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诗意的散文

林非

我始终认为，为了更确切、完满和深沉地描摹出人类生存空间所有痛苦与欢乐的情思，一位真正的散文作家，就必须在读遍万卷诗书的同时，走遍天下的名山大川和穷乡僻壤，更重要的是应该体验和感受生存于社会之中与自己血肉相连和命运与共的种种人们。在这方面下工夫最多的人，就最有可能写出丰富和深邃的感受，让自己的散文能够达到动人魂魄的程度。

读着笑阳先生的许多散文时，觉得它们总是在轻轻地摇曳着我的心弦，随着这些形象的色彩和声音的旋律，引起了我的思索。我想这除了他的文学造诣之外，还与他的人生阅历有关。笑阳先生，毕业后先后当过工人，做过干部，现在既是企业家，还是几所大学的兼职教授和硕士生导师。不同的人生角色使他可以运用文学的眼光，从不同角度来分析不同社会层次的人群和现象，丰富的人生经历和感悟使他有着得天独厚的写作素材。文学给他带来的修养和内涵、气质和底蕴，让他得以从容地应对着全部生活，使他成为儒商，使他能够脱离“尔虞我诈”、信幸“大商无奸”，胸怀远大的理想和“济世救民”的高尚抱负，可以从容沉着地写下自己的体验和感受。

散文作家就应该是一个非常容易感动的人，否则他怎么能去摇撼和震荡读者的心灵呢？笑阳先生对此是了然于心的，他用细腻的潸感去癔陪自然、爱情和家人。他在《喜欢暴雨来临》中，将一个青年对大自然的虔诚和向往，对生命的渴求和激情，都表达得淋漓尽致。他从暴雨中听到了来自于大自然的天籁之音。他还将灵性赋予了自然：“暴雨的来临不仅是宣泄，他还给这日渐污浊的世界洗了个淋浴。他是公平的，不嫌贫爱富，不媚强凌弱，不管你是高楼广厦还是低矮泥屋，不管你是参天大树还是纤弱小草。”他将雨水也视为“有情感有生命的灵物”，读来令人耳目一新，激情澎湃。他说《爱情像生命一样只有一次》，“你真正地爱过了，就不会再爱上任何人。因为爱是一种奉献，一种责任，一种彼此之间相互的约束、共同经营的一份忠诚”。“如果有了，那肯定里面有一种是假象，或者一种类似爱情但又不是爱情，或者两种全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爱情。是什么东西可能不同的个体有着不同的解释。”他深爱着家庭，深爱着家庭里的每一个人。在《一片叶子快要落了》中，看出了他对外祖母的深深眷恋和崇敬。读《面对母亲》中的一些细节时，又不禁心头一热，落下泪来。从《妻子》这篇散文，不仅看到了妻子对丈夫无私的爱，看到了他们之间纯洁的爱情，更能看出作者对妻子的理解和忠诚。《紧紧牵住女儿的手》又表现了他的“舐犊情深”。如此感人的作品，首先是因为感动了作者自己，一个没有真挚情怀与社会良知的作家，是不会写出这样感人肺腑的作品的。

笑阳先生的散文，还显示出他善于从宇宙人寰中间，获得一种真切和敏锐的启迪，并且还在这样的基点上不断地加深着自己的思索。譬如《拒绝只是短暂的痛》中，他将人性的弱点分析得透彻到位，在《今年我已三十五》里，将业已攀越青年的顶峰、即将步入中年岁月的复杂心绪描绘得透木三分。在《脂肪燃烧的岁月》中，又看出了作者渴望突破、渴望改变、渴望美好的急切愿望。有些篇什，像《进步》、《不要欺负我弱小》这样的，尽管文字很短，然寥寥数语，却胜似千言，令人掩卷长思。其实写长篇大论易，写短小精悍难。笑阳先生这些思索，都是从整个宇宙里面十分平常的事物中间，通过很自然的接触和观察，就相当敏锐地生出了自己的体验。像这样从鲜明的形象中升华出哲理思索的整个创作过程，却又渗透与挥发着作者独特的个性，因此就可以让读者朋友们从中获得新颖的认知与浓郁的兴趣。

笑阳先生的职业是企业家，经营企业中形形色色的场面和感受是少不了的素材。如他在《“乍富”了的“青年才俊们”》这篇文章中，活脱脱地刻画出年轻企业家“乍富”以后的心意和面孔：“‘乍富’了的‘青年才俊们’会恨不得一夜之间让全世界人都知道他：知道他多么的伟大、聪明、机智、果断；知道自己在商场上是如何的叱咤风云、披荆斩棘；知道他为人类、为社会将会要（尽管也许永远不会）做多大贡献。他蔑视一切，包括李嘉诚、比尔·盖茨，认为只要稍稍地努力一下，赶上他们没有问题。”以及乍富后被扭曲了的爱情观和人生观，“‘乍富’了的‘青年才俊们’会很悲切地发现自己的感情生活竟是这么的不幸，老婆太不了解、太不体贴自己了……怀疑自己当年（也许就是几年前）竟然昏了头找了这么一个不懂时尚、落伍、落后的女人……于是和白雪公主有了刺骨铭心的‘真正的爱情’……他们会拼命地打听哪里有上流集会，哪些人和哪位上流人士有交情，涎着脸带着媚笑也在所不惜地和上流人士握一下手，以便也算和上流人士有了次亲密接触……”青年人，尤其是正在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青年企业家们，都应该从中深刻地自省。在《楼房左侧的邻居》中，又能体味到作为一名企业家的辛酸苦辣，和只有企业家才能感觉得到的世态炎凉和人生感悟。从《我不是商人》这篇散文中，更是理解了作者是想做个“大商”，做一名真正意义上的企业家，而不会因为追逐“蝇头小利”，丢了做人的准则和品格。这里面既有文人的风骨和气质，也有新时代年轻企业家宏大的志向和心胸。

不论是作家还是企业家，都应该为社会和人类贡献一点什么，都应该将正直、正气、正确的思想播撒给人们。从笑阳先生的这本集子中，我也欣喜地发现了这样的思想。《面对人生的每一次门槛》是他对大学毕业生的演讲，其中对儒家文化的精辟理解，对人生道路的分层体会和他提出的“亚现实状态”，连像我这样的老年人，都从中受到了鼓舞。他在大学礼堂上高声咏颂宋代大儒张载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时，一定会荡气回肠，催人奋发。还有他所收录的几篇访谈，也能让读者有新鲜而耐人回味的触动。

笑阳先生也是诗人。他的许多篇章中都洋溢着诗意，这从每篇文章的题目中也能看得出来：《男人也能哭》、《想成为一盆清澈的水》、《追求完美没有错》……几乎可以按目录不断地抄录下去。有诗意的生活才是最本真的生活，有诗意的散文也才是最本真的散文。

总观笑阳先生的散文，已经相当充沛地显露出他的清新、隽秀、典雅、从容，以及善于思索的艺术格调。他的文章写得很美，这并不仅仅是华丽的词句，更主要是来自作家美丽而善良的心灵。

我相信不少读者一定会喜爱他的这些散文作品，并且受到很好的启发。

作于北京静淑苑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长、中国社科院博士生导师、著名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