。”是啊,这是一群远离祖国的人唯一能去的地方。这还是俄国大使馆,中国大使馆根本没这项业务。后来,北京一位前辈学者告诉我,被大轿车拉进驻华大使馆的俄国学者,打着地铺,苦等了两周后才登上了去莫斯科的列车。当时,有两点感受非常强烈,一点是苏联解体后著名学者没钱乘飞机时,也失去了做人的尊严;另一点就是中俄铁路真繁忙。哪知,时间过去十多年,情况仍未获改善。
机场候机时,罗新告诉我,姚克成已经在前往乌兰巴托机场的路上,准备接机。姚克成是北京大学派往蒙古国立大学的教授,担任这次考察团的翻译。提前两天,姚克成已在乌兰巴托忙起来了。今天是蒙古国庆日,从现在开始的一周内都是国庆假日,据说所有商店都要关门,要提前购进考察团所需的全部生活用品。这一点和中国国庆放假日完全不一样,我们把国庆假期叫“黄金周”,是购物、旅游的旺季,蒙古倒是和欧洲有点像,一遇假期商店全部打烊,街上看不见几个人影。
漫长而令人窒息的等待之后,飞机终于起飞了,距正点已过了四十分钟,但这在我的旅行经验中根本算不上等待。
飞机升空之后,透过舷窗向外望去,能见度相当不错。以前坐飞机上很少要靠窗的座位,要用看书来打发旅行时光,每次我都申请过道座位,稍显宽敞。这次没有携带可供旅途阅读的书籍,避免影响野外考察,选择临窗座位,可以观察地面景观。
北京连日来多次下了大雨,湿度很大,从飞机上看下去有一层薄雾笼罩在城市上空,不过透过淡淡的迷雾仍可看到地面,并没有出现飞机起飞后常见的穿越云层的现象。
飞机向北京的西南飞去,刚开始,原野呈绿色,居民点将翠绿的大地分隔成一些大小不等的方块。很快,周围的绿山呈现在眼前,植被覆盖不错,连日的大雨使绿色连在一起。没过多久,大片裸露的沙地逐渐替代原来的绿色,一望无际。
广播中传来女播音员清脆的声音:“北京至乌兰巴托,全程1250公里,空中飞行距离为两小时四十分,预计11点10分到达乌兰巴托。”
飞机是波音737,内部有些陈旧,是架老款的机型。虽有音乐插孔,打开后才发现音响的质量并不好,杂音很大,只好凑合着听。大部分是英文歌曲,中文的很少,有两三首。
偶尔瞟一眼窗外,沙漠占据了全部,这就是中国史书上经常记载的大漠,漠北的游牧民族要穿越这样的沙漠才能与中国取得联系。圆形的湖泊,镶嵌在大漠之中,我想这应是大漠的边缘,湖的周围是绿色的,看起来很难得。
空中小姐推来了早点,递上一小锡纸包,打开之后,原来是一烧饼,有点像北京的芝麻烧饼,不过稍大一点,中间夹着几片牛肉。还热乎着呢,味道不错。很可惜,只有一块,也太简陋了点,在飞机上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早餐,更何况是国际航班。中国民航有点势利,飞往不发达国家,连早餐也这样马虎。邻座本来是中山大学的刘文锁教授,但他的座位有点问题,起飞不久就被调到后排空座上去了。靠过道的是上海摄影家尔冬强先生,他担任全程考察的摄影,他出过不少画册,最近刚刚去过伊朗。对早餐,尔先生与我有同感。
10点02分,飞机刚飞行半个多小时就完全进入沙漠地区,细算起来从北京到完全的沙漠区也就三四百公里,不知道我的推算是否正确。白色的云团在飞机下方翻滚飘动,没有任何植被的土地裸露呈现,这样的景色当然非常熟悉,每每飞过黄土高原,单调的土黄色会呈现在眼前。不过,相较黄土高原起伏跌宕的丘陵,戈壁沙漠显得更是一马平川。播音员没有像往常一样,报告所经城市的名称,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乌兰巴托,看起来这条飞行路线完全在荒漠中进行,根本没有经过像样的城市。
