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辑:爱的故事
每一个音符都闪烁着您的爱心,
每一段旋律都融入您的深情。
因为有您,
我青春的音乐才会如此清新。
长大了才会懂
●艾苓
在爸突然去世后才发现,“傻丫头”里面藏着粗心爸爸细密的怜惜和疼爱,
可惜,这个世上再也没人粗声粗气地喊我傻丫头了。
小时候,爸妈一直叫我“傻丫头”,因为在女孩里排行老大,有时也叫我“大傻玲子”。
不知好歹的时候,他们怎么叫我,我都答应。知道点儿好歹了,我就不干了。我问:为什么喊我傻丫头?
爸笑着说:因为你有点傻呀。
我想了想:我傻,你也不能那么喊。
那你让我喊你啥?爸故意逗我。
我很认真地说:只要没傻字,喊什么都行。
妈说:这孩子大了,真不能瞎喊了。果然,她说不瞎喊就不瞎喊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玲。
爸却根本没拿我的意见当回事,继续喊我傻丫头、大傻玲子。爸是山东人,说话粗声粗气,他一说话,空气里立刻有一波又一波的回音,声音总是传出老远,简直就是一个现成的扩音喇叭。他似乎从不考虑“傻丫头”会被传播多远。
起初我撅嘴生气、拒绝应答,但是爸不屈不挠地,照旧那么喊,时间长了我就认了——喊就喊吧,谁让你真傻呢?每每做了错事傻事,我都伤心地想:你可真够傻的,怪不得爸那么喊你。
虽然听起来不那么顺耳,我还是感觉到爸对我的偏爱。和哥哥们偶有冲突,爸总把我护在身后说,别欺负你这傻妹妹。那时候看场电影不容易,单位里如果就发一张电影票,那一定是我的。三个哥哥说他有偏向,爸说:对傻丫头我就得偏向点。
后来,傻丫头上了高中,上了大学,仍然认为自己是个傻丫头。爸也是这么说的——没想到我这傻丫头还出息了。每次回家,爸第一句话还是老习惯:傻丫头回来了。
再后来,傻丫头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孩子。这是一个瘦瘦的男孩,不是爸说的“大胖小子”,我们想尽办法,都没能让他胖起来。虽然没胖起来,吃喝拉撒睡也一样不少,每到孩子大便,先生都捏着鼻子说真臭。有一次正吃午饭,孩子轰轰烈烈地开始“工作”了。先生勉勉强强处理完“善后事宜”,自己也哗地一下吐了个满地。
久经“沙场”后,先生就习以为常了,“臭小子”却成了我们对孩子的另一种称谓。
不知好歹的时候,我们怎么叫他,他都答应。知道点好歹了,他也不干了。他问:为什么叫我臭小子?
我说:你小时候大便可臭了。
你们现在大便还臭呢。他据理力争。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想起自己的当年,我忍不住笑了:那我们叫你香小子、香宝贝,总行了吧?
孩子还是那么认真:我不是叫李一吗?你们以后叫我李一就行了。
好,我们以后就叫你李一。但我在心里说,这臭小子真不知好歹。
我也是在爸突然去世后才发现,“傻丫头”里面藏着粗心爸爸细密的怜惜和疼爱,可惜,这个世上再也没人粗声粗气地喊我傻丫头了。
为了让父母多一份安全和从容,多拨一遍电话号码,这是一件再琐碎不过的事。
爱的针法
●乔叶
可是这件事就是这样的爱的针法。
一次,在一位朋友家小坐。发现他给父母打电话的时候拨了两遍号码。第一遍拨过之后,铃响三声就挂断,再拨第二遍,然后通话。
“第一遍占线吗?”我随意问。
“没有。”
“是没想好说什么?”
“不是。”
“那干吗拨两遍号?”
他笑了笑:“你不知道,我爸爸妈妈都是接电话非常急的人,只要听见铃响,就会跑着去接。有一次,妈妈为接电话还让桌腿把小脚趾绊了一下,肿了很长时间。从那时起,我就和二老约定,接电话不准跑。我先拨一遍,给他们预备的时间。”
我的心忽然觉得十分湿润。平日都常说如何如何孝敬父母,这个小小的细节,不是对父母最生动的疼惜吗?
为了让父母多一份安全和从容,多拨一遍电话号码,这是一件再琐碎不过的事。可是这件事就是这样的爱的针法。
漫长的告别
●帕蒂·戴维斯
面对人生危难,惟有知识才能给予帮助。
父亲当选总统时我28岁,我的家庭立刻被卷入了媒体的旋涡中,尽管我们对聚光灯并不生疏,但还是对它的来势迅猛感到不舒服。当然,这一切的中心是父亲,但我们其余的人也都跟着成了媒体焦点。
我沉迷于最初的那些夹杂着更多个人情绪的愤怒姿态,仿佛我的责任就是让全世界都参与对我家庭的伤害。我的愤怒带动和激起了别人更大的愤怒。
在我的想像中,我与父亲谈到过这些。我告诉他,我多么希望能将已发生的事情,再以不同的方式重做一遍。没准我们的不同政见,会被各自视为惊人发现,而不是已有的争斗。在我的想像中,他的眼睛亮起来,一边笑着一边点头,好像在说,“我真高兴,我们现在终于可以谈论它了”。但是这一切,只能是我的想像而已,与现实生活中的真实相去甚远。
现在,我总是希望能再听听父亲的声音和他讲的故事,他那蔚蓝闪烁的眼睛,照亮了孩子的心灵和想象力。如果我们在牧场,他就会分别将两种鸟放在头上,向我指出它们之间的区别。我至今还是没搞清楚二者的区别,但我不能再问他了,他也记不住了。我希望我们能再次骑在马背上,在绿色的山坡上奔驰——但他再也不能坐在马背上了。
有一次,在我们去牧场的路上,他停住车,告诉一个正在山坡上的人说,他所采摘的蓝羽扇豆是受保护的植物。父亲非常礼貌地对他解释着,于是那个人抓着他的非法采摘之物,马上从山坡上走了下来。父亲总是希望,无论何时何地,花草和野生动物都应有自己的归属之地。我在5岁时,就能辨认出哪条是响尾蛇,我知道用绕一个大圈的方法来躲避它。我也知道,除非万不得已,千万别伤害它。
我父亲正在缓慢却绝对地变得与往昔不同了。我实在想知道自己还能从父亲那里学到些什么——关于大地、关于马、关于鸟的飞行路径,还是关于只能在特定地方才茁壮成长的植物。记得他甚至可以在牧场的橡树林里,为寻找一棵幼苗,浑身被雨淋得透湿。
他坚信应该让孩子们对生活中的灾难做好准备,否则一旦灾祸发生,震惊和突变将使他们措手不及。他会给我们设想一些情景,让我们面对和处理,然后耐心地教导我们,让我们明白——面对人生危难,惟有知识才能给予帮助。
有一次他问我:“如果你的睡房起了火,堵住通往门口的路,你怎么办?”
在电影里看过许多类似情景,我立刻回答道:“我跑着穿过去。”
“那你就会死掉的,”我父亲平静地说道,“当你与火焰的距离近至两英尺时,高温就会灼伤你的肺。”
“那我就打碎玻璃跑到院子里去。”
“那好,”他点头称道,“那你用什么方法打碎玻璃呢?”
“用椅子。”
我几乎立刻清楚地意识到,教程的重要部分即将开始了。因为这时的父亲,就会探身向我用非常缓慢但认真的语气对我说,急切地希望他的忠告能在我心中扎根。“你拉出一个抽屉,”他这样告诉我,“用它来击破玻璃。那样,形成的就是一个齐整的缺口,你爬出来时就不会被玻璃划伤了。”
他教会我怎样防御火灾、怎样面对空袭警报和地震,但是他就是忘记了教会我如何面对将要失去他这一灾难。他没有教我任何方法来面对我的幡然悔悟——一段时间我曾愤然离开,毫不客气地推开他伸出的双手、故意恶语伤人,刺痛了他的心。这些是深藏在我内心的痛苦记忆,真希望还有治愈的可能,可我还没有找到。
新的发现也总是包括在一个失去父母亲的故事里。当你偶然打开一个抽屉、一本书、一盒信件的时候,你才发现许多以前你不了解他们的地方。你可能在他或她喜爱的书角上,读到了他们随意潦草地写下的某些词句,或是你偶然看见了一封你没想看的信。有时我们只是在父母去世之后才真正理解他们。我母亲仔细地整理过抽屉,在父亲的一个抽屉里,她发现一封他给我的信——一份草稿,但他始终没寄出。那是在我的自传刚出版时,他表述了如何对我的愤怒伤透了心,他希望我们全家重归于好,他回忆了我们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在信的开头,他这样写道:“我马上就要81岁了……”然后他又划掉了他的年纪,在那行上面写道:“现在已81岁了……”
我可以想像他曾怎样拿出写好的信——可能很多次。随着时间缓慢地推移,他大概也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快到了尽头;我永远不会知道他到底多少次拿出、改动、重读了这封信,而如今,我也永远不会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把它寄出。他在信尾这样写道:“亲爱的帕蒂,请不要带走我们对真心爱着和想念着的女儿的珍贵记忆。”
这封信现在静静地躺在我的抽屉里。它的周围是如此寂静,让我每每生出愿望,我多么想能和他再谈谈信中的内容,但是,他的记忆可能已经埋在地下了。
当人们离去时,他们也同时带走了他们全部的隐私和秘密——烛光闪耀的快乐记忆以及不堪回首的往事。他们走了,也带走了一切。而尚存的我们却被留在黑暗里。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无从问起,想说的话并没说出,只因我们到得太晚了。
即使没有疾病,那些80高龄的人的生命通道也已经开始变窄了。父亲在给我写那封信时其实就已经预感到了。我不知那一刻什么时候到来,什么时候我能得到消息,在半夜,还是黎明?无论何时,我心以清楚地知道,我父亲将平静地走过通道。
昨天,我在针灸师的桌上睡着了,身上插满了为了达到通经活络目的的银针。我趴在桌角沉睡过去,进人一种充满栩栩如生梦境的睡眠,它有着令人不可思议的真实感。我看见父亲从自己的身体中脱离开来,81岁的他,变成了一个精力充沛、带着喜悦笑容的年轻人。他是那么强壮有力、那么朝气蓬勃,正张开双臂,走向母亲,并且让她放心,说一切都会很好的。
诚然,事情可能会有所不同,一切还是会很好的。摆脱了过去的悲伤、恐惧以及持续的疼痛,生活会有它新的定义。此刻,就是等待。就像在电闪后开始数着秒表,期待着你知道即将到来的雷鸣,预测着暴风雨何时降临。
(帕蒂·戴维斯:美国前总统里根的小女儿,原名帕特里夏·安·戴维斯·里根。帕蒂·戴维斯为她的艺名。)
明天提前到来
●王京宾
一本小小的日历,一分难以用言语表达的爱意,它曾鼓励我顺利完成了大学的学业,它也正在并将永远督促我在自己的岗位上有所成绩,有所贡献。
昨日,今朝,明天。一本厚厚的日历记载着往昔,经历着今日,迎接着未来。昨日在今朝的前面,明天则是今朝的后一天。偶尔的一天,我突然发现“明天”提前来到我家。
17岁那年,我有幸考上大学,带着父母殷切的期盼。怀着年轻人对未来美好的憧憬,背起行囊我踏上了去远方求学的列车。我所在的大学离家很远,只能在寒假和暑假的时候得以回一趟家。两次相隔四个月左右。每次回家,母亲嘘寒问暖的话似乎真的积攒了四个多月,一刻不停;不善言辞的父亲则是放下手中的农活,为我张罗着做一些我喜欢的饭菜。
带着一脑子的思家心绪回到家中,我的眼睛环视着家中的角角落落。“妈,今天几号了?”看着桌子上的日历我疑惑地问站在身边的母亲。“六号呀!”母亲回答说。“那咱的日历怎么成了八号了?”原来我也是无心地问了一句,说不定是谁一时粗心多翻了两页。母亲笑了:“问你爸吧,昨天我们过的就是八号。”父亲听着,嘿嘿地笑了几声:“都是你妈,当时你打电话说八号回家,她是日日盼夜夜想,两天前就把日历翻到了八号,没想到你提前回来了。”快言快语的母亲立刻反驳到:“快五十岁的人了,自己做的事情还不敢承认。在你上学的日子,你爸盼你回家,日历恨不能一天翻十页。只要你打电话说哪一天要回来,那一天保准要提前来咱家。”母亲看了一下正在忙活的父亲,接着说,“咱家的日历就像人一样。情绪好的时候一个劲地往前赶,不高兴的时候也会休息两天。在你返回学校的日子。咱家的日历你爸十天半月都有可能不动一次,一页能过好几天。”
抬头看了看身边的母亲和正在做饭的父亲,我的心不由得一热。事情或许是父亲做的,也有可能是善辩的母亲“强”加在父亲身上的。但这已不重要。“儿行千里母担忧”,我的父母都是勤劳朴实的农民,他们以自己独特的方式表达着对自己儿女的关爱。
可怜天下父母心,可爱天下父母心。今天我已走上了工作岗位,成了名人民警察,由于工作上的原因,我又一次远离生我养我的土地和疼我爱我的父母,来到他乡异土。每次回家我都会深情地看一眼桌子上的日历。一本小小的日历,一份难以用言语表达的爱意,它曾鼓励我顺利完成了大学的学业,它也正在并将永远督促我在自己的岗位上有所成绩,有所贡献。
父爱母爱,我心目中最伟大的爱。
永远的孩子
●王力军
只要有父母健在,无论多大年纪,他仍然是一个孩子!
