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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李立三的“发疯”也有他的理由。
1928年6月4日,张作霖在皇姑屯被日本关东军炸死,张学良就任东三省保安总司令。一星期后,张学良宣布“东北易帜”,服从南京国民政府。同年7月1日,张学良向国民政府发出《绝不妨碍统一电》,蒋介石从形式上获得全国统一,问鼎他权力的巅峰。
可惜好景不长,仅半年时间硝烟又起,1929年,“军阀重开战”。先是有3月的蒋桂战争,后有9月的张发奎联桂攻粤;10月,爆发蒋冯大战;12月,石友三、唐生智又同蒋介石翻脸;转年春上,阎锡山、冯玉祥再一次举起反蒋大旗,双方集结一百多万军队,磨刀霍霍,剑拔弩张,准备决战中原。
军阀争霸闹内讧,使在白色恐怖包围中的共产党绝处逢生、得以喘息,在夹缝中求生存的红军和苏维埃运动发展迅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生动局面。到1930年3月,红军已有第一军至第十三军共十三个军,六万二千七百三十人,二万八千九百八十二支枪,建立了湘赣、赣南、闽西、湘鄂赣、闽浙赣、洪湖及湘鄂西、鄂豫皖、左右江等大小十五个农村革命根据地。共产党所领导的游击战争扩展到十二个省、几百个县。后来的中国工农红军的三大主力——一方面军、二方面军和四方面军在这一时期初具雏形。
这时,隐蔽在上海的中央中央,由“胡公”掌实权。
“胡公”即周恩来。周恩来是众所周知的共产党领袖,出任过黄埔军校的政治部主任和北伐军的总政治部主任,国民党内很多人都认识他,为防止危险,周恩来就不停地变换姓名和住址,外出时间也严格控制,一般外出都是在清晨5点至7点,晚上则在7点以后,并且少走大马路,多穿小弄堂,从不搭乘电车,也不去公共场合。因周恩来外出通常都装扮成商人,留起了一把大胡子,所以,内部人称“胡公”,对外则称“伍豪”。
周恩来的观点是“目前党的总的政治路线”就是“夺取群众”,而不是在广大范围内直接从事武装发动。恽代英是周恩来观点的坚定支持者。
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一年,共产国际接连给中国共产党发来四封指示信,四封信的核心内容就是要中国共产党着重反右。刚以“左倾盲动”的名义下了瞿秋白的权,弄到莫斯科坐冷板凳,怎么又要反右?纯属不明情况、不顾事实的瞎指挥。
周恩来没能抵挡住共产国际来信的影响,在1930年2月的政治局会议上他发言说:组织政治罢工,组织地方暴动,组织兵变,集中红军攻坚,“这四大口号是我们目前的中心策略”。
李立三的头脑却开始膨胀,在这次的政治局会议上,他提出:“在某几个省的形势之下,组织一省或几省暴动,在今天就应有坚决决定,首先就是湖北问题。”
两人都谈暴动,但在意思表达和实际行动上却有区别。
周恩来在实际行动上是冷静的,不赞成不顾一切地蛮干。在参加江苏省党代表大会时,他强调:“所谓新的高潮与直接革命形势是不同的,现在已经有了新的高潮,但还不是直接革命形势。”
李立三却说得干脆:“革命高潮与直接革命形势是一个东西。”
3月初,中共中央派周恩来到莫斯科向共产国际报告工作。周恩来一走,李立三一下子松开了手脚,很快就把全国武装暴动从纸上提到行动日程上来。
曾担任过陈独秀秘书,后来调中共中央组织部工作的黄玠然回忆:
1930年春,李立三同志曾主张在南京举行暴动,那时周恩来同志尚未出国,曾与立三进行争论,制止了南京暴动,周恩来同志出国后,立三的盲动主义的主张,越来越强烈,代英同志当时是宣传部的秘书,我听说代英同志首先反对立三同志的盲动主义。他从当时客观的实际情况出发,坚决反对立三同志的盲动主义观点,两人发生了严重分歧。对此,我极为关切。有次我去训练班,遇到了代英同志去讲课,我迫切地询问他与立三同志争论问题的内容。他严肃地批评立三同志对于形势的错误估计,批评他不作阶级力量的对比,批评他违反革命发展不平衡的原则,主观主义地要组织全国暴动,这是不可容许的盲动主义,这是儿戏,暴动,是极其严重的政治错误。代英说后,不胜气愤!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代英同志的发怒。当时我的水平不高,还劝他同志间的争论可以通过展开批评和自我批评来解决。代英同志说,这已不是批评的问题,而是一场严重斗争的问题了。因为要上课,我们就没有再往下谈,我看到代英同志如此气愤,心中极为难受……由此可见,恽代英和李立三的矛盾在中央机关已是公开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