从地图上看,我们是从东部进入蒙古国。令人遗憾的是航班上没有航程显示,而在其他国际航班上这是最常见的视频内容。向下看去,沙漠中好像也有道路一样的直线,地面上有一块块深褐的东西,粗看起来像是一片片湖泊,定睛望去,才发现是团团白云遮蔽太阳,投下的阴影,给寂静的荒原带来一线生机。明晃晃的阳光照在银色的机翼上,让人觉得有点目眩。现在称得上是真正的晴空万里,远处雪白的云彩,像是横卧眼帘绵延不绝的雪山,一眼望不到边。
没有可看的书籍,只能翻点飞机上无聊的杂志,其他旅客昏昏欲睡,其实以我的旅行经验,人在这种环境最容易犯困。正胡思乱想,突然,传来播音员的声音:“现在飞机开始下降,请大家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机舱卫生间停止使用。我们大约在二十分钟以后,到达乌兰巴托机场,机场地面温度为15摄氏度……”
已经能看见大草原了,草原是浅绿的,大体连在一起,草原上有道路出现,快接近乌兰巴托了。飞机穿过云层之后,山丘顶部漫圆,没有耸立的感觉,大片黑绿色的森林,公路上汽车移动愈来愈清晰。乌兰巴托好像占地面积很大,周边有馒头似的蒙古包,看样子是沿着公路搭建的。
〔三〕成吉思汗机场
11点18分,飞机安全降落在乌兰巴托机场。机场的正式名称是“成吉思汗国际机场”,应该是不久前才改的名称吧。机场西面是山,停机坪上停着五六架直升机和一些破旧的双引擎小飞机,一排排停在那里,像是报废的飞机。候机楼更小,远远望去,只有矮矮的两层,外表破旧,只有水泥墙面。
进入海关大厅,大家都不约而同拿出护照,排队等候。说是大厅,其实只有二三百平方米的地方。边检柜台有十二个口,却仅有六名边检官,没有其他地方国际海关的繁忙,迎来客人也只有我们这一航班CA901。边检官是清一色的女士,很想拿出相机来拍照,每个国家的海关是一个不便拍照的地方。靠边柜台明明写着外交人员通道,也有人在那里排队,我们也迅速跟进。没几个人,很快就轮到,身着蓝色制服的女检官,接过递上去的护照,翻到签证页,飞快地在电脑上核对,啪,盖了一下,微笑还回。这是我通关最快的一次,前后不过几分钟。
海关,是一个国家的门面,欧洲国家的漫不经心,美国的如临大敌,都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感触最深的还是日本海关,外国人的通道很少,只有两三个,即使外国人再多也只有排起长队,缓缓向前移动。本国人的通道有许多,每个柜台前只有不多的日本人。即便是这样,如果这时有航班抵达,本国人柜台还会立刻再开通几个。一切方便本国人,对外国人则无所谓。中国的情况恰恰相反,在本国或外国只能享受较差的待遇。不过,国人的素质的确有待提升,人多的地方尤为明显,依我过去在香港海关所见,乘客必一拥而上,将柜台团团围住,与长长疏朗的外国人队伍形成鲜明对照。
虽然,通关很快,人很少,但由于我们行李不少,大约也只有一条行李传送带,等待提取行李仍然用去五十多分钟。奇怪,在北京首都机场时,李肖他们用心填写的那些走大件的海关申报单,并没有怎么派上用场,海关人员看也没看,摆摆手就放行了。可是,就是这些看似无用的报关单,在离开蒙古时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不过,这个机场的确很小,没有常见的熙攘喧嚣的免税商店和食品店。
〔四〕入住阿加特宾馆
在机场门口,我们见到了迎接我们的一行人。
为首的是国立蒙古民族历史博物馆的馆长敖其尔先生,一位看上去非常结实的蒙古汉子,个子不高,穿着一件草绿色的马甲,头戴洗得发白的鸭舌帽,虽然已快六十岁了,但握手有力而坚定。后来在一本书里看到敖其尔是梵文,大概意思是帽顶上的一种饰件,和金刚杵有点像。去年年初,我们在北京大学听过他的讲座,他们去西安参观我曾介绍找兄弟单位,也算是熟人。钢巴,蒙古国立大学的副教授,头梳得很光亮,有点胖,懂汉语,也是上次在北大认识的。精瘦而干练的中国人自然就是姚克成了,实际上在北大见过,不过印象不太深。
