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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暴雨来临

食物与爱情 作者:苗笑阳 著


喜欢暴雨来临

暴雨都发生在夏季,发生在这处处阴郁茂盛、积极向上的季节。

我喜欢夏季里下暴雨的日子。大凡暴雨来临之前,天气都是很闷热的,大气压得很低,温度陡然升高,人们的身上会无休止的冒汗,这汗水黏黏的,燥热的空气让人浑身不自在,脾气也变得不安,心情说不出的压抑。暴雨的前奏是风,是清晰而爽快的凉风。在这炎热的季节,除了宝玉,谁还会带给人们这样爽快的凉风!凉风阵阵,大家都会豁然轻快,跑到屋外去享受大自然的恩赐,凉凉的风吹得人体清爽,心旷神怡,那风吹走了身上黏糊糊的汗水,吹开了抑郁在心头的烦躁,一直吹到骨头里,让体内的每一根脉络都说不出的舒坦,一些孩子们会在风中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惬意过后,就是迅猛的电闪和雷鸣,那一道道的闪光划过,仿佛是自己手持利剑,将天空刺开了一条又一条的口子,这种形而上的想象真是令人着实过瘾!轰隆隆的雷声仿佛是天被自己激怒了,雷声越大越能激发起自己这种天真幻想所带来的成就感,觉得老天算什么,我们照样可以对弈搏击!

紧接着暴雨登场了,尽管人们早就预感到他会出现,可他每次的出现仍旧让人觉得突然和迅速。这时我就躲进屋子里,透过窗子,兴奋地看着他,心情好极了。

瓢泼般的大雨倾盆而下,刹那间整个世界就笼在一片水雾里,他拼命地砸击着世界,像是在宣泄。街面上没有了行人,甚至连飞禽走兽都不见了,他是世间的主角。他尽情地宣泄,毫无章法但富有节奏,貌似纷乱但井井有条。一根根的雨柱仿佛一根根的琴弦,连接在天地间,与风一起奏出一曲无比动听、扣人心弦的天籁之音。这是真正的自天而来的天籁之音,他时而急促,时而婉转,时而悲怆,时而高歌,比施特劳斯的《蓝色多瑙河》和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更自然无修饰,比广东乐曲《醒狮》和蒙古乐曲《赛马》更能与人共鸣。他真正做到了“艺术的最高境界是无技巧”,让人听得激情澎湃,看得眉宇飞扬。

暴雨的来临不仅是宣泄,他还给这日渐浑浊的世间洗了个淋浴。他是公平的,不嫌贫爱富,不媚强凌弱,不管你是高楼广厦还是低矮泥屋;不管你是参天大树还是纤弱小草,都能公平地接受他所给予的免费洗礼,都让你焕然一新,耳清目明。

下暴雨的时候,感觉是清爽舒适。这份清爽让人醉迷,让人感悟为什么佛家要追索所谓的“清凉世界”,天地清凉了,人们的心就静如泓水,无欲无求,就会踏下心来想一些实际的事情。下暴雨的时候,空间是秘密的,不用担心会有客来访,也会为不出门办事找到极佳的理由。时间是自己的,空间是自己的,在个人的空间里可以随心所欲地支配一切。如果外面的光亮随着暴雨的加大而阴暗下来,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打开灯,在白天里领略夜的温馨。间或沏上一杯清茶,燃上一支香烟,将身子靠在椅子上,把两腿翘在桌子上,从容地喝上一口茶,清闲地吸上一口烟,看窗外风雨疾驰,品屋内恬静悠然,便可体会什么叫一张一弛的文武之道了。

不一会地面便会积水,急骤的雨线会在水面打起一个个半圆的水泡,这水泡一个接一个地破灭,又一个接一个地重新鼓起,让人想起儿时玩的肥皂泡,将五彩斑斓的美丽一个接一个地吹出来。又宛若年轻人狂妄的梦想,尽管一个个地破灭,又会一个个地张扬起来。

暴雨过后,加上一段零星的小雨,这时可千万别错过机会,一定要撑把小伞,挽起裤管,走进雨中。此时风是和谐的,雨是纤细的,世界是崭新的。你可以轻松地雨中漫步,也可以放肆地击水穿行。如果你腹内有诗意,还可以将伞顺风丢开,张开双臂来几个深呼吸。此时又体悟到道家的“天人合一”的境界。这个时候你不必担心会有人来和你打招呼寒暄,除了非出门不可的偶尔一两个匆匆行者,不会有人有这份奢侈,假若真的幸运地碰上一两个“同道”,那就不仅是“逢甘雨”,简直是“遇故知”了。

我始终认为雨也是有感情有生命的灵物。我认为春雨是雨的童年,他柔和细腻,落在物上轻轻的、凉凉的,腼腆得可爱,即使有一两次强劲,也若少年般调皮。夏雨是雨的青年,他强劲有力,虎虎生风,强烈得人让人欢喜。秋雨是雨的成年,不惑一样的成熟,和成熟季节里的成熟果实发着同频的哀叹。冬雨就是雪了,是雨的暮年,耳顺似的慈祥和蔼,漫漫飞舞着轻轻飘落,大度地包容着。丑的美的良的恶的,在他的眼里都是那么白皑皑的可亲可敬,都那么美好。于是我就找到了偏爱夏天暴雨的缘由。

我喜欢暴雨,正如我喜欢时下的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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