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二首^①

长安少年不少钱，能骑骏马鸣金鞭。五侯相逢大道边^②，美人弦管争留连。黄金如斗不敢惜，片言如山莫弃捐。安知憔悴读书者，暮宿灵台私自怜^③！

①行路难：乐府古题，属杂曲歌辞。

②五侯：西汉成帝河平二年，封外戚王谭为平阿侯，王商为成都侯，王立为红阳侯，王根为曲阳侯，王逢时为高平侯，五人同日受封，故当世称为五侯。事见《汉书·元后传》。

③暮宿灵台：《后汉书·第五伦传》注引《三辅决录》谓：第五伦少子颉，为谏议大夫，“洛阳无主人，乡里无田宅，客止灵台中，或十日不炊”。灵台，古时观测天象的建筑。此借用第五颉事，以写“读书者”之穷困潦倒。

君不见富家翁，旧时贫贱谁比数^①？一朝金多结豪贵，百事胜人健如虎。子孙成行满眼前，妻能管弦妾歌舞。自矜一身忽如此，却笑旁人独愁苦。东邻少年安所如^②？席门穷巷出无车^③。有才不肯学干谒，何用年年空读书！

①比数：相提并论。

②安所如：何所似。

③席门穷巷：以席为门，居于陋巷。史载西汉陈平家贫，居“负郭穷巷，以弊席为门”。见《史记·陈丞相世家》。出无车：《战国策·齐策》载，冯谖为孟尝君门客，曾弹剑而歌“出无车”，表示对自己待遇的不满。

高适二十岁的时候，西游长安求仕，这两首诗就是当时在长安写的。这时的诗人涉世未深，雄心勃勃，自谓“书剑”学成，功名唾手可得，哪知到了长安却求仕无门：“白璧皆言赐近臣，布衣不得干明主。”（《别韦参军》）社会现实给诗人上了一课，使他的头脑清醒起来。在这两首诗里，他揭露了权贵把持政柄的事实，抒发了萤窗苦读的寒士失路的愤慨不平。

这两首诗都成功地运用对比手法来突现主题。第一首前六句写长安贵游少年留连声色、挥金如土的生活，末两句笔锋陡转，以书生的沦落、潦倒作对比，而作者的不平之情即自然涌出。第二首将用大把金钱交结权贵因而“百事胜人健如虎”的富家翁同有才而不肯干谒权贵以致“席门穷巷出无车”的书生作对比，从而揭示了权贵当道的现实。另一盛唐诗人王维的《寓言二首》其一、《偶然作》其五等诗，反映的社会内容与写作时间，都同高适这两首诗接近，说明即使在开元盛世，占支配地位的仍然是享有特权的贵族，出身寒微的士人很难找到从政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