经罗新简单介绍、寒暄后,大家提着笨重的行李,拥向车边。接机的车共有四辆,都是看上去有些年头的中型面包车,我们上的是第二辆草绿色车。看上去其貌不扬甚至称得上是破旧的老车,将伴随我们度过十多天的考察,让人多少觉得有点不踏实。
汽车驶出机场之后,朝东南方向开往市区。向窗外望去,才看清机场好像三面环山,地势较高。公路凹凸不平,低洼处有积水,像刚下过雨,汽车好像并不绕过,驶过后溅起泥水。只走了一两公里,便看见了乌兰巴托市,乌兰巴托坐落在图勒河河谷的盆地里,途中我们看见了图勒河。
敖其尔蒙古著名考古学家考察队的学术顾问
满脸堆笑的钢巴
是考察队的翻译
整个考察行程中
我们主要依靠的对象
蒙古文地名的拼写
基本都是向他请教
回国后的某年
忽闻他已离开人世
两点差几分,我们一行浩浩荡荡开进了姚克成预订的阿加特(Agate)宾馆,很窄小的宾馆。Agate英文是玛瑙的意思,也可作人名,后者的可能性大。我和刘文锁住二楼朝西的房间,楼道中铺着廉价的红色化纤地毯,这间看似简陋的小宾馆以后却成为整个考察活动中最奢侈的回忆。蒙古实行夏时制,罗新在机场便提醒大家把表拨快一小时。
午饭地点是在隔壁二楼的西餐厅,名字是米西拉(Michelle),听起来像个日本名字。有机会要问问,这个用梅花作标志的餐厅好像和我们住的宾馆不是一家。据罗新说,选择西餐主要是从卫生的角度考虑。
我在临街的窗边小桌坐下,今天是蒙古国的国庆纪念日,街上来往的出租车顶上都插着蒙古国的三色国旗。约2点30分,窗外下起了大雨,伴着阵风,街边的树随风摇曳。
在饭前等餐时,罗新让大家介绍自己,相互认识一下。一个考察队我都认不全,主要是没参加昨日的预备会。姚克成讲了在蒙古的注意事项,一是要注意身体,二是注意安全。尤其是后者,他举自己清早被一蒙古人冲撞的例子,来说明蒙古人对中国人不但并不友好,甚至怀有敌意,当然这是我个人听出来的意思。敖其尔也讲了今后几天的路线等等,姚克成翻译。
约莫等了五十分钟,饭菜好了。所谓的西餐,只有四块土豆,两小块西红柿,两小块烤鱼,一小堆米饭,一片柠檬,饭上浇一点黄油。今天早晨5点起床,早餐在飞机上只有一芝麻烧饼下肚,现在的午餐似乎有点太少,每个人都三下五除二就吃完,我想大都根本没吃饱。还好餐后有一杯立顿红茶,但只此一杯。
米西拉西餐厅
给大家印象最深的就是饭菜数量太少
〔五〕苏赫巴托广场
午饭后,罗新宣布自由活动,大家三三两两地出发,目标是市中心。沿着马路刚刚走出有四五百米,就望见远远飘扬的五星红旗,隔条马路就是中国大使馆,大家立刻拿出相机拍照,随时拍照是一个野外工作者最基本的功课。不过,从使馆边上出来一个人,示意大家走开不要拍照,距离太远,看不清是中国人还是蒙古人,他穿的是便装。
蒙蒙细雨中,街上最多的是出租车。据姚克成说,乌兰巴托的出租车最没规矩,可以随时随地停车,价钱也可商量。而且,如果价格合适,路上飞奔的私家车辆随时可以变成出租车。这样没章法,听他这样说,便注意路上的出租车。出租车并无统一的颜色,车型更是五花八门,日本的丰田、本田、尼桑,韩国的现代都有,有的很陈旧,一看就是二手车,车的方向盘在右边,蒙古的交通规则也是右行,似乎有点危险。过去也听日本人说过,他们的中古车(二手车)主要销售对象就是蒙古人。偶尔也见到几款中国车,像是羚羊之类。据短暂的观察,出租车除了在坑坑洼洼的马路上开得很快以外,就是许多车辆包括私家昂贵的奔驰、宝马、沃尔沃等西方车都有剐蹭的痕迹,不是在车头就是在车尾。道路状况差和车速很快,当是主要祸因。车辆上几乎都插着蒙古国旗,听说并无人组织,完全是人们自愿的行动,那当然是所谓民主社会的特色。对蒙古来说,民主是个新事物,庆祝的方式虽多样却有传承。