春节前,我去邮局发信,坐在我旁边的老人向我借笔填写汇款单,老人头发花白,年纪有六十多岁。看到他在汇款单上写下1000元,我猜想,他可能是给正在外边上学的儿女汇款吧——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出乎我的意料,老人填完汇款单后,又在附言栏中端端正正地写道:“祝父亲、母亲大人节日快乐!”原来他是在给父母汇款,我先是一阵惊异:这老者竟然还有双亲健在。接着心中便涌起一阵感动:老人这年纪应该已经是儿孙满堂了,也到了被儿孙所孝敬的年纪,却仍然不忘尽儿女之孝!
当老人把钢笔还给我的时候,我发现他的眼眶竟然湿润了,那神情,完全像是一个想家的孩子。莫非每一个人都是这样,只要有父母健在,无论多大年纪,他仍然是一个孩子!
走出邮局,我的心情很不平静。是啊,一个人在青年时期先是执著地追求自己的爱情和事业;到中年时,又为自己的家庭、工作,儿女的生活、学习,不停地劳苦奔波;等到人生之秋时,可能才会想起自己多年来对父母的一份最不应该的疏远。而在这个时候,绝大多数人已经是“子欲孝而亲不在”。试想,若人到花甲、古稀的年纪,仍有机会在节日的时候,恭恭敬敬地说上一声“父亲、母亲节日快乐!”那是怎样一种人生的圆满!
拔狮子毛的女人
●张笑颖
用征服狮子的办法来征服自己的丈夫这的确是一套好的方法,但让我们更感动的是,女主人公为了赢得丈夫的爱,而去拔狮子毛的勇气。
很久以前,在埃塞俄比亚某乡村,有一位妇女很为她丈夫烦恼,因为她的丈夫不再喜欢她了,而那个女人又很爱自己的丈夫,又不知道丈夫不喜欢她的原因。
于是,这个女人跑到当地一个巫医那里讲述了她的苦恼,着急地问这个巫医:“你能否给我一些魅力,让我丈夫重新觉得我可爱呢?”
巫医想了一会儿回答道:“我能帮助你,但在我告诉你秘诀前,你必须从活狮子身上拔下3根毛给我。”
“巫医要狮子毛干什么呢?”女人虽然不明白其中的缘故,但为了自己婚姻的幸福,还是感谢了巫医,并准备付诸行动。
她走到离家不远的地方时,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我怎么能摘下狮子身上的毛呢?”她想起确实有一头狮子常常来村里,可它那么凶猛,吼叫声那么吓人。她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第二天早晨,她一大早就起床了,牵了只小羊去那头狮子经常来蹓跶的地方。她焦急地等啊等啊,狮子终于出现了。
她很快站起来,把小羊放在狮子经过的小道上,便回家了。以后每天早晨,她都要牵一只小羊给狮子。不久,这头狮子便认识了她,因为她总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放一只温驯的羊在它经过的道上,以讨它的喜欢。她确实是一个温柔、殷勤的女人。
不久,狮子一见到她便开始向她轻声吼叫,大约是打招呼吧,还走近她,让她敲敲它的头,摸摸它的背。每天,这个女人都会静静地站在那儿,轻轻地抚摸它,狮子也乐意同她接触。女人知道狮子已完全信任她了,于是,有一天,她细心地从狮子的鬃上拔了3根毛,并兴奋地把它拿到巫医的住处。
巫医惊奇地问她。“你用什么绝招弄到的?”
女人便讲了她如何耐心地得到这3根狮毛的经过。
巫医笑了起来,说:“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让你的丈夫重新觉得你可爱的秘诀了,那就是:以你驯服狮子的办法去驯服你的丈夫!”
巫医的话真管用——后来,那女人的丈夫真的又和从前一样喜欢这个曾经拔过狮子毛的女人了。
朋友的鞋
●范佳
以后睡觉,就抱着我的鞋,想想爱笛的鞋还在你手上,爱笛肯定就在附近。
有一个叫德诺的少年,10岁那年,他因输血不幸染上了艾滋病,伙伴们都躲防他,只有大他4岁的爱笛依旧像从前一样同他玩耍。
一个偶然的机会,爱笛在杂志上看见一则消息,说新奥尔良的费医生找到了能治疗艾滋病的药物,这让他兴奋不已。于是,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他带着德诺,悄悄地踏上了去新奥尔良的路。
为了省钱,他们晚上就睡在随身带的帐篷里,德诺的咳嗽多起来,从家里带来的药也快吃完了。这天夜里,德诺冷得直发抖,他用微弱的声音告诉爱笛,他梦见200亿年前的宇宙中星星的光是那么暗,他一个人呆在那里,找不到回来的路。爱笛把自己的鞋塞到德诺的手上:“以后睡觉,就抱着我的鞋,想想爱笛的鞋还在你手上,爱笛肯定就在附近。”
孩子们身上的钱差不多用完了,可离新奥尔良的路还很远。德诺的身体越来越弱,爱笛不得不放弃了计划,带着德诺又回到了家乡。爱笛依旧常常去病房看德诺,他们有时还会玩装死游戏吓医院的护土。
秋天的下午,阳光照着德诺瘦弱苍白的脸,爱笛问他想不想再玩装死的游戏,德诺点点头,然而这回,德诺却没有在医生为他摸脉时忽然睁开眼笑起来,他真的死了。
那天,爱笛陪着德诺的妈妈回家。两人一路无语,直到分手的时候,爱笛才抽泣着说:“我很难过,没能为德诺找到治病的药。”
德诺的妈妈泪如泉涌:“不,爱笛,你找到了。”她紧紧搂着爱笛:“你给了他快乐,给了他友情,给了他一只鞋,他一直为有你这个朋友而满足。”
坚硬的月饼
●张国庆
我惊呆了,因为我看见男孩举着的食品盒里,竟也是5块坚硬的月饼。
十几年前,我在一个派出所当片警,认识了老汤,他是责任区里一家单位的夜班守卫。我认识老汤的时候,老汤已和老婆离婚5年了。老汤的前妻改嫁一个有钱的老头,带着老汤的亲生儿子去了新加坡。
从此,老汤过着平淡而寂寞的日子。我去过几次老汤家。每次我到他家,老汤总是涮杯沏茶,然后蹲在我面前诉说心中的忧愁,絮叨得如同鲁迅笔下的祥林嫂。
老汤最大的心愿就是想看看多年未见的儿子。一次,我到他家核实身份证,他又谈起儿子。说着说着,他打开茶几上的一个铁盒子说:“张民警,不怕您笑话,每年的八月十五,我都给儿子买一块月饼。你看看,这是我存的月饼。”我低头一看,5块月饼坚硬得如石头一般,在铁盒子里轻微碰撞着,让人心酸。
我决定帮他一把。于是,我通过老汤,找到他前妻的娘家,打听到了她的电话号码,然后给她打了个电话。那女人得知我是片警,态度很和缓。可当我提出老汤想见儿子的请求,她先是推托说,回一趟国不容易。后来,在我的一再坚持下,老汤的前妻才勉强答应,等儿子冬季放假时,如果有时间,一定陪他回来看望老汤。
我把这消息告诉给老汤。老汤高兴得什么似的,好像儿子明天就要回来了。可是,就在那年初冬的一天夜里,老汤出事了,他被人杀死在单位的院子里。我们与刑警赶到现场后,看到浑身是血的老汤,仰面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他身中十余刀,死得很惨。根据现场分析,初步断定老汤是与盗贼搏斗时被杀死的。
刑警连续奋战,很快抓获了犯罪嫌疑人。老汤被追认为烈士。我通知老汤的兄弟姐妹来料理后事,并打电话把开追悼会的日期告诉了他的前妻。我特别对她说,如果她不能回来,最好也要让老汤的儿子回来,见爸爸最后一面。老汤的前妻答应了,可直到追悼会举行的前一天,也未见老汤前妻领着儿子回来。
老汤的追悼会如期举行。正当人们向老汤的遗体告别的时候,突然,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哭喊着“爸爸”,冲进灵堂,跪倒在老汤的遗体旁。他泪流满面,从随身的挎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食品盒,打开高举过头顶,泣不成声:“爸爸呀,爸爸!你睁开眼睛看看你的儿子!爸爸,我想你,我真想你呀……”
我惊呆了,因为我看见男孩举着的食品盒里,竟也是5块坚硬的月饼。
阳光下的守望
●顾振威
医生附在母亲耳边,轻轻地说了句:“学生下考场了。”
母亲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拔掉针头,下了病床:“我得赶快问问儿子考得怎么样。”
我见过一个母亲,一个阳光下守望的母亲。母亲就站在七月炙热的阳光下,翘首望着百米外的考场,神色凝重。母亲脸上早冒出豆大的汗珠。汗水早将她的衣衫浸染得像水洗一样,她的花白的头发凌乱地贴在前额上。母亲就这样半张着嘴,一动不动地盯着考场,站成一尊雕像。
树荫下说笑的家长停止了说笑,他们惊讶地望着阳光下的母亲。有人劝母亲挪到树荫下,母亲神情肃然的脸上挤出比初冬的冰还薄的笑,小声嗫嚅道:“站在这里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考场,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孩子。”没人笑她痴,没人笑她傻,也没人再劝她。
烈日下守望的母亲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扫了扫不远处的茶摊,就又目不转睛地盯着考场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半个小时,也许一个小时,母亲像摊软泥一样瘫在了地上。众人一声惊呼后都围了上去,看千呼万唤后她仍昏迷不醒,便将她抬到学校大门口的医务室里。
听了心跳,量了血压,挂了吊针,母亲仍然紧闭着双眼。经验丰富的医生微笑着告诉众人:“看我怎样弄醒她。”
医生附在母亲耳边,轻轻地说了句:“学生下考场了。”
母亲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拔掉针头,下了病床:“我得赶快问问儿子考得怎么样。”
我常常将这个真实的故事讲给我的学生听,学生说,这故事抵得上一千句枯燥无味的说教。
找儿子
●刘国芳
父亲第二天出去,精神明显好了,父亲见了村里人,跟人家说:“我看见小刚了,在电视里,他跳进水里,在抢险哩。”
父亲眼力不好,平常不大看电视,但长江出现汛情后,父亲开始看电视了。哥哥在部队,父亲不知道哥哥和他们的部队是不是也调往长江大堤了,父亲想在电视里看到哥哥,但父亲未能如愿,他没有看到。父亲有一天把我喊过去,父亲说:“你说小刚在不在堤上?”
