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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木——木头上开出梦想之花

工匠精功 作者:陈崎嵘 著


第一章 木——木头上开出梦想之花

《说文解字》:木,冒也。冒地而生。木头,是木工加工和创造的对象。木工,大概是百工中最古老、最普及、最实用的工种。据传,木工行业的祖师爷是鲁班。这位生活于春秋末或战国初、与统治周天下的周敬王并世的巨匠,是第一位让木头开出花朵的人。后代木工使用的曲尺、墨斗、刨子、锯子、铲子等工具,都由他发明。非常巧合的是,本部报告文学所描写的主角金良顺,也是木匠出身。金良顺最初的梦想也从木头上萌生。这种巧合,让人对木匠这个工种产生一种自然的敬意。

西小江畔的木匠少年

精功人的故事似乎注定与众不同。因为,故事主人公金良顺第一次亮相就显得那么特别。

公元1968年2月29日,农历二月初二,农村俗称小百花节。一位农村少年被领到三间破旧小平屋前,开始了他的木工学徒生涯。那一年,他14岁,穿着妈妈刚缝制的土布衣服,戴着一顶半新半旧的乌毡帽,看上去,身材比同龄人略显矮小,脸庞瘦削,一对尚带着稚气的大眼睛,却是亮晶晶的。他看着连自己在内也只有七个人的新二大队木业组,目光中充满了新奇和惊奇,也流露出他对做木匠、学技术的渴望。

这位少年,就是50年前的金良顺。

彼时,中国正在进行“文化大革命”,金良顺所在的绍兴县杨汛桥人民公社虽地处偏僻农村,但同样也被“革命的浪潮”所席卷。农村百业凋敝,公社社员们被固定在有限的农田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从事着简单而繁重的农业劳动。小良顺就读的小学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除一本“红宝书”——《毛主席语录》外,所有课本都被废弃,学生主要任务是到各生产队呼喊革命口号,宣传“最新指示”。不久,连这样的“学习生活”也戛然而止,学校开始“停课闹革命”,教室关门。小良顺想读书,但没有书可读,真是苦闷啊!笔者仅比金良顺小一岁,亲历过那段荒诞岁月。当时情景,至今记忆犹新,对于金良顺的处境和心境自然明了。

既然读不了,那就不读了呗!别看小良顺当时个子小,人可聪明机灵着呢。他记住了“家有万贯财产,不如一技在身”的古训,想到学手艺养活自己、养活家人。那,选择什么行业呢?太难的,学不了;太远的,不敢想。学木匠吧?他读过的小学课本上不是有一篇关于木匠鲁班的课文吗?那个木匠鲁班多么了不起呀!对,就这么办!小良顺想好了主意,准备向大人提出来。爸爸在公社工作,既要抓革命,又要促生产,忙得不顾家,根本不会来管小良顺的事,能帮助他的只有妈妈。但学校那种错综复杂的局面,怎么能跟身为农村妇女的妈妈说清楚呢?说不清?那就干脆不说了,只说自己不想读书得了。找着一个机会,小良顺把自己的主意、打算,向妈妈和盘托出。这孩子怎么啦?妈妈看着自己这个尚未长大,但已显得懂事成熟的儿子,一时反应不过来。但她理解小良顺的想法,觉得对于农村后生来说,学木匠不失为一条出路。

转眼到了春节。农村习俗,春节期间人们要带上大包小包的年礼,来来往往、走亲访友。一天,在新二大队做木匠活的孙镇发,到高家村小良顺家做客。当然,孙镇发不是来找小良顺玩耍的,而是来看望小良顺妈妈——也就是孙镇发的小姑妈。小姑妈搬出了全家所有的好菜好饭,热情招待孙镇发一行。饭后,她把小良顺的想法和打算,自自然然地跟娘家侄儿说明了。孙镇发有点猝不及防,因为,他的表弟毕竟不到14周岁。但他倒是爽快人,一口答应回去说说看。

说说看的结果是被拒绝了,而且被拒绝的理由蛮正当。新二木业组实权人物胡长生告诉孙镇发,孙家村想进木业组的人不少,金良顺不是孙家村的人。如果金良顺进了木业组,本村人摆不平。这个理由是如此冠冕堂皇,作为木业组组长的孙镇发竟一时语噎。但孙镇发是谁呀?他是浙江省机械技校毕业生呀。按照农村人说法,孙镇发是跑过三江六码头、喝过爨筒热老酒的人物,见多识广,满肚子主意呢!