随着人流,我们来到乌兰巴托的中心——苏赫巴托广场。熙熙攘攘的人群充斥着整个广场,五颜六色的衣服映入眼帘。与我们穿着厚厚的防水服不同,一些蒙古女子穿着单薄的露背衣裙,有的人恨不得光着膀子;另一些厚重的蒙古袍下包裹着牧人粗壮的身躯。
看见一队陌生人提着照相机过来,有人马上露出警惕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今天是蒙古国建国八百年国庆纪念日,心里直犯嘀咕,成吉思汗立国时史籍记载中只有一个年份,好像并无确切日期,7月11日是如何推算出来的?回去一定要查查。果然《蒙古秘史》是这样记录铁木真统一蒙古的情形:
平定了有毡帐的百姓,虎八年(丙寅,1206年)聚会于斡难河源头竖立起九脚白旄纛。在那里,被尊为成吉思汗。
他任命了近百名千户长,并没有月份。陶宗仪《辍耕录》称为十二月,多桑《蒙古史》则说在春季。看来蒙古帝国何时建立,确实有时间点的疑问,蒙古地方传统以十二月十六日为成吉思汗登基之日,这样就是公元1207年了。
温度计显示,气温只有15摄氏度,雨天的相对湿度则超过60%。广场北纬47°55′17″,东经106°55′17″,海拔1262米。别看现在我们仅凭简单的手持工具就可测量到海拔,在一百多年前,测量海拔则属尖端技术,并且很不准确。最初,俄国人测得库伦(今乌兰巴托)海拔是2000米,过了很多年经过仪器改良后,才重新校正测量乌兰巴托只有1200米。
广场的中央矗立着一座苏赫巴托雕塑,底座是一块长方形的灰色花岗岩,用铁索围起,四角各有石狮,铁链从其口中穿过。底座上安置着一块巨石,巨石两侧嵌着两块红色的花岗岩浮雕,大约表现的是苏赫巴托本人的英雄事迹。
巨石上的苏赫巴托身着蒙古袍,骑在一匹昂首奔腾的骏马上,一手勒缰,一手前挥,作英雄一呼状。广场中央竖立英雄塑像,似乎来自欧洲传统,漫步任何一个欧洲古老广场,都有英雄雕像,最常见的是英雄跨马,有时还挥舞一把长刀。塑像周围则供民众自由来往,并无过多限制。后来发现蒙古其他城市都有这样的广场,类似的英雄雕像,大约是受苏俄影响。苏赫巴托塑像,看上去并不十分精致,艺术上显得有点粗糙。塑像的正面是一块中国式的石碑,索云布图案下镌刻着老蒙文,底座上则是蒙古文,并有19、46、7、11等数字,是他去世多少周年纪念,因不谙蒙文,无从推测。不过,塑像上出现老蒙文,很像是一件发生在不久前的事情,石碑是新加上的?还是塑像本身的年代并不久远?
苏赫巴托在蒙古是位传奇人物,蒙古独立的主要推手。在他的推动下,蒙古成功地摆脱了当时的中华民国政府。
苏赫巴托雕像
作振臂一挥状
周边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罗新摄〕
1911年7月辛亥革命爆发的前夜,蒙古王公贵族和宗教上层大喇嘛,在库伦举行会议,名义上是讨论清王朝的革新方案,实际是秘密讨论蒙古如何脱离中国。与会者研判,大清王朝已摇摇欲坠,此时是脱离中国的最佳时机。向俄国人求救成为一致意见,于是一个代表团在一位亲王的率领下,前往圣彼得堡,并向沙皇递交博克多格根活佛的信件。沙俄政府举行会议,并形成决议认为,俄国在蒙古多有贡献,长期以来就给予蒙古援助加庇护,而且积极说服蒙古人并使他们确信,如果与中国决裂,俄国马上会施援蒙古,但拒绝承认蒙古独立的地位。