我说:“在吧,哥哥和他的部队几天前就调往九江了。”
父亲说:“那我在电视里怎么没有看到他呢?”
我笑了笑,跟父亲说:“哪里每个人都会被电视拍到呢?”
父亲想想也是,不再问了,只用心看电视。
这天父亲正看着电视,一行人走来,我认识他们中的两个,一个是村长,一个是镇长,其他的人,我就不认识了。父亲看见这么多人来,很紧张的样子。我跟父亲一样,也紧张。我猜哥哥出了什么事了。果然,他们中的一个开口了,真是那回事。父亲呆了,一动不动坐在那儿听他们说,听他们劝,听他们安慰。许久许久,父亲忽然开口了,父亲说:“你们骗我,小刚不会死。”
回答父亲的,是一片抽泣声。
父亲第二天出门了,我问父亲去哪里,父亲说去找小刚呀。听到哥哥的名字,我眼睛又红了。我说你去哪里找哥哥,父亲说抚河边呀。我说哥哥不在抚河边。父亲说在,就在。说着,父亲固执地出门了。我当然不放心父亲,跟在父亲身后,河不远,就在村前,不一会就到河边,父亲来来回回地走着,找人的样子。是夏天,太热,我怕父亲中暑,便说爸爸回去吧,哥哥不在这里,你在这里找不到他。父亲说瞎说,谁说我找不到他,我记得小刚以前天天在抚河里游泳,你说是不是。我说不错,哥哥以前天天都在这里游泳。父亲说一次村里二丫跌进抚河里,是小刚把她救上来的,是不是。我点点头,我说哥岂止救了二丫,还救了狗娃、细崽。父亲说我到这里来找他,怎么会找不到呢。我又抽泣起来,我说:“找得到。”
但父亲失望了,父亲哪里找得到哥哥呢。
又一天,父亲也出门了,我问父亲去哪里,父亲仍说去找小刚,但这回父亲没去抚河边,而是往村后山上去。我跟着父亲,还说爸爸你去山上做什么呢。父亲说小刚在山上呀,我去山上找他。我说哥哥不在山上,哥哥怎么会在山上呢。父亲说谁说小刚不在山上,我记得他以前天天上山砍柴,你说是不是。我点点头,我说以前哥哥天天都上山砍柴。父亲说既然小刚天天都上山砍柴,我怎么找不到他呢。说着,我们走到一处山崖了,在那儿父亲要往下爬,我慌忙拉住父亲,我说爸爸你不能再往前走呀,前面是山崖,很危险。父亲说危险什么,我记得以前村里的杏花滚下了山崖,是小刚爬下去把她救上来的,是不是。我又点头,说是。父亲说既然是,我就要去下面找他。我说爸爸你不能去,我们在上面等他吧。父亲看看说,点点头,在那儿站着,等着哥哥。
但父亲失望了,父亲哪里等得到呢。
有几天父亲没去河边也没去山上,父亲只在村里转,一副找人的样子。有人问父亲找谁,父亲说找小刚。村里人听了,眼睛一红,村里人都知道小刚在抗洪时牺牲了,有人跟父亲说在村里找不到小刚,父亲说怎么找不到,我记得以前村里惊了一头牛,疯跑,就要踩着五毛时,小刚过去抓住牛角,推开牛,是不是。村里人说是。父亲说既然是,我就找得到小刚。村里人听了,不做声了。
晚上,父亲还是坐在电视前,父亲依然希望在电视里看到哥哥,为此,父亲每晚每晚都盯着电视一动不动。一天,父亲看见一个抗洪抢险的场面,堤上全是穿迷彩服的军人。父亲看着,突然眼睛一亮,然后叫了一声,父亲说:“你看,那不是小刚吗?”
我侧头去看,但画面变了,我便说哪里呀,那不是哥哥。父亲瞪我一眼,父亲说:“真的,那是小刚,我没看错,小刚跳进水里,在抢险哩!”
我眼里一片潮湿。
父亲第二天出去,精神明显好了,父亲见了村里人,跟人家说:“我看见小刚了,在电视里,他跳进水里,在抢险哩。”
村里人听了,都流泪。
笨小孩
●彭海清
就像黑云经过太阳的亲吻也会变成绚丽的彩霞,再笨的小孩,有父母的爱和呵护,也会长成顶天立地的栋梁。
小时候,我在村里是出了名的笨孩子。
六年级时,父亲带我去交公粮。出纳算了账,父亲觉得不踏实,便又偷偷叫我重算了一遍,结果和出纳的数目相差十几块!父亲在得到我的肯定后和出纳吵了起来,目不识丁的父亲只相信自己的儿子、居然和相交几十年的老友吵得面红耳赤!我心虚地又算了一遍,天啊!竟然是我错了!那一刻我愧疚得要死,父亲喋喋不休的争辩也一下子顿住了。那一刻,我清晰地见到父亲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手也在不停地颤抖,他久久地盯着我,不发一言,然后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拉了我便走。
也许是智商有限加上读书不用功,虽然花了时间早起晚睡很认真去做,我每次考试的成绩总不理想,且往往被老师留堂。父母来校接我时总要被老师数落一通,他们只能满脸通红地彼此安慰说,孩子还没通性,由着他吧,长大了会自觉的,别逼着他了。显然他们彼此都很清楚自己的儿子不折不扣地笨,却仍善意地期望着。
懵懵懂懂地长到12岁,我的思想第一次发生了重大转变。
那年初秋,天气特别炎热。刚割完早稻,父母出工去了,叫我在家门口晒谷子。中午的时候,我望了一眼万里无云的天空,心想不会下雨吧,便跑去不远的小河里游水。正游得开心,大雨骤然而至,我光着身子拼命地跑到家里的时候,父亲正拿着扫帚拼命地堵截那些随水流四围乱窜的谷。见我回来,就扬起扫帚。我一见吓坏了,扭头就跑,慌不择路地跑进了一条山沟,一不小心掉进了水沟,水势湍急,一下将我冲出老远。夹杂在水里的荆条又火上浇油,我心里一急一痛,便昏了过去。后来听说,父亲当时吓坏了,背着我没命地往医院跑,鞋子跑没了,上衣跑没了,裤子也撕破了。半路上,母亲听到消息追上来,便轮流背着,一直背到30多里外的医院。母亲有腿疾,走路本来就一颠一颠的,我无法想象那段路她是怎样挺过来的。十多年后的今天,我每每想起父母在那条山道上心急如焚地奔跑,泪水便会不由自主地流出来,心中也悔恨不已。
看到我醒来,父母喜极而泣,抱头大哭。泪水滑过他们憔悴的脸庞,滴落在他们血痕斑斑的脚上,触目惊心!其实当时我只是惊吓过度,医生说,在家静养一下就行了。但父母的小题大做却唤醒了我那麻木沉睡的心。父母的泪水让我一下子长大了,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即使愚笨如我,也是父母心中的最爱啊!