孙镇发毕竟是孙镇发。此路不通走别路,条条大路通罗马呀。他给小良顺想出了一个“高招”:你不是说我不是孙家村的人吗?那我就来个“曲线救国”,想办法“变成”孙家村的人,与孙家村搭上关系,套个近乎。他叫小良顺先拜胡长生为师父,师父带徒弟,理所应当了吧。

就这样,14岁的金良顺成了新二木业组的小木匠,开始与木头、与木匠工具、与刨花锯末打交道。他跟着长生师父,用一双少年稚嫩的手,模仿着刨、锯、凿、削,学着箍水桶、米桶、脚桶。没过几天,手上就有了一个个血泡。但小良顺倔强得很,暗暗咬着牙,谁也没有告诉。学徒工月薪12元,小良顺觉得蛮不错。他把每月发的工资带回家交到妈妈手里,觉得自己已能挣钱补贴家用了,有点像小伙子啦,高兴得很呢!

现在让笔者插空介绍一下箍桶工序:先用钢锯把木头锯开,再用刨子刨成长短厚薄一致的木板,然后按照一定形状排列起来,外面用铜圈或篾圈箍上。所以,农村里俗称木匠师傅为“箍桶师傅”。箍桶活儿看上去简单,其实是蛮难的。木板与木板之间不用胶水黏合,完全靠榫头和窟窿连接。榫头与窟窿要严丝合缝,那样木桶才不会渗水,成为合格盛器。一些木匠“箍”不成桶形,不是这边偏了,就是那边歪了。有的桶形勉强成了,但一盛水,木桶就像洒水壶一样,滴滴答答,立马露馅。如果箍的是水桶、脚桶倒也罢了,如果是便桶,那出臭和出丑就大了去啦。故农村有谚:做人莫做种田郎,做工莫做箍桶匠。

少年木匠金良顺着实聪敏机灵,日日夜夜跟着长生师父学技术,学什么像什么、成什么。金良顺至今还清晰记得,他做的第一个木器活是饲鸡槽,做成后,师兄带他去门市部,当即把这个饲鸡槽卖掉,变为几角钱,金良顺觉得蛮有成就感。三四个月下来,他居然能把各种木桶箍得像模像样、滴水不漏。空闲时还协助师傅们制作简易农具,应约上门为农户家修桌补凳。长生师父对自己这个“关门弟子”露出满意笑容,连一向以严格著称的孙镇发也在人背后竖起大拇指。

转眼快到年底,木业组被并入杨汛桥综合加工厂,成为木业车间。随之,综合加工厂莫名其妙地“升格”为公社所属企业,接着,被搬迁到杨汛桥街上。

杨汛桥镇地处萧绍平原与会稽山脉交接处,全镇北临西小江,南靠牛头山和美女山,呈一东西向窄长地带。距东南方向绍兴县城30公里,离西北方向萧山县城8公里,交通极不方便。到20世纪60年代后期,水上唯一交通工具,还是每天一班从萧山临浦开至绍兴城内的“小火轮”。如果乘汽车,必须步行3公里到新林周汽车站;要乘火车,则需步行5公里到钱清火车站。

杨汛桥街,紧挨着西小江,是个L形,直街和横街各长两三百米,都极其狭窄,两边店铺的人伸出手来差不多能握到。那时,小良顺还不懂英文字母,自然不会用L来描绘它。在他眼里,这条杨汛桥街道,像煞木匠用的角尺,一竖一横,只是它比角尺放大了许多倍。

小良顺他们木业组门市部开在横街上,两间小屋面,朝南开门。临街面是木器店铺,地上放着已经做好的各种木器家什,后堂则是加工制作的地方。街上行人路过,都能看到小良顺他们干活,真是彻底“透明”。与他们木器店相邻的有铁匠铺、石匠铺、弹花店、豆腐店、裁缝店、饭店、理发馆、照相馆。镇上唯一一家副食品店,总是人头攒动、生意兴旺,那种热闹场景,惹得小良顺他们眼热。

木器门市部生意不温不火、不忙不闲,斗转星移、周而复始。在少年木匠金良顺眼里,杨汛桥街上并没有什么风景,也没有什么娱乐项目。他把自己全部精力和时间都用来学技术,偶尔放松一下自己。放松方式就是到杨汛桥周边走走,在西小江边上站上一会儿。

少年金良顺沿着弯弯曲曲小弄堂,踏着高低不平石板路,一遍又一遍走着,似乎在寻觅什么。以前,杨汛桥有一处官宦人家的连片住宅,叫“司马地”,但当地人一直不知“司马”是个什么官职?金良顺做木匠时,那片老宅还在,鳞次栉比、庭院深深。他仰望着台门高大的屋檐,眼睛痴痴地盯着那些表面蒙满陈年尘土,但内里却精雕细刻的重檐翘角、飞禽走兽,不太理解人们为什么不珍惜好东西、好手艺。