蒙古谋求独立的道路并不平坦,辛亥革命后蒙古宣布独立,并奉博克多格根活佛为蒙古大汗。清朝办事大臣三多逃回北京,乌里雅苏台将军也离开了蒙古,只有驻科布多办事大臣据守要塞等待新疆驰援。袁世凯上台后,拒绝承认蒙古独立,在北洋政府的坚持下,沙俄政府也有些动摇,拒绝承认蒙古是独立国家,后来却有些反复,最终于1913年中俄签订协议,承认外蒙自治,但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中国政府是自治蒙古的宗主国。
俄国十月革命以后,博克多格根政府感到了红色风暴所带来的危机,有意向北洋政府靠拢,北洋政府也借机派遣军队进入蒙古。面对着温和的驻蒙古代表陈毅,蒙古内部在苏联人的操纵下反对北洋政府驻军。苏俄势力逐渐渗入蒙古,鉴于苏联红军逼近边境,北洋政府派遣徐树铮将军前往库伦,解决蒙古问题,徐树铮利用几千名军队,大刀阔斧地迫使博克多格根政府签署文件,声明自愿放弃自治并请求外蒙古回归中国版图。同时,宣布在库伦成立中华民国西北筹边使公署,归徐树铮节制。
十月革命后,部分白俄军队溃退进入蒙古,苏联红军以清除白俄残余势力的名义进入蒙古。与此同时,苏联积极训练苏赫巴托、乔巴山等年轻的共产党人。1921年苏赫巴托成了人民军队总司令,人民革命党也粉墨登场。北洋政府则由于安福系被直系吴佩孚击溃,徐树铮只得退出蒙古。蒙古名义上仍属中国势力范围,实际控制权已经落入苏联人手中。日本人在攫取东北以后,也将触角伸向蒙古,所以才有所谓的蒙满问题。革命党人为使自己能重新执政,孙中山遂有将蒙满租借给日本,以换取日本人的支持的主张。
苏赫巴托用力动员每个蒙古人,凡承认人民革命党党纲,服从党章,都可以被接纳为党员的方法,借机壮大势力。1921年7月,苏联红军涌入蒙古,11日人民政府成立,仍以博克多格根为首,实际权力已掌握在苏赫巴托的手中,因为他是军队的最高统帅,并有苏联红军撑腰。很可惜,这位年轻的革命家只活了短短的27岁,1924年博克多格根活佛去世不久,他也离开了人世间。
国家主要广场往往凝聚着一个民族的历史记忆,它提醒后来者英雄是如何拯救濒于危险边缘的民族或国家的,使人们很容易地联想起雕塑所承载的特定意义。苏赫巴托塑像代表着过去,现在轮到蒙古人重新想起伟大的成吉思汗了。在蒙古建国八百年之际,苏赫巴托广场北端修建起一座巨型成吉思汗雕像。成吉思汗的巨像好像是青铜质地,是按传世的成吉思汗画像制作。
新的建筑位于行政大厦的前面,由许多圆形巨柱支撑着屋顶,不过四面并无围墙,建筑尚未完工,施工的脚手架尚未完全拆除,台基上的水泥、红砖都露在外面,石材还没贴好。不过主体雕像已经完工,成吉思汗端坐在宽阔的宝座上,双目直视前方,两手放在扶手上,除了威严,人们看到的还是威严。宝座后是天蓝色的帷幔,中央有一个白色太阳,作为背景,既遮蔽了未完工的工程,又使人们联想起像大海一样的崇拜。塑像的前方左右,有两个长方形宝座,上面有两位身披盔甲、全副武装的将军青铜像。我没能打听到两位将军的姓名,那么谁最有资格伴随成吉思汗的左右呢?者别应该是一个,孛儿出可能会是另一个。许多蒙古人围绕在坐像脚下拍照留念,雨中撑伞的人却并不多。
广场的南端,人们正在搭建露天舞台,晚饭后,我与罗新又来到苏赫巴托广场。舞台上一位男高音在演唱,音乐声震耳欲聋。蒙古音乐与单调的内蒙古音乐相比,显然丰富了许多,明显受到西洋音乐的影响,西洋乐当然是借由俄国传入蒙古,内蒙古或许保留了更多蒙古民族的传统音乐。
伴着响彻云霄的乐声,广场周围的焰火不断冲向高空,人潮涌动,呼声震天,我与罗新悄然离开,摸黑回到宾馆。乌兰巴托路灯昏暗,闪烁着黄光,偏僻的街道上根本没有路灯,白天看似平坦的道路,晚上走起来却一脚高一脚低,有选择和没选择感觉是不一样。
成吉思汗巨型雕像
国庆节已经到了
伟大的成吉思汗雕像却依然尚未落成
看来蒙古人并没有特意要赶在
节日前竣工的习惯
蒙古国相扑手朝青龙巨照
大腹便便的朝青龙