那年期末,我破天荒考了全班第一。邻居说这娃子就是命硬,这水中一浸不但没有浸出问题,反而把人给浸聪明了。只有我知道,正是父母的爱让我滋生了强烈的愿望——我要用最好的成绩来给父母争光。全班第一的荣耀让父母骄傲了好久,他们屡屡将我作为弟弟妹妹们的榜样。这让我开心了好久,以至于慢慢养成了读书的习惯,一读读到大学毕业。
我至今仍不知道自己的智商是高是低,也许,这对人的一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怎样的父母。从懵懂到明事,其实只是一桥之隔,父母温和宽厚的爱是孩子跨过这座桥的动力。就像黑云经过太阳的亲吻也会变成绚丽的彩霞,再笨的小孩,有父母的爱和呵护,也会长成顶天立地的栋梁。
一滴泪落下需要多长时间
●柯茂林
一滴泪落下,到底需要多长时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父亲的一滴泪落下来,花了七天七夜。
从来没有见过父亲落泪,除了那唯一的一次。以前没有过,以后也再没有见到。
都说天有不测风云,这句话对于刚过36岁生日的父亲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那一年的春天,母亲突然患了精神分裂症,父亲一时不知所措。看一眼身边的三个孩子,最大的12岁,最小的才6岁;再看一眼家徒四壁的家境,一时间父亲真正陷人了孤立无助、悲痛绝望之中。
父亲呆呆地坐在堂屋的角落,呆呆地看着母亲在堂屋中间哭闹,呆呆地看着热闹的人从他面前来来去去,呆呆地看着三个儿女在旁边畏缩成一团,陪着母亲低泣。他就这样坐着,一句话也不说,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慢慢地,眼圈红了。我分明看见一滴泪出现在父亲的眼眶中,眼看就要落下,但,终究没有落下,因为父亲已经站起来,走到堂屋中间,把哭闹的母亲从地上扶起来,扶到凳子上坐下,又客气地对瞧热闹的人说“不要影响她休息,大家请回吧。”然后,父亲打来一盆热水,缓缓地为母亲洗去脸上、头发上和衣服上的灰尘,最后把母亲抱到里屋,哄她睡觉。等父亲将母亲安顿好,已是深夜,当他看到我们三个子女因为饥饿、困倦和害怕缩成一团睡着了,又迅速走进厨房开始做晚饭。不知过了多久,我像是在梦中,被一股诱人的饭菜香味馋得流口水时,突然睁开眼一看,果真见父亲做了好几个菜,正准备叫我们吃饭呢。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就托人带信给离我家不远的两个舅舅,叫他们过来商量救治母亲的事。两个舅舅看到正在房间里哭闹的母亲,都怔住了。父亲说:“我打听过了,长沙有家精神病院,听说不错,我想带她去那儿医治。但需要乘车一天一夜才能到达,这么远的路程我一个人带她去确实很困难。你们是知道的,我没有兄弟,三个孩子都这么小,帮不上忙,所以只有看你们谁能抽出时间,和我一起把她带到长沙治病。”两个舅舅听了,良久沉默。大舅舅先开口:“那得多少钱?”父亲说:“最少要带200块钱。”大舅舅接着问:“你有多少钱?”父亲顿时脸色黯然,不无伤感地说:“我现在只有十几块钱,全家只有这么多钱了,希望你们能帮一把。”又是久久沉默。小舅舅这时开口了:“我们回去考虑一下。”一丝失望马上掠过父亲的心头,还能怎么说呢,只有让他们回去考虑了。两个舅舅头也不回地走出我们的家门。
舅舅走后,父亲呆呆地坐了好久好久。没办法,他又托人带信给城里的两个姑妈,请求她们回来一趟。
第三天一大早,小姑妈回来了。父亲又把对舅舅说的话对小姑妈说了一遍。小姑妈说了声好,说应该治疗,但转口说:“我给你二十块,你再到其他地方想办法借些钱。”小姑妈当时的工资是每月60块。二十块钱管什么用呢?父亲只有苦笑,发自内心的一声苦笑,这就是所谓的姐弟情深吗?小姑妈给了钱,没多逗留,回城了。
第三天下午,两个舅舅又来了。没有带一分钱来,而是带了一个道士来,也不知哪里请的道士。舅舅说:“先不忙跑那么远治病,说不定是中了邪,我们请了道士来镇邪。”道士镇邪?镇什么邪?父亲欲哭无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茫然地看着道士在屋子里挥舞,茫然地看着门口一大群瞧热闹的人。道士挥舞了一会儿,说了声可以了,就拿着道具出门走了。折腾这一阵,母亲竟愈发哭闹起来。不是镇住邪了,而是使病情加重了。两个舅舅没再说什么,也出门走了。
第四天傍晚,大姑妈才从城里赶回来。她在家呆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回城了。走的时候,给父亲留下十块钱。
大姑妈走后,整个上午父亲坐在房里没吭一声。两个舅舅考虑来考虑去,没有回音;两个姑妈都是施舍性地给一点钱,来了就走。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兄弟情、姐妹情吗?难道说真要应验周围人说的“家破人亡”的结局吗?母亲还在哭闹,父亲只是漠然地坐着。良久,良久,父亲的眼圈又红了,一滴泪水又出现在父亲的眼中,但,这滴泪水依然没有落下来,因为父亲已经站起来,低沉地说了一句:“我出去借钱。”说完就出门了。
父亲在外面整整跑了两天,总是吃完饭把母亲安顿好再出门,到点的时候赶回来做饭,照顾母亲和我们三个孩子。第七天晚上,父亲回来的时候,把所有的钱出来清了一遍,包括高利贷借来的钱,一共是121元。父亲轻声说了句:“明天可以出门了。”
直到这个时候父亲才突然想起来,他和母亲走了,三个孩子在家怎么办呢?三个孩子都这么小,而他这一次外出寻医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回来,怎么办呢?
父亲看一眼姐姐,再看一眼哥哥,又看一眼我,嘴巴动了一动,没有说出话来,脸上满是无奈和伤感。这时,姐姐开口了:“爹,你准备明天到长沙去吗?”父亲点点头轻声说:“是的。”姐姐没再说什么,走过去把哥哥牵过来,又搂着我过去,三个人一起站在父亲面前。父亲疑惑地看着姐姐,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这时,姐姐开口了:“爹,你放心带娘去看病吧,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们三个在家没人照顾。爹,你不要担心,我已经长大了,会照顾好两个弟弟的,我还会督促他们好好学习的。”父亲听着姐姐尚带奶声奶腔的话,张大了嘴看着她,他不敢相信,这些明事理的话,竟然出自一个孩子之口。这时哥哥开口了:“是的,爹,我们会自己照顾自己的,你放心带娘去看病吧。”父亲的眼神由吃惊变平静,又由平静变悲凉,他低下头来,伸出手摸摸我的脑袋,把我拉过去搂在怀里。依偎在父亲怀里,我拉着他的手轻声说:“爹,我在家会听话的。”瞬间,父亲的眼睛红了。不是眼睛红了,而是眼眶里涌满了泪水,一滴一滴的泪水正从父亲的眼里夺眶而出。整整七天七夜,这滴泪水才从父亲的眼中滴落下来。父亲从我们三个幼小的、懂事的孩子身上看到了生活的希望,看到了治愈母亲疾病的希望,那是感动的泪水、欣慰的泪水、希望的泪水啊,能不流下来吗?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就带着母亲出门了,走到远远的拐弯处,回过头来看一眼站在门口的我们姐弟三人,什么也没说,然后转过头去头也不回地走了。那泪水,也从姐姐、哥哥和我的眼中无声滑落下来。
陪你再走三十秒
●烟雨
“三十秒”对于整个生命历程来说是多么短暂,可莫莉亚夫妇却把它演绎得如此生动、凄美。
有这样一个故事。
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夏天,一场普普通通的攀岩比赛正在美国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地方举行。加州攀岩俱乐部的罗夫曼和妻子莫莉亚丝在同时攀岩,夫妻俩你追我赶,罗夫曼的攀岩速度还是比妻子要快—些。不一会儿,妻子就望尘莫及了。要知道,这是一场没有任何防护设施的攀岩比赛。就在罗夫曼即将到达岩顶的时候,就在无数观众欢呼雀跃的时候,罗夫曼发出了一声惊叫,原来他失足了,他整个身体在空中飘舞。下方的妻子也听到了丈夫的惊叫,就在看到丈夫的身体坠落的时候,莫莉亚丝突然毅然决然脱离了岩壁,用自己的双手准确无误地接住了丈夫。
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他们看到罗夫曼和莫莉亚丝双双依偎着,一起急速地坠落到万丈深谷之中。
这个瞬间,这个凄美的时刻,被在场的一名摄影师捕捉到了。很快,莫莉亚丝的接搂动作被定格成一幅风靡世界的经典图画。
据一位在场的人说,从高空跌到低谷,仅仅用了三十秒。这是他们人生中最后相伴的一瞬间。
也许,他们在日常生活中也有过种种不愉快。也许,他们在攀岩前一直都是恩恩爱爱。不管怎样,人世间普普通通的爱情在此刻得以升华。
如今,我们听多了花前月下的故事,别说“爱你一万年”了。也厌烦了凄凄惨惨的离别,别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了。请静下来,思考一下这个场面吧!
原来,真正的爱情深情无限,爱意绵绵。即使在生命放飞的最后一刻。
爱之歌
●殷德厚
爱啊,你这美妙的风吹吧,尽快吹吧!吹遍广袤大地,让人与人更加和谐,让人与人更加多情,让人与人更加亲密!
自有人类就有爱,爱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
父子之爱,母女之爱,姐妹之爱,兄弟之爱,师生之爱,夫妻之爱,情人之爱,都深溢在这辽阔的大地之上。
爱,来自各个不同的对象,有各种名称的内容和形式。有浓情蜜意的爱,有淡如清水的爱,有山盟海誓的爱,有无微不至的爱,有不着痕迹的爱,有刻骨铭心的爱,有魂牵梦萦的爱,有纯洁无瑕的爱,有相敬如宾的爱,有永垂不朽的爱,有缠绵悱恻的爱,有气壮山河的爱。
爱,是一种自发的行动,是一种纯真的感情,也是一种极微妙的心理状态。爱,一般是双方的,但也有发生在单方面的。
爱,往往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但也有许多解释不了的爱。
爱,在地球上生存,却因人而异。
有的人很容易滋生爱的情感,有的人则难于长出爱的幼苗;有的人永远有一股爱的情潮在胸际奔腾,有的人在爱的天地里,长年累月心如止水。
爱,是人类的独有财富;爱,是一种不可多得的珍品;爱,是一种高尚的情操。当它升华时,可以奔流不息,可以惊天动地,可以发挥非心的潜力,可以能人所不能。
爱,总是与美结合在一起的。它们简直是一对孪生的亲密姊妹。美的事物滋生着爱,孕育着爱;有了爱,这种美更光华、更隽永,更能散发出夺目的异彩。散文、小说、诗歌、戏剧以及其他形式的文学作品,都少不了爱。爱,是作品的精华,作品的神髓,作品的生命。对爱描写得最美、揭示得最深、吟咏得最动人的作品,便最能扣人心弦,最能流传久远。
饱含着爱的作品,像甘美的陈年佳酿,时光的消逝更能增添它醉人的香气和美味。
爱,充塞在广宇之中;爱,激溢在大地之上。在无穷的时空里,爱在消逝;在无穷的时空里,爱在滋长。它永无止境地在生,在灭,在延续,在传播,在发扬。
爱,是一首最激动人的歌。歌颂它,你就会远离自私之境;歌咏它,你就会情思无限;歌颂它,你就会胸怀广阔。
爱啊,你这美妙的风吹吧,尽情吹吧!吹遍广袤大地,让人与人更加和谐,让人与人更加多情,让人与人更加亲密!
那一年
●郭昕
爹的右手探得紧紧的,慢慢伸到我眼前,又慢慢地张开了手掌。
“七十四块三毛八。”
当生猪收购站那个鹰钩鼻子把那些大的小的软的硬的票子推到爹面前时,爹似乎被他们吓住了。半天才想起伸手,伸到半道又缩回去了。哈着腰小心翼翼地问鹰钩鼻子:
“七十四块——三毛八?”