更多时候,金良顺站在杨汛桥上,用手抚摸着石头桥柱,久久眺望着家乡的西小江,任少年的思绪随江水汩汩流淌。西小江是浙东运河的杨汛桥段,不知为什么,浙东运河到了杨汛桥段突然放大了自己身躯,就像一个黄毛丫头一眨眼长成靓丽姑娘。那时,在少年木匠金良顺眼里,家乡的西小江多么宽阔啊,可能是世界上最宽阔的河吧?宽阔得看不到边,宽阔得一些会游泳的小伙伴无法横渡。但金良顺喜欢这种宽阔,你看,这宽阔的运河连接着远方,连接着外部世界,让少年木匠的心生出一对翅膀,振翮欲飞。

金良顺开始对做简单的木器活不满足了,他向表兄孙镇发提出学做木模。

原来,新二木业组主业是做木模,那缘由就是因为孙镇发。木模是铸造工艺装备之一,是机械制造的前道工序,是取得合格铸件的关键。精确度要求极高,制作非常精致考究,远非一般箍桶手艺所能比。孙镇发原先是省机械技校的学生,专业学习加工木模,后来,因国家疏散城市户口,他自己申请回到老家,在木业组做起了木模加工生意。当地一些小企业生产机械模型,对木模的需求量逐年增加,木业组加工生意不断扩大。孙镇发一些同学在杭州齿轮箱厂和靖江机修厂担任中层干部,他们闻讯把一批批专机模型、水泵模型拿到杨汛桥镇综合加工厂来做,木模加工逐渐发展为主业。

金良顺提出转学木模,再拜孙镇发为师父,当时已担任综合厂厂长的孙镇发当即就答应了。是啊,金良顺是自己表弟,人又那么聪明肯学,他孙镇发有什么理由好拒绝呢?再说,这时木模生意越做越大,也有必要培养一些骨干啦。这样,小木匠金良顺就顺理成章地转为木模工,开始跟着师父孙镇发学识图、制图。孙镇发为方便金良顺做一些比较复杂的模型,在他工作台对面给金良顺搭了一个场面板,还把两人之间分隔板壁拆除,便于随时交流。少年金良顺学得非常用心起劲,很快学会看图制图,并能够按照图纸要求加工制作。

杨汛桥镇上的石拱桥,精功集团最早在石拱桥边开始创业

做木模很复杂,要懂得翻砂、铸造、加工、装配工艺,但凡做过木模后,转为机械制造就简单了,因为原理差不多。金良顺后来对机械行业的熟悉和无师自通,与他早期木模生涯有极大关联。这一点,金良顺自己也那样认为。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正当金良顺一心一意学技术、做木模时,一场意想不到的火灾降临到企业头上。

1971年9月13日,中国发生了一件令全世界为之震惊的大事,后来被历史学家称之为“九一三事件”。自然,那个重大事件与杨汛桥镇综合厂发生的事毫无关联,只是增加了悲剧性背景,并使人们对这个黑色日子记忆更为深刻。

白天,杨汛桥平静如常,因为那个大事件传到乡下已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了。综合厂木工车间师傅们做完5立方米东北松木模,并给木模涂上最后一道油漆,就等着第二天装车发货。

入夜,睡梦中的人们被一阵阵急促的锣声惊醒,猛然发现杨汛桥综合厂蹿出冲天火光,映红半边天空。木模遇到猛火,像炸药遇到导火索,真正的烈火烹油,滋滋呜呜、噼噼啪啪,剧烈燃烧。大家惊呼着,救火啊救火!这时,孙镇发和金良顺等都赶到了火灾现场,大家试图灭火,却发现紧傍厂房的小河干涸着。原来,这几天生产大队正兴修水利、疏浚河道,全部河水被抽得干干净净。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灭火却无半桶水。仅靠木工组屋旁贮水缸里的剩水救火,真是杯水车薪。人们眼睁睁看着那些精致木模化为漆黑木炭。孙镇发欲哭无泪、心急慌忙,高大的身躯摇摇晃晃、站立不稳。而少年金良顺心头那个疼呀,疼得都要流血!

这场火灾来无影去无踪,实在诡谲得很。当时上头领导分析,一定是“阶级敌人破坏”,遂下令追查。但一直没有查出是什么原因,是谁破坏。最后,只好不了了之,成为一桩悬案,也许是永远的历史秘案。这个悬案给金良顺和精功集团留下的教训是:生产必须注意安全!