成了蒙古人崇拜的对象
巨照被高悬街头
〔李肖摄〕
〔六〕广告牌上的朝青龙
我们沿着马路往回走,“看,朝青龙”,李肖喊着。顺着李肖手指的方向,朝青龙的巨照悬挂在大楼边上。
日本在蒙古的影响与日俱增,蒙古人对日本的好感,是和日本娴熟的海外扩张策略分不开的。究其来源,除去日本人挥散大把的日元外,一名运动员从中也起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朝青龙,一名出生在蒙古国的相扑运动员,作为日本相扑界级别最高的“横纲”,一年之中曾赢得84场比赛,横扫日本相扑所谓的六大赛事,显然是一个超常的纪录。
对于一个自古崇拜英雄的民族,朝青龙是现代蒙古民族的一个奇迹,成了蒙古人心中的英雄。朝青龙的画像被制作成巨幅广告牌,高挂在乌兰巴托街道上,我们住的宾馆大楼的侧面就悬一巨像。画像中的朝青龙头发向后背梳,油光发亮,身着红色外套长袍,圆头大耳,一脸严肃,完全一副日本相扑运动员的装束。双手持一获奖证书。
据说,由于朝青龙的关系,相扑在蒙古国变成一项家喻户晓人人喜爱的体育活动,朝青龙成了人们竞相崇拜的偶像。相扑在蒙古人中间普及非常有基础,蒙古式摔跤的原理和技术基础,会使人们很快适应相扑运动。
最早在日本电视中看相扑比赛,两个上百公斤的大汉,纠缠一起,憨态可掬。后来又听说相扑运动员是年轻女孩子追逐的目标,每逢要比赛,往往从一个城市赶往另一个城市,支持她们的偶像,成为家常便饭。现在又遇到蒙古人的热捧,真有点风水轮流转的感觉。
成熟的大国扩张方略,一般都隐藏得很深,它们选择扩张的领域,看似带有很大偶然性,其实是处心积虑经营的结果,NBA挑选姚明就是一个很好的案例,朝青龙或许就是日本类似战略的结晶。
不过,一个骑马民族,由膜拜呼啸而至的马上英雄,到顶礼一个大腹便便连走路都不能甩开大步的相扑斗士,着实是一个不小的转变。
北方系青铜器
如果隐去出土地点
北方青铜器的研究者
很难分辨出这些青铜器
到底来自哪里
〔七〕蒙古国立民族历史博物馆
国立民族历史博物馆,实际上就是蒙古的国家博物馆。
本来参观国立民族历史博物馆,是考察队在乌兰巴托唯一一项考察活动,应该在午饭之后马上进行,但恰逢蒙古国庆日,前来参加庆祝活动的各国政要来参观博物馆。政要前来时要清场,这一点与我过去工作的博物馆相同。发达国家较为通行的做法,则是选择在开馆之前或闭馆之后参观,尽量减少对普通观众的干扰。据说,前来参观的要员有三批,俄国、德国、波兰的国家副总统、副总理。
刚回到宾馆房间,罗新发来短信,让十五分钟后赶到国立民族历史博物馆。我马上叫上刚刚回来的党宝海一同前往。
博物馆坐落在大呼拉尔旁不远处。不一会儿,18点30分,我与宝海气喘吁吁地赶到博物馆,来不及打量博物馆的外观,在敖其尔引导下,进入了一楼展厅。
蒙古国立民族历史博物馆藏青铜头盔
陈列是按照年代顺序摆放的,最前面的是一些体量不大的石器,主要是细石器,这部分粗粗看过,印象中没什么重要东西。青铜器,我们熟悉的所谓北方系青铜器,是陈列的重点,占据了好几个展柜。青铜的马具、兵器和动物纹饰件,大体上代表了它们的特点。不过,让人有点失望。原本想在蒙古高原腹地或许能看到年代较为早的这类东西,没想到绝大部分都是公元前7—前3世纪,相当于我国春秋末至战国末。这个时期正是游牧民族迅速壮大的年代,他们在骑马术等方面有很大的进步,马背上的生存能力空前提高。政治上组织成为非常严密的结盟团体,匈奴可能借机掌握整个上层,统一漠北。在文化上表现出和中国北方一样的风格,如果隐去出土地点,拿给北方青铜器的研究者,相信他们很难分辨出这样的文物来自蒙古高原腹地。