“没错,老头。”鹰钩鼻子不耐烦了,随手把钱一划拉,说:“一边去,老头。”
钱出溜到了桌边,两张小票顺桌角滑下,在冬日的黄昏中飘飘洒洒。爹慌慌地伸手去抓,票子像是故意跟爹捣蛋样左扭右摆最终还是巧妙地落在了地上。不等爹弯腰,我麻利蹲下,捏起它们拍打拍打又捋得平平展展递到爹的手上。
我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去年队里分红,爹和娘干了一年分了十六块四毛二。这七十四块三毛八比十六块四毛二多多少呀,我算不清,也顾不上算清,只知道欢喜地咧着小嘴看着爹。
爹好像不会笑。见着这么多的钱他也不笑。爹“呸呸”往拇指和食指上吐了些唾沫,把钱一张一张仔仔细细点了两遍,又在桌上蹭了几下,最后大票在下,小票在中间,几个硬币规规整整码在最上边,一卷,掖到黑棉袄里面。
“回啦。二小。”
我站那里不动。
“家走呀。”爹催我。
“爹——你说猪卖了给我买挂炮……”
爹愣了愣,手抬起来,我仰脸盯住爹的手。爹的手把没扣住的黑棉袄扣子扣好就放下了。
“爹——”
“啥时候了,铺子都关门了,下回吧。”
我的心一下凉透了。要不是爹说过卖了猪给我买一挂炮,我才不跟他跑二十多里冤枉路呢!下回,下回在哪儿呀,从我记事起,这是我家卖的第一口猪。
“爹——”我喊着,泪蛋就要掉下来。
爹不看我,端起车把在前面走了。
再有两天就是腊月二十三了,我们这儿叫小年。街旁那家灶屋里飘出一股好闻的猪肉白菜炖粉条的香味,诱得我使劲吸了两下鼻子。结果,连收购站厚厚的猪骚气都吸进去了。
我把裤子往上提了提,极不情愿地撵爹去了。
出了公社这条小街就是高高低低的黄土路了。远远的庄子上有一缕缕白烟升起,一两只回窝的鸟急急地打头顶飞过。我跟在爹后面,脚踢着土坷垃心里骂着爹。还是爹呢,说话不算数,谁跟你叫爹呀!我故意走得很慢,慢着慢着就看不到爹了,我干脆一屁股坐在路中间。等一会儿就听前面喊:“二小——二小——”我不搭理。又是几声:“二小——二小——”我磨磨蹭蹭地站起。等又看到爹时,爹蹲在路边数钱。见我过来了,爹把钱掖到怀里,拍拍棉袄。
“坐上吧。”
我一扭身,给爹一个脊梁。
“坐上吧,二小。”爹架好车等着我上去。
我想起爹怀里揣着七十四块三毛八,爹答应过给我买炮说话不算话,心里就堵上一个大疙瘩,我想起爹晌午跟我一样喝了两碗红薯面疙瘩,推着二百来斤的猪走了二十多里地,爹的个子好高好高,爹的背已经有点驼了。爹这会儿驼着背端着车把等我上车,心里的疙瘩就软了,化了。
“爹——”
“上去吧,推着走快点儿。”
天差不多黑透了,偶尔有一两声狗叫传来。车轮吱扭吱扭叫着,在黄土路上滚动,颠得我上下眼皮直打架,风呜呜地吹着,棉袄变得跟张薄纸一样。好冷啊,怎么还没到家。什么东西搭到身上,暖暖的。我闭着眼抓一把,噢,是爹的大棉袄。爹推了我一路,该下来走走了,可浑身酸软,一动也不想动。好像是过桥了,那座长长的石拱桥。车头翘起来了,高高的,车屁股又撅起来了,高高的。迷糊当中,听到哪儿响了一声“当嘟”。好了,过完桥,再有一里多就到家了。想睁眼看看爹,却怎么也睁不开。
睡得好香啊,谁在那里说话,烦死人了。
“他爹,不对呀。”
“不能吧。路上点几回都够数。”
“唉,对不上呀,别是丢哪儿了吧。”
我打了个尿颤惊醒了,睁开眼,外屋亮着灯,爹和娘正在说什么。说什么,听一阵,想起爹的大棉袄,想起桥上那一声“当嘟”。想说不敢说,不说又不甘心。
“爹——”我试探着小声叫。
“睡你的。”爹极不耐烦。
我壮壮胆子,声音再大一点儿。
“是不是丢桥上了,我好像……好像……”
“啥?”爹从外屋冲进来,娘端着油灯忙不迭跟在后面。
“你说啥?”爹的影子投在土墙上老大老大,晃晃悠悠的,看得我心里发毛。“过桥时,我好像听见……”
不等我说出听见什么,爹抡圆了胳膊,照我左腮帮子上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左半边脸顿时热辣辣的,耳朵嗡嗡地叫起来。
从记事起,这是爹第一次认真地打我。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我生怕爹再来第二下,第三下,忙抬起胳膊抱住了头。
爹只打了那一下。等我放下双手哆哆嗦嗦走到外屋时,爹和娘都不见了。我扑到院门口,只见夜色中晃动着一团红光,很快地远了,远了。
我躺在一动就吱吱叫的破板床上,睁大了眼看着黑乎乎的土墙。鸡叫过头遍了;鸡叫过二遍了;鸡开始叫三遍了……
门响了,我忽地跳下床往外跑。
娘进来了,手里拎着家里那盏小灯笼,一脸的疲惫和欣慰。后面是爹。爹的个子老高老高,进屋时都要弯一下腰。看到我,爹笑了一下,笑得很涩很涩,“找到了,二小。”长这么大,我第一次看见爹笑。
爹的右手探得紧紧的,慢慢伸到我眼前,又慢慢地张开了手掌。
手掌上,静静地躺着一枚五分硬币。
为了心中那座灯塔
●张达明
那一年,我刚刚八岁。家是我心中的灯塔,她时刻照亮着我回家的路,不管回家的路途有多遥远,也不管回家的道路有多艰难,我相信,只要心中灯塔的光亮不熄灭,我就能在灯塔的照耀下,一定回到我那可爱的家。
日前,全世界几乎所有的媒体,都在同一时间播发了一条震惊全球的新闻:奥地利女孩娜塔莎·卡姆普什在失踪了8年后,突然回到了家。在她失踪的8年时间里,她的父亲一刻也没有放弃过寻找女儿,而她也一刻没有放弃回家的努力。
当记者问及娜塔莎,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她有如此坚强的毅力和意志时,她回答记者说:“因为我有家,家是我心中的灯塔,她时刻照亮着我回家的路,不管回家的路途有多遥远,也不管回家的道路有多艰难,我相信,只要心中灯塔的光亮不熄灭,我就能在灯塔的照耀下,一定回到我那可爱的家。”
娜塔莎·卡姆普什的噩梦是从1998年的3月2日早上开始的。
那天,她刚过了10岁生日。因为父母离异,她和父亲住在一起。早上,她像往常一样,和父亲道别后,就蹦蹦跳跳地上学去了,当她走到一个僻静处,一名闲逛的男子叫住了她,向她问路,还不等她给那名男子说清楚,男子就一把抓住她,她极力反抗,但那男子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拖到了一辆轿车上。
从那一刻起,她就被那个有着变态狂的44岁男子沃尔夫冈绑架了。
在被绑架最初的6个月里,她与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她被带到一个不足6平方米大的地下室里,那里没有窗户,她曾试图逃跑,就向墙壁扔瓶子,用拳头擂墙壁,希望有人能听到她的声音,但是所有的挣扎都不过是徒劳。
两年后,她已经长到12岁了,她仍在努力逃出那个魔窟,但都无济于事。
于是,她不再在行动上有所表现她要逃跑的企图,她一直在寻找成熟的时机,她知道,她不能再做什么冒险的尝试了,如果尝试失败,就意味着那个魔鬼将永远会把她关在地牢里,以后逃跑的希望就很渺茫了。
她为了麻痹那个魔鬼,便装作很顺从的样子。麻痹起到了效果。后来,她就被允许到楼上读书或者做些家务活,但都是在沃尔夫冈的严密监视下进行的,每次的时间都不会很长,她很快又被重新送到那个又潮又黑的地牢里。
她继续采取麻痹战术,再后来,娜塔莎会被沃尔夫冈带上去上街,但为了防止她逃跑,他通常要求她走在他前面,为的是不让她脱离他的视线。
曾多次走在大街上,娜塔莎疯狂地试图通过眼神来引起路人和商店店员的注意,但在人流如织的大街上,人们是不会注意一个小女孩的举动的。一次次求救的失望,使她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晚上,躺下时,她检讨了自己冲动的表现,幸亏没被恶魔察觉。她意识到,如果自己再有那么一点点冲动行为,后果都将是致命的。她想,不能图一时冲动的痛快,而最终永远失去回家的机会。
她这时总会想起自己的家,那个心中明亮的灯塔,她就会强行稳定住自己烦躁不安的情绪。
转眼,时间就到了2006年的8月份了,距离她被绑架的时间已经过了8年多,这年,她也18岁了。
8月23日这天,对于娜塔莎来说,是个非常重要的日子。中午,沃尔夫冈又一次带她坐车去上街,走到半路,沃尔夫冈要接一个电话,娜塔莎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趁他接电话的那一小段时间,猛然迅速打开车门,等沃尔夫冈反应过来后,她已经跑过了马路,冲到附近一栋房屋的花园里,借用这家主人的电话报了警。12分钟后,当警察出现在娜塔莎面前时,她知道自己已经安全了,这才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
在娜塔莎逃脱的当天深夜,绑架她的恶魔沃尔夫冈撞向了迎面开来的一列火车上,结束了他罪恶的生命。
正是因为娜塔莎心中始终有座不灭的灯塔在照耀着她,才使得她时时刻刻都没放弃回家的努力,她最终做到了,回到了家,回到了日思夜想着她的父亲身边。
人们在谴责那个绑架她的恶魔的同时,更敬仰的是小娜塔莎顽强的毅力和惊人的意志。
在为她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对她的采访活动一直进行了45分钟,她虽然有时会偶尔咳嗽一下,但自始至终,她都没掉过一滴眼泪。
她说:“现在不用哭了,因为我已经切切实实地见到了心中的那个灯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为什么要哭呢?”
我在这里很好
●天凌
你看照片,我很好。
历时两个半月的装潢,终于在粉尘、噪音、油漆味里结束了。结算了工钱,主人家请工头和他手下的小小装潢队去小餐馆吃了一顿好饭。主人家知道他们不容易,天天吃大蒜煎豆腐;冬天睡在门窗半拆的工地上,有两位都冻病了,为了赶工,边咳嗽边做木工……
今天是他们难得轻松的一天,拿了工钱准备汇去家里。明天,或许他们就去了城市西南角的另一个街区,重新开始敲敲打打的装潢生涯。来时,除了必备的工具,他们只有一条被、一个碗、一双筷,走时,也如此。
吃完饭,他们用家乡话交谈了一会儿,最后,工头用夹杂着淮北口音的普通话对女主人说:“大家的意思……老板娘,我们想在你这里拍一张照片,邮回去,告诉父母和老婆娃儿,我们在外面很好,主人家对我们照顾得很周到,好让他们放心……”
这当然没问题,男主人就是摄影记者,女主人也会暗房操作,冲卷彩照不在话下,他们特意挑选了一流的照相机,替夹着铺盖卷儿的民工,在刚落成的新房里拍下一张张彩照。
男主人不停地提醒大家:放松、放松,就像在你们自己家一样……但是,无论如何,土气的花面儿被子,民工脸上苍老疲惫的笑纹,和满室豪华的装潢无法和谐统一。
这里,曾经是他们临时的住处,但毕竟不是他们的家。
冲好了照片,女主人一一写信,依照他们歪歪扭扭写上的住址寄给他们的家人。一样的背景,不一样的被窝卷儿,相似的紧张和拘谨表情,一张一张看过去,心软的女主人几乎落泪。他们共同留下的一句话仅仅是:“看我们住的房子,家里人可以放心了吧。我在南京挺好的!”