火灾已经过去,工厂还得生存,生活还得继续。孙镇发四处汇报求援,得到县有关部门支持,争取到一些灾害补偿,杭州齿轮箱厂还无偿支援5立方米东北松木材,帮助杨汛桥综合厂渡过难关。

之后,木模业务逐渐恢复,企业也因形势需要改名为杨汛桥镇农机厂,在西小江边上新建了8间简易厂房,外加2间披屋。孙镇发拿出其中5间,做了木模车间,陆续自制了一批木模加工土设备。为提高木模加工产量,孙镇发把木模图纸分解画成单个零件立体图,组织木业组所有木工,分头制作单个零件,然后由金良顺负责总装成整体模型。

此时,小良顺已经十八九岁,变成了大良顺,个儿长高了,技艺娴熟,眼界也开阔了。在周边木匠师傅们看来,刚刚成年的金良顺,已俨然成为木模加工技术骨干,成为孙镇发厂长的得力助手。孙镇发在其晚年撰写的回忆录中评价说,金良顺天资聪明能干、勤奋好学,不但木模技术掌握很快,而且对机械制图也很快了解。到1970年,他已能完成一般简单木模制作。再后来,他不但能完全看懂机械图纸,而且还能深刻理解铸造工艺要求,了解机械模型在翻砂过程中对木模的各种特殊尺寸。譬如,考虑不同金属材料的收缩率、斜度等,深为车间内师傅们所敬佩。

在后来一次采访中,金良顺坦言自己就是一个工匠。他看报纸杂志,边看边忘记,看《三国演义》《水浒传》,都记不住故事和人名。但他对于技术,却有某种天生的领悟力。他自学三角函数,很多技术知识和数据公式,基本上一看就懂、过目不忘。笔者以为,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乐业是敬业的基础。喜欢到极点就是痴迷。兴趣、爱好、敏感、痴迷,不正是工匠的特点之一吗?农村有谚:三岁看到老。如果说,从木匠少年金良顺到作为企业家或大工匠的金良顺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这大概是其中之一。

2017年9月27日,将近50年后,金良顺陪着笔者站在新建的杨汛桥上。他深情眺望着夕照下的西小江,不停用手机拍摄着西小江美景。今日的金良顺,已64岁,个子偏高、身材壮实,略显发福。初秋午后阳光有些强烈,金良顺热得脸上流汗,头发被江风吹拂起来,稍微紊乱,但他全然不顾,指点着眼前的西小江,滔滔不绝、娓娓动听地向笔者描述着昔日的西小江和他的木匠生活。他的突出感受是,眼前的西小江变小了,没有了以前印象中的那种宽阔。不,其实不是。是他金良顺长大了,甚至变老了。大半生下来,他见过许许多多的大江大河、大海大洋,相比较,西小江自然不算什么。

但,他金良顺的第一步毕竟从这里跨出,因此,他对西小江有着一种特殊的、难以言表也难以割舍的情感。

来到当年新二木业组旧址,笔者拿出手机,给金良顺看手机拍摄的当年木工工场的照片。告诉他,前不久,笔者采访过他的第二位师父,也是表兄的孙镇发,这是孙老根据记忆手绘的。老人家正在撰写自己的回忆录,有幸给笔者碰上,并要来了这张图片。

金良顺凝视着照片,沉思良久说,当年木工组厂房就是这样的,孙镇发师父记忆力、复原力、绘画能力是超群的。不过,当年厂房旁边还有几只清水茅坑,孙镇发师父没有画出来。说到这里,金良顺笑了出来,笑得那么憨厚、质朴。说来也有趣,并没有人将金良顺这番话告知孙镇发,但孙老第二次给笔者提供的木工组回忆图中,已将周边6只清水茅坑悉数画出。看来,孙镇发对清水茅坑的印象与金良顺一样清晰深刻,提到它们,仿佛在提及一位多年不遇的老朋友。因为,那真是当时农村木业作坊的“典型环境”哦!

人生出去半世,归来仍是少年。走在路上,金良顺与过往的遇见的村民打着招呼。有熟悉的,叫得出名字的,他会微笑着,拉住对方的手,聊上几句,那般亲昵、随意,不陌生、不隔膜。乡亲们跟金良顺开着玩笑,说他胖了,发了,成大老板啦!

随后,金良顺引着笔者来到孙镇发家门口。如今已臻高龄的孙镇发,满头银发,颤颤巍巍地走出自家新楼,站在台阶前,拉着这位既是表弟、又是徒弟,后来因某种原因而分厂的金良顺,以手背擦拭着老眼里流出的泪水,紧倚着金良顺合影留念,一连拍了好几张,还嫌不够。接着,进屋,让座,泡茶,孙镇发老人开始了他的回忆性叙述。他的叙述有点跳跃,但思路清晰,表述清楚,情感真挚,中间还几次伸出大拇指,夸赞着这位昔日的徒弟金良顺。笔者眼中的金良顺,就像鱼儿潜入西小江中,自由自在,一点不像是中国500强企业的掌门人,不像一位亿万级财富的老板,而像一位普通的街坊邻居,走家串户、探亲访友。

接下来,金良顺又陪伴着笔者,踏看精功集团早期的厂区,用手指点着给笔者介绍。这是原先的大门,这是最早的办公室,这是第一个金工车间,这是当年的职工之家。他还指着西小江中的一个水泥罐说,这是当年他设计制造的过滤罐,过