让我感兴趣的是一顶青铜头盔,武士戴着沉重的帽子去战斗,类似式样的头盔在北方地区延续了很多年。那种小口、鼓腹、肩部有一周波纹的灰陶罐,远远望去与北方地区汉代陶罐没什么两样,走近一看,果真是公元1—3世纪的遗物。说来奇怪,搞考古二十多年,不管在中国的东西南北,见到最多的东西就是汉代的。如果说汉代疆域辽阔,留下的遗物众多,那么唐代的范围并不在汉朝之下,遗物分布范围却远远不及汉朝,多少有点让人费解,看到蒙古的这些汉式陶罐,疑惑越发加强了。
资深的蒙古考古学家那汪所著《匈奴文化遗产》一书
我在自然博物馆买了一本考古报告,封面上有一个青铜壶,和国立民族历史博物馆里的一件青铜壶,长得一模一样,很可能就是同一件东西。壶有二级的盘形足座,长长的流嘴翘起,有一执柄,柄部有垫指用的椭圆形片,圆形盖与柄之间有一铜环连接,壶腹的两侧有两个兽头铺首。造型优美,制作精良,使人很难相信这是一件匈奴时代的遗物,找机会一定要搞清楚。如我们遇到,那可不一定会确定在公元前3世纪左右。
接下来突厥帝国时期文物成了重点。我注意到两件两方一圆的三通器,很可能是突厥人用来搭建帐篷的一个构件,三面都可以穿木椽之类,过去没见到过。山西赵聊墓中有类似的三通器,不过,那件年代太早,看来以后应关注这类与游牧民族帐篷搭建有关的文物。
一个长条形的木条,正反两面,满布着被灼焦的小坑,小坑一个连一个。它是用来钻木取火的,具体用法是一人用弓弦之类的木棍,在它上面用力高速旋转,钻到冒烟时,会溅出火星,边上利用木屑燃烧,引烧茅草之类,取火便成功了。看来突厥人仍然利用着这种古老的取火术,不过真正要取到火,要求非常高,取火者一定要技术十分熟练,否则休想成功。
所谓的“毗伽可汗宝藏”是博物馆展陈的重头戏。2000年前后,土耳其与蒙古国联合考古队对突厥时期毗伽可汗墓地进行考古发掘,发掘工作持续了四年,出土1800多件金银器。2002年经《科学》杂志报道后,成为当年轰动世界的考古大发现。陈列的文物当然是这批宝藏中的主要东西,有金质的王冠,鎏金的银瓶和银白色的银杯、银瓶等,银盘的数量也不少。当然,数以千计的金银饰品和带扣之类的大宗物品,只选了其中一些作为展品。这些金、银器质地都很薄,当然除使用贵金属外,器物本身无论如何都称不上是做工精细。东西应该出自突厥工匠或粟特工匠之手,并非精心之作,大概是作为陪葬冥器的缘故。展览实况与考察队中的许多队员所渴望的“毗伽可汗宝藏”,显然有一定的距离,失望之情不但表现在脸上,一些人竟现场讨论起来。无论如何,能看见这样一大批突厥时期的贵金属工艺品实物,在我看来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更何况,其中不乏精品,如一件圆雕的鎏金银鹿,足以让人眼前一亮。
银壶
突厥毗伽可汗墓中出土的银壶
明显带有西方色彩
只是单薄的材质
让人并没有感觉到王的高贵
〔尔冬强摄〕
鹿
鹿是草原牧人熟悉的动物
突厥制造它时明显要精致得多
〔尔冬强摄〕
墙上展板上几张发掘现场的照片,让我们看到了当年发掘时的情景。
除去石人头像外,展厅中还矗立着毗伽可汗碑,高大的石碑似乎是按原大复制的。复制品不只有毗伽可汗碑,有两组刻在石头上的人物,也被复制,是突厥时期典型的人物形象,恐怕原件仍在遥远的田野。
二楼的展厅展品,基本上是蒙古时期的遗物。瓷器有来自中原地区的磁州窑系的白瓷、龙泉窑的青瓷和钧瓷等,还有两件孔雀蓝的瓷盘,显然来自遥远的波斯地区。有四件沾满海藻的陶罐,则是日本人从所谓的蒙古沉船里打捞上来,送给蒙古。日本绘画题材中有专门表现蒙古人进攻日本时,遭遇神风的题材“蒙古来袭”。要不是那股莫名的神风,蒙古军队的铁蹄将会踏上日本列岛。
展板上的辅助展品,有几幅是直接采自波斯人表现蒙古题材的细密画,细密画的内容恰好可填补蒙古时期形象内容的不足。不过,中国绘画题材中,也有直接描绘蒙古王生活的,博物馆则未见采用,不会是有意回避中国的内容吧。