至于装潢过程中与杂乱为伍,睡在铺了一半地楞的水泥地上,合力用五夹板堵住刚敲去的旧窗,被胶味漆味呛得咳嗽……都不提了,只寄回一笔赚来的工钱,和一句善意的谎言:
你看照片,我很好。
盲道上的爱
●张丽钧
“你说,在这一条条盲道上,该发生过多少叫人流泪动心的故事啊。要是这条人间最苦的道连起码的畅通都不能保证,那不是咱明眼人的耻辱吗!”
上班的时候,看见同事夏老师正搬走学校门口一辆辆停放在人行道上的自行车。我走过去,和她一道搬。我说:“车子放得这么乱,的确有碍观瞻。”她冲我笑了笑,说:“那是次要的,主要是侵占了盲道。”我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说:“您瞧我,多无知。”
夏老师说:“其实,我也是从无知过来的。两年前,我女儿视力急剧下降,到医院一检查,医生说视网膜出了问题,告诉我说要有充足的心理准备。我没听懂,问是啥充足的心理准备。医生说,当然是失明了。我听了差点死过去。我央求医生说,我女儿才20多岁呀,没了眼睛怎么行?医生啊,求求你,把我的眼睛抠出来给了我女儿吧!那一段时间,我真的是做好了把双眼捐给女儿的充足心理准备。为了让自己适应失明以后的生活,我开始闭着眼睛拖地抹桌、洗衣做饭。每当辅导完了晚自习,我就闭上眼睛沿着盲道往家走。那盲道,也就两砖宽,砖上有八道杠。一开始,我走得磕磕绊绊的,脚说什么也踩不准那两块砖。在回家的路上,石头绊倒过我,车子碰破过我,我多想睁开眼睛瞅瞅呀,可一想到有一天我将生活在彻底的黑暗里,我就硬是不叫自己睁眼。到后来,我盲道上走熟了,脚竟认得了那八道杠!我真高兴,自己终于可以做个百分之百的盲人了!也就在这个时候,我女儿的眼病居然奇迹般地好了!有天晚上,我们一家人在街上散步,我让女儿解下她的围巾蒙住我的眼睛,我要给她和她爸表演一回走盲道。结果,我一直顺利地走到了家门前。解开围巾,看见走在后面的女儿和她爸都哭成了泪人儿……
“你说,在这一条条盲道上,该发生过多少叫人流泪动心的故事啊。要是这条人间最苦的道连起码的畅通都不能保证,那不是咱明眼人的耻辱吗!”
带着夏老师讲述的故事,我开始深情地关注那条“人间最苦的道”,国内的,国外的,江南的,塞北的……
我向每一条畅通的盲道问好,我弯腰捡起盲道上碍脚的石子。有时候,我一个人走路,我就跟自己说:喂,闭上眼睛,你也试着走一回盲道吧。尽管我的脚不认得那八道杠,但是,那硌脚的感觉那样真切地瞬间从足底传到了心间。我明白,有一种挂念深深地嵌入了我的生命。痛与爱纠结着,压迫我的心房。
让那条窄路宽心地延伸,我替他们谢谢你。
夹层里的钱
●张秀阳
因为爱情,会知道并掌握一切与爱情有关系的事情,会把她爱人最平庸的东西神圣化。
这是一个朋友的真实故事。
朋友是位才女,经常写一些青春美文和感悟人生的哲理散文。经常有编辑向她约稿。朋友又是极热心肠的女子,有求必应。即使手头没有稿子,也禁不住人家的央求,陪着吃、玩后,就伏在桌上,赶制那些锦绣文章。朋友的文名越来越盛。后来,就出了集子,经常去外地参加一些创作笔会。
在家庭事务中,朋友却是个低能的女子。她不会做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不能辅导孩子的功课,让老公又爱又气。
有一回接到一家杂志的邀请,去香港、澳门、泰国参加笔会。临走前的夜晚,又是老公亲自给她收拾行装,再三再四地交待它们各自的位置,别混淆了。考虑到穷家富路,老公尽量让她多带些钱。“花钱时多动动脑筋,该花的花,不该花的别乱花。”老公谈话时,眼里满是爱恋。
旅途是愉快的。东方之珠的璀璨灯火,葡京大酒店的奇特造型,曼谷的异国风情,芭提雅的丽日蓝天,当然,还有文朋诗友高谈阔论,把酒论文。因为是随旅游团而行,导游安排的项目中购物是少不了的内容。每人都在购物,或多或少。这时,朋友不善算计,随意而为的做派暴露无遗。记得到了泰国的后几天,再去商场或有什么需要自费项目活动时,朋友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没猪(铢)啦”。
好在返程票已经买好,再也不需要大的开支,朋友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到了广州,那晚的分别晚宴热烈而又略带伤感。饭后,朋友在房间里给几千里外的老公打电话。一开始,朋友还兴致盎然地叽叽呱呱地说着旅途见闻,后来不知道她的老公说了句什么,朋友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再后来,她大大的眼睛饱含了一泓泫然欲滴的泪。
她无言地放下电话,久久地沉默着。
后来,朋友告诉我,老公打电话时对她说:“知道你的钱肯定要花光,恐怕下飞机后连打的的钱也没了,我就在皮箱的夹层里,给你装了200块钱。”
听了朋友的话,我也久久地沉默着。这就是爱情,不愠不火,但又知冷知热,而且爱上一个人,就爱他的一切,包括在别人看来是缺点的东西。后来,我看秘鲁作家巴尔加斯·略萨的小说《情爱笔记》,看到里面的一段话:“因为爱情,会知道并掌握一切与爱情有关系的事情,会把她爱人最平庸的东西神圣化。”
远远地望着你
●陆勇强
他觉得自己是够拖累她的了,他就开始跟她生闷气,不吃她烧的饭菜,质问她许多问题。
他的眼睛失明了。
原先他是多么幸福啊:他是一家医院的主治医生,在市里小有名气,有自己的私家车,有宽敞明亮的住房,还有一个温柔可爱的妻子。
可上天好像跟他开了一个玩笑,把他推向了无尽的黑暗当中。他痛苦、彷徨,想早点儿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每次都被细心的妻子发现。真的,她是一个细心的女人,这种细心只有在爱一个人的时候才能细致入微地体现出来。譬如在他晚上失眠的时候,吃了几片安眠药,药瓶里还剩几片,她心中都一一有数。
他的情绪在她的温柔体贴下,有所平和。现在,他已经愿意让她读晚报上的新闻,或者听每天的新闻联播。
他的精神状态真的恢复得很快。在她的帮助下,他开始学习盲文,他学得很刻苦,后来又学推拿。
他准备开办一家盲人推拿室,她为他办好了一切手续。他开始与社会接触,试着用自己的技术养活自己。
他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内心又滋生出另外一种痛苦。
她以前天天对他嘘寒问暖,现在她只会送他到医院的马路边,然后说声“再见”。最近几天,她好像连“再见”也懒得说了。
她是不是不要他了?她是不是讨厌他这个盲人?她是不是有了新欢?
他觉得自己是够拖累她的了,他就开始跟她生闷气,不吃她烧的饭菜,质问她许多问题。
可她总是说:“你该相信我的。”她本来就是一个少言寡语的女子。
他天天满腹心事地到推拿室工作。一位坐在他店门前的修鞋匠对他说:“大夫,你这几天为什么这么不开心?”
他无言以对。
修鞋匠又说:“你天天生意这么好,钱赚得很多,还有什么不开心的。还有,你还有一位漂亮贤惠的妻子,她天天送你到马路边,然后站在那儿,看着你走进店门才走开,今天也是,你真是好福气。”
他说:“天天这样吗?”
修鞋匠说:“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
他的泪就下来了。
两根火柴
●刘红娜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握在手里的原本就是两根没有折断过的火柴。
狂风魔鬼般咆哮着,鹅毛大雪满天飞舞。
在一间破旧的屋子里,一家四口围着炉子坐着。尽管如此,姐妹俩还是冻得不停地发抖。为了让大家忘掉寒冷,父亲决定玩个游戏。他神色凝重地说:“现在家里穷得只能养活你们姐妹中的一个,而另一个必须丢掉。我们用抽火柴棍儿的方法决定留下你们中的一个。”
6岁的妹妹和8岁的姐姐都睁大了惊恐的眼睛:“爸爸说的是真的吗?”父亲转过头,对他的妻子使了个眼色,然后大声说:“拿两根火柴来。”妻子递了两根火柴给他。
丈夫接过火柴,把手背到身后,过了一会又举到前面说:“现在两根火柴中有一根被折断,谁抽到了短的,就必须离开这个家。”
空气像被寒冷的风冻住了。姐妹俩看着爸爸,再看看爸爸手中的火柴,想从爸爸脸上找出什么破绽来证明这只是一场游戏。但爸爸神情严肃,使两人不得不作出选择。
姐姐的手在两根火柴间游动,可是它们都只露出一节一样长的火柴头。于是姐姐快速抽出一根,用手捂着跑到了一边。妹妹也用同样的速度抽出了剩下的那一根,躲到了另一边。
夫妻俩相视一笑,露出一副计谋得逞的表情。
这时,姐妹俩同时转回了身,脸上都带着忧伤的表情,随后慢慢地举起了各自手中的火柴。
夫妻俩被所看到的一切惊呆了:两根火柴都只剩下了火柴头!父亲先是一愣,忽又恍然大悟:原来火柴都被折到了最短,姐妹俩只为能让另一个人留下来!
父亲的眼圈红了。这个男人的心中忽然涌出了一种混杂着幸福、悲伤和内疚的复杂情绪,他抱着两个女儿失声痛哭。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握在手里的原本就是两根没有折断过的火柴。
我们是兄弟
●伟欣
生活在世界各地的中国人!我一直记得那个台湾人的话:你们有难,我们一定会来帮忙的,我们是兄弟!
我在新网游魔剑的国际服务器里看到过这样一幕:
当时中国人修建的一个城市被韩国人攻打。由于中国人的级别都很低,最高的只有40级(由于游戏是由韩国人开始内部测试,所以韩国人的部队基本全在60级以上),所以中国人几乎被全部消灭。守城的将军被迫向整个魔剑世界求援。
这时候,一个惊人的事情发生了。从魔剑的各个角落赶来了一批批的队伍。他们前赴后继,如同潮水一样冲向中国城,而他们无论名字是什么,来自哪个城市,他们所有的人身后的后缀都是一样的——.cn!
韩国人被击退了,他们怎么也不相信这个事实,几百个韩国人倒在中国城的门口。虽然他们杀死了至少2000个以上的中国人及其援军,但是他们还是失败了。因为还有不计其数身上带着“.cn”后缀的玩家向中国城进发,最远的要走上几个小时的路程(在“魔剑”里,被杀死后只能从本城复活,而且地图很大,有的城市间的间隔能让你走上2小时)。
胜利后,中国城的将军一一感谢这些不认识的援军。但他忽然发现,这些“.cn”不全是中国玩家,他们当中有很多是新加坡人、马来西亚人、印尼人、美国人……但是他们都是中国的后裔,他们身上流着中国人的血。尤其,一个有组织的军团(200人左右)一直在城侧进行自杀式的冲击,死伤惨重。最后只剩下9人幸存。当将军问他们来自哪里的时候,他们说,我们是台湾人。我们是从距离这里有1个半小时路程的日月城赶来的。这是我们能提供的所有精锐战士了。你们有难,我们一定会来帮忙的,我们是兄弟……
那个将军,那个年近30岁的大老爷们儿,在电脑前,看着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中国后裔,痛哭失声……
购买上帝的男孩
●徐彦
真正的上帝,是人们的爱心!
一个小男孩捏着1美元硬币,沿街一家一家商店地询问:“请问您这儿有上帝卖吗?”店主要么说没有,要么嫌他在捣乱,不由分说就把他撵出了店门。
天快黑时,第二十几家商店的店主热情地接待了男孩。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满头银发,慈眉善目。他笑眯眯地问男孩:“告诉我,孩子、你买上帝干吗?”男孩流着泪告诉老头,他叫邦迪,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他是被叔叔帕特鲁普抚养大的。叔叔是个建筑工人。前不久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至今昏迷不醒。医生说,只有上帝才能救他。邦迪想,上帝一定是种非常奇妙的东西,我把上帝买回来,让叔叔吃了,伤就会好。
老头眼圈湿润了,问:“你有多少钱?”“1美元。”“孩子,眼下上帝的价格正好是1美元。”老头接过硬币,从货架上拿了瓶“上帝之吻”牌饮料说:“拿去吧,孩子,你叔叔喝了这瓶‘上帝’,就没事了。”
邦迪喜出望外,将饮料抱在怀里,兴冲冲地回到了医院。一进病房,他就开心地叫嚷道:“叔叔,我把上帝买回来了,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几天后,一个由世界上顶尖医学专家组成的医疗小组来到医院,对帕特鲁普进行会诊。他们采用世界上最先进的医疗技术,终于治好了帕特鲁普的伤。
帕特鲁普出院时,看到医疗费账单上那个天文数字,差点吓昏过去。可院方告诉他,有个老头帮他把钱付清了。那老头是个亿万富翁,从一家跨国公司董事长的位置上退下来后,隐居在本市,开了家杂货店打发时光。那个医疗小组就是老头花重金聘来的。
帕特鲁普激动不已,他立即和邦迪去感谢老头。可老头已经把杂货店卖掉,出国旅游去了。
后来,帕特鲁普接到一封信,是那老头写来的,信中说:年轻人,您能有邦迪这个侄儿,实在是太幸运了。为了救您,他拿一美元到处购买上帝……感谢上帝,是他挽救了您的生命。但您一定要永远记住,真正的上帝,是人们的爱心!
继父不易做
●佚名
“我除了尽力多花时间适应从朋友到至亲的转变,也努力不让自己成为未来的女儿和她生父之间的一堵墙。”
一头美丽的金发,围着一条粉红色的小披肩。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当时才4岁的她手里正端着一碗汤。那时我29岁,正患着流感。我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小女孩将会改变我的一生。
我和她妈妈是多年的好友,随着友情的不断升华,我们从彼此关怀到相互爱恋,最终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婚姻让我们三个人组成了一个家庭。起初,我还不太习惯,因为在潜意识里,继父这个角色似乎很虚幻,缺乏真实感,在现实中更像是孩子与生父之间的一道感情屏障,而我担心自己也会被贴上继父这个可怕的标签。
为了让自己自然地过渡到父亲的角色,我很早就开始努力。婚前一年半的时候,我住到了与她们家相隔不过几个街区的公寓。结婚的事敲定后,我除了尽力多花时间适应从朋友到至亲的转变,也努力不让自己成为未来的女儿和她生父之间的一堵墙。但我也希望能在她的生命中有着特殊的地位。
我对她的了解多年来日益增加。她正直、真挚和率真都超过了同龄人。我知道她的内心世界就像一个甘愿奉献又很富同情心的成年人。我还一直担心的是,我会不会因为不是她的生父而心生芥蒂。毕竟某一天我会走入她的生活,成为她的监护人。如果我不是她的“生父”,那她何必要听我的呢?此后,我的言行举止都变得极其小心,表现得比以前更加慈爱。这一切都是希望能博得她的喜欢与认同。长久以来,我一直充当着自认为应该扮演的角色,有时还认为自己做得不够好或不称职。
她十几岁时,正处于叛逆的年龄,我们的感情似乎疏远了。我感到非常失望和哀伤,当初我们可以轻松地分享一切,而现在那种独一无二的感觉已日渐远去。她开始尝试寻找自我定位,而我也一样。我仿佛失去了对她的控制(或是家长幻想出的控制)。我也发现我们越来越难以沟通了。
在教区学校,像她这样的高年级学生要参加一年一度的避静(注:罗马天主教的一段祈祷、思考和学习宗教的时期)。这些学生带着吉他和垒球装备上了车,显然他们以为避静就像是在MED俱乐部过上一星期。他们没意识到这将是他们难忘的情感撞击。学校要求参与者的家长各自给孩子写一封信,要求公开诚实,并只能写亲情中积极的一面。我在信中写了一个金发小女孩的故事,她在我最需要关怀的时候为我端来了一碗汤。学生们在这一星期中会更深入地探究他们最真实的自我,并有机会读到父母为他们准备的信。
在那周的一个晚上,家长们也聚在一起,探讨如何给孩子传递积极的思想。当她离家时,我注意到一些从前没有去面对,却一直存在的想法。为了获得充分赏识,我必须展示自我,不能再扮演其他人。只要展示出真正的自己,我就不会被忽视。我要做的就是尽力做最优秀的自己。也许对他人而言,这并非大事,但对我来说它是人生最大的启迪之一。
避静归来的那个晚上,学校通知接孩子的家长和朋友早些到,并将他们邀请到一个大屋子里。在那里,除了前面的灯明亮耀眼外,其他的灯光都已调弱。
学生们一个个脸蛋脏兮兮地入场了,他们快乐地好像刚从夏令营回来。他们手拉手,唱着避静周的主题歌排队走了进来。看到他们脏兮兮的脸蛋,我知道他们对拥有、爱和自信都有了新的认识。
爱的故事
●安妮·尼尔森
她一下子蹦起来,双手死命地抱住了男人的脖子,就像她遭难的那天夜里一样。
一个失去了双亲的小女孩与奶奶相依为命,住在楼上的一间卧室里。一天夜里,房子起火了,奶奶在抢救孙女时被火烧死了。大火迅速蔓延,一楼已是一片火海。
邻居已呼叫过火警,无可奈何地站在外面观望,火焰封住了所有的进出口。小女孩出现在楼上的一扇窗口,哭叫着救命,人群中传布着消息:消防队员正在扑救另一场火灾,要晚几分钟才能赶来。
突然,一个男人扛着梯子出现了,梯子架到墙上,人钻进火海之中。他再次出现时,手里抱着小女孩,孩子大给了下面迎接的人群,男人消失在夜色之中。
调查发现,这孩子在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几周后,镇政府召开群众会,商议谁来收养这孩子。
一位教师愿意收养这孩子,说她保证让孩子受到良好的教育。一个农夫也想收养这孩子,他说孩子在农场会生活得更加健康惬意。其他人也纷纷发言,述说把孩子交给他们抚养的种种好处。
最后,本镇最富有的居民站起来说话了:“你们提到的所有好处,我都能给她,并且能给她金钱和金钱能够买到的一切东西。”自始至终,小女孩一直沉默不语,眼睛望着地板。
“还有人要发言吗?”会议主持人问道。一个男人从大厅的后面走上前来,他步履缓慢,似乎在忍受着痛苦。他径直来到小女孩的面前,朝她张开了双臂。人群一片哗然,他的手上和胳膊上布满了可怕的伤疤。
孩子叫出声来:“这就是救我的那个人!”她一下子蹦起来,双手死命地抱住了男人的脖子,就像她遭难的那天夜里一样。她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抽泣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朝他笑了。
“现在休会。”会议主持人宣布道……
为了哥哥
●周易歌
不要等周围的人丢砖块过来了,自己才注意到生命的脚步已走得过快。
一位年轻的总裁,以比较快的车速,开着他的新车经过住宅区的巷道。他必须小心正在做游戏的孩子突然跑到路中央来,所以当他觉得小孩子快跑出来时,就要减慢车速。就在他的车经过一群小朋友的时候,一个小朋友丢了一块砖头打着了他的车门,他很生气地踩了刹车,并后退到砖头丢出来的地方。
他跳出车外,抓住那个小孩,把他顶在车门上说:“你为什么这样做,你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吗?”接着又吼道:“你知不知道你要赔多少钱来修理这台新车,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小孩子哀求着说:“先生,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办?我丢砖块是因为没有人停下来。”小朋友一边说一边眼泪从脸颊落到车门上。他接着说:“因为我哥哥从轮椅上掉下来,我没办法把他抬回去。”
那男孩啜泣着说:“你可以帮我把他抬回去吗?他受伤了,而且他太重了,我抱不动。”
这些话让这位年轻的总裁深受感动,他抱起男孩受伤的哥哥,帮他坐回轮椅上。并拿出手帕擦拭他哥哥的伤口,以确定他哥哥没有什么大问题。
那个小男孩感激地说:“谢谢你,先生,上帝保佑你。”然后男孩推着他哥哥离开了。
年轻的总裁慢慢地、慢慢地走回车上,他决定不修它了。他要让那个凹洞时时提醒自己:不要等周围的人丢砖块过来了,自己才注意到生命的脚步已走得过快。
从狼嘴里换来的爱
●肖潇
动物与人的母性的较量在无助的旷野中又开始久久地持续起来。无论谁先动口或动手,迎来的都将是失子的惨烈代价。
那是19年前的事了。
那时我9岁,同母亲住在川南那座叫茶子山的山脚下。父亲远在省外一家兵工厂上班。
母亲长着一副高大结实的身板和一双像男人一样打着厚茧的手,这双手只有在托着我的脑袋瓜子送我上学或拍着我的后背抚我人睡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她的不可抗拒的母性的温柔与细腻。除此之外,连我也很难认同母亲是个纯粹的女人,特别是她挥刀砍柴的动作犹如一个左冲右突威猛无比的勇敢战将,砍刀闪着灼人的寒光在她的手中呼呼作响,粗如手臂的树枝如败兵一般在刀光剑影下哗哗倒地。那时的我虽然幼小,但已不欣赏母亲这种毫无女人味的挥刀动作。
在那个有雪的冬夜,在那个与狼对峙的冬夜,在那场惊心动魄的“战争”后,我对母亲的所有看法全然改写。
学校在离我家6里处的一个山坳里,我上学必须经过茶子山里一个叫乌托岭的地方,乌托岭方圆2里无人烟,岭上长着并不高大的树木和一丛丛常青的灌木。每天上学放学,母亲把我送过乌托岭然后又步行过乌托岭把我接回来。接送我的时候,母亲身上总带着那把砍柴用的砍刀,这并非是怕遇到劫匪,而是乌托岭上有狼。
1980年冬的一个周末,下午放学后,因我肆无忌惮地玩耍而忘掉了时间,直到母亲找到学校,把我和几个同学从一个草垛里揪出来我才发现天色已晚。当我随母亲走到乌托岭的时候,月亮已经升起在我们的头顶。
这是冬季里少有的一个月夜。银色的月光倾泻在丛林和乱石间,四周如积雪一般一片明晃晃的白。夜莺藏在林子深处一会儿便发出一声悠长的啼叫,叫声久久地回荡在空旷的山野里,给原本应该美好的月夜平添了几分恐怖。
我紧紧地拉着母亲的手,生怕在这个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遇到从未亲眼目睹过的狼。
狼在这时候真的出现了。
在乌托岭上的那片开阔地,两对狼眼闪着荧荧的绿光,仿佛四团忽明忽暗的磷火从一块石头上冒了出来。我和母亲几乎是在同时发现了那四团令人恐惧的绿光,母亲立即伸手捂住我的嘴,怕我叫出声来。我们站在原地,紧盯着两匹狼一前一后慢慢地向我们靠近。那是两只饥饿的狼,确切地说是一只母狼和一只尚幼的狼崽,在月光的照映下能明显地看出它们的肚子如两片风干的猪皮紧紧贴在一起。
母亲一把将我揽进怀里,我们都屏住了呼吸,眼看着一大一小两条狼大摇大摆地向我们逼近,在离我们6米开外的地方,母狼停了下来,冒着绿火的双眼直直地盯着我们。
母狼竖起了身上的毛,做出腾跃的姿势,随时准备着扑向我们。狼崽也慢慢地从母狼身后走了上来,和它母亲站成一排,做出与母亲相同的姿势,它是要将我们当做训练捕食的目标!