引起我兴趣的是一件复制品,蒙古贵由汗致英诺森四世(Innocent Ⅳ)教皇的一封信。伯希和名著《蒙古与教廷》中,专门研究了这封东西方人首次用文件形式试图沟通的信,过去读伯希和的论著只知道有这样一封著名的信件,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复制品。葡萄牙人劳伦斯(Lawrence)、意大利人约翰·普兰诺·加宾尼(John of Plano Carpini),根据1245年复活节(4月16日)里昂主教会议所作出的决定,奉教皇之命出使蒙古。这位六十五岁高龄的使者,从法国里昂出发,用了两年半的时间抵达蒙古首都哈拉和林,并参加贵汗的登基大典。后来带着贵由汗的这封信,约翰·普兰诺·加宾尼于1247年11月开始回程向教皇复命,并详细地报告了这次出使情况,报告用拉丁文写成,流传至今。
蒙古人的铁蹄踏上欧洲大陆,给欧洲带来了无限的恐慌,尤其是在日耳曼、波兰联军惨遭失败以后。教皇希望和蒙古人媾和,并且还天真地希望能说服蒙古人皈依基督教。方济各会派出教士前往东方,收集这个令西方人生畏的民族的资讯,约翰·普兰诺·加宾尼带着这样的使命踏上前往东方的征程。他比著名的马可·波罗更早接触到蒙古人。
日本人打捞出的蒙古时代瓷罐
要不是一股神风
蒙古人的铁蹄
将踏上日本列岛
〔尔冬强摄〕
带三种铭文的铁钟
山西丰镇府
制造于20世纪初
这个大钟或许就是晋商往来
蒙古地区贸易的重要证据
丰镇的印记留在蒙古
铸进历史的岁月中
第一次合影
围绕在国立民族历史博物馆前的石碑旁考察队第一次合影
前排左起:张帆、罗新、李肖、敖其尔、钢巴、刘文锁
后排左起:党宝海、孙正军、胡鸿、罗丰、郭润涛、柏清韵、张永兵、尔冬强
贵由汗在信中这样写道:
你们认为,只有你们西方人是基督教徒,并且蔑视他人。但是你们怎样知道天主究将加恩于谁人?我们崇拜天主,仰承天主之气力,从东到西,摧毁了整个大陆。若不是由于天主之气力,人们又能有何作为?倘若你们渴望和平,希望把你们之幸福托付给我们,你教皇应该立即亲率诸基督教显贵前来朝见,缔结和平,仅在此时我们才能知道,你们确实渴望与我们讲和。倘若你不从天主及我等之命令,不接受来此朝见之谕旨,届时我们将认为你们决意与我们为敌。彼时将如何,我们不知,天主知道啊。
贵由的这封信最初用蒙古文写成,译成拉丁文,最后译成波斯文加盖红色大印,由约翰·普兰诺·加宾尼带回。教皇看到这封最后通牒后的情形我们不得而知。
大约是我们看惯了宽大的公共设施楼梯的缘故,通往三楼的楼梯很窄,我们只好鱼贯而上。
展厅内主要是陈列蒙古人历史上的生产、生活用品及服饰等物品。有盛奶的皮囊、木桶,捣奶的木杵、木勺,装奶的布东壶更是各式各样,让人目不暇接。烫烙马印的铁印是我特别关注的对象。只是参观时间马上要结束,有人在催叫,我只能匆匆忙忙再看一眼展厅中央的蒙古包,边上有一幅介绍整个蒙古地区蒙古包形制的地图,来不及仔细看,赶快拍了几张照片,离去。
大家都集中在一楼门厅中,敖其尔见我过来,特地回办公室拿来三本考古报告相赠。粗翻一下,有一本是他们和韩国人合作调查的报告,用蒙、韩两种文字写成。
博物馆门前放置一口铁钟,铁钟铭文为藏、蒙、汉三种文字。粗略地看一下,由“山西丰镇府顺城卫广明炉吉日造”,时间在清光绪三十年(1904),边上有一周人名,执事人:刘秉光;金火匠人:苏东虎、白玉山、王德元、蔡玉鹏、福兴等。看样子铁钟是在山西造成,被送到蒙古的某个寺庙中。
大家在博物馆门前合影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