惨淡的月光。夜莺停止了啼叫。没有风,一切都在这时候屏声静气,空气仿佛已凝固,让人窒息得难受。
我的身体不由地颤抖起来,母亲用左手紧紧揽着我的肩,我侧着头,用畏惧的双眼盯着那两只将要进攻的狼。隔着厚厚的棉袄,我甚至能感觉到从母亲手心浸入我肩膀的汗的潮润。我的右耳紧贴着母亲的胸口,我能清晰地听见她心中不断擂动着的狂烈急速的“鼓点”。然而,母亲面部表情却是出奇的稳重与镇定,她轻轻地将我的头朝外挪了挪,悄悄地伸出右手慢慢地从腋窝下抽出那把尺余长的砍刀。砍刀因常年的磨砺而闪烁着慑人的寒光,在抽出刀的一刹那,柔美的月光突地聚集在上面,随刀的移动,光在冰冷地翻滚跳跃。
杀气顿时凝聚在了锋利的刀口之上。
也许是慑于砍刀逼人的寒光,两只狼迅速地朝后面退了几步,然后前腿趴下,身体弯成一个弓状。我紧张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我听母亲说过,那是狼在进攻前的最后一个姿势。
母亲将刀高举在了空中,一旦狼扑上来,她会像砍柴一样毫不犹豫地横空劈下!
那是怎样的时刻啊!双方都在静默中作着战前较量,我仿佛听见刀砍人狼体的“扑咏”的闷响,仿佛看见手起刀落时一股狼血喷面而来,仿佛一股浓浓的血腥已在我的嗅觉深处弥漫开来。
母亲高举的右手在微微地颤抖着,颤抖的手使得刀不停地摇晃,刺目的寒光一道道飞弹而出。这种正常的自卫姿态居然成了一种对狼的挑衅、一种战斗的召唤。
母狼终于长嗥一声,突地腾空而起,身子在空中划了一道长长的弧线向我们直扑而来。在这紧急关头,母亲本能地将我朝后一拨,同时一刀斜砍下去。没想到狡猾的母狼却是虚晃一招,它安全地落在离母亲两米远的地方。刀没能砍中它,它在落地的一瞬间快速地朝后退了几米,又作出进攻的姿势。
就在母亲还未来得及重新挥刀的间隙,狼崽像得到了母亲的旨意紧跟着飞腾而出扑向母亲,母亲打了个趔趄,跌坐在地上,狼崽正好压在了母亲的胸上。在狼崽张嘴咬向母亲脖子的一刹,只见母亲伸出左臂,死死地扼住了狼崽的头部。由于狼崽大小,力气不及母亲,它被扼住的头怎么也动弹不得,四只脚不停地在母亲的胸上狂抓乱舞,棉袄内的棉花一会儿便一团团地被抓了出来。
母亲一边同狼崽挣扎,一边重新举起了刀。她几乎还来不及向狼崽的脖子上抹去,最可怕的一幕又发生了。
就在母亲同狼崽搏斗的当口儿,母狼避开母亲手上砍刀折射出的光芒,换了一个方向朝躲在母亲身后的我扑了过来。我惊恐地大叫一声倒在地上,用双手抱住头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我的头脑一片空白,只感觉到母狼有力的前爪已按在我的胸上和肩上,狼口喷出的热热的腥味已经钻进了我的领窝。
也就在这一刻,母亲忽然愤怒地大吼一声,将砍刀埋进了狼崽后颈的皮肉里,刀割进皮肉的刺痛让狼崽也发出了一声渴望救援的哀嚎。
奇迹在这时发生了。
我突然感到母狼喷着腥味的口猛地离开了我的颈窝。它没有对我下口。我慢慢地睁开双眼,看到仍压着我双肩的母狼正侧着头用喷着绿火的眼睛紧盯着母亲和小狼崽。母亲和狼崽也用一种绝望的眼神盯着我和母狼。母亲手中的砍刀仍紧贴着狼崽的后颈,她没有用力割人,顺着砍刀有一条像墨线一样的细细的东西缓缓地流动,那是狼崽的血!母亲用愤怒恐惧而又绝望的眼神直视着母狼,她紧咬着牙,不断地喘着粗气,那种无以表达的神情却似最有力的警告直逼母狼:母狼一旦出口伤害我,母亲就毫不犹豫地割下狼崽的头!
动物与人的母性的较量在无助的旷野中又开始久久地持续起来。无论谁先动口或动手,迎来的都将是失子的惨烈代价。
相峙足足持续了5分钟。
母狼伸长舌头,扭过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轻轻地放开那只抓住我手臂的右爪,继而又将按在我胸上的那只左爪也抽了回去,先前还高耸着的狼毛慢慢地趴了下去,它站在我的面前,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气,一边用一种奇特的眼神望着母亲。
母亲的刀慢慢地从狼惠脖子上滑了下来,她就着臂力将狼崽使劲往远处一抛,“扑”地一声将它抛到几米外的草丛里。母狼撒腿奔了过去,对着狼崽一边闻一边舔。母亲也急忙转身,将已吓得不能站立的我扶了起来,把我揽人怀中,她仍将砍刀紧握在手,预防狼的再一次攻击。
母狼没有第二次进攻,它和狼崽伫立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我们,然后张大嘴巴朝天发出一声长嗥,像一只温顺的家犬带着狼崽很快消失在幽暗的丛林中。
母亲将我背在背上,一只手托着我的屁股,一只手提着刀飞快地朝家跑去,刚迈进家门槛,她便腿一软昏倒在地,手中的砍刀“吮当”一声摔出好几米远,而她那像男人般打满老茧的大手仍死死地搂着还趴在她背上的我。
一个美丽的故事
●张玉庭
是的,智力可以受损,但爱永远不会,他朝气勃勃,永远垂着绿荫,开着明媚的花,结着芳香的果。
有个塌鼻子的小男孩儿,因为两岁时得过脑炎,智力受损,学习起来很吃力。打个比方,别人写作文能写二三百字,他却只能写三五行。但即便这样的作文,他同样能写得美丽如花。
那是一次作文课,题目是《愿望》。他极认真地想了半天。然后极认真地写,那作文极短,只有三句话:我有两个愿望,第一个是,妈妈天天笑眯眯地看着我说:“你真聪明。”第二个是,老师天天笑眯眯地看着我说:“你一点也不笨。”
于是,就是这篇作文,深深地打动了老师,那位妈妈式的老师不仅给了他最高分,在班上带感情地朗诵了这篇作文,还一笔一画地批道:你很聪明,你的作文写得非常感人,请放心,妈妈肯定会格外喜欢你的,老师肯定会格外喜欢你的,大家肯定会格外喜欢你的。
捧着作文本,他笑了,蹦蹦跳跳地回家了,像只喜鹊。但他并没有把作文本拿给妈妈看,他是在等待,等待一个美好的时刻。
那个时刻终于到了,是妈妈的生日——一个阳光灿烂的星期天。那天,他起得特别早,把作文本装在一个亲手做的美丽的大信封里,信封上画着一个塌鼻子的男孩儿,那小男孩儿咧着嘴笑得正甜。他静静地看着妈妈,等着妈妈醒来。妈妈刚睁眼醒来,他就甜甜地喊了声“妈妈”。然后笑眯眯地走到跟前说:“妈妈,今天是您的生日,我要送您件礼物。”
妈妈笑了:“什么?”
他笑笑:“我的作文。”说着双手递过来那个大信封。
接过信封,妈妈的心在怦怦地跳!
果然,看着这篇作文,妈妈甜甜地涌出了两行热泪,然后一把搂住小男孩儿,搂得很紧,仿佛他会突然间飞了。
最开明的爱
●吴淡如
其实孩子并不是为了让父母放心而活的。你可以跟我背道而驰,但我还是爱你。
有个吸毒、偷窃、赌博什么都来的日本大学生,某天在无比的空虚中觉悟了,决心寻找自己的人生意义,于是他走遍全世界最落后的角落、最险恶的灾区,做最粗重的工作,在刻苦的过程中,他慢慢发现自己生命的意义和价值。只是为了怕父母担心,他从来不敢禀报父母到过哪些国家、受过什么伤、做过什么事。
有媒体将他的义行报道出来后,家长才知道独子在国外做什么。他原本很怕被保守而严谨的父亲责骂,没想到父亲只对他说了一句话:“其实孩子并不是为了让父母放心而活的。”
父亲虽然还是不放心,但是,他愿意接受,孩子有他自己的人生道路要走。
这位父亲的爱如此开明:虽然你与我认知不同,你不符合我的期望,但我还是一样爱你,也愿意欣赏你。因为我知道你在努力着。
在塞尔维亚首都,有对父子的事迹更劲爆了。激进党的市议员候选人安东尼,在竞选活动中有个头号的反对者:他的儿子拉萨。26岁的拉萨一点也不认同爸爸激烈的民族主义,于是制作了许多宣传标语,上面都写着:“别投我爹!拉萨敬上。”
父子反目的举动很受人关注,但儿子声称,他和爸爸感情很好,只是完全不认同爸爸的政见,而爸爸也说,他是我儿子,我不会阻止他扯我后腿。父子之间的“开明对立”精神真令人刮目相看。
对华人社会而言,这种父慈子孝的行为真是不可思议,但其中却蕴藏着人性的光辉:我爱我父,但我更爱真理;我坚持我的理念,但我也接受儿子的反对。
你可以跟我背道而驰,但我还是爱你。这是最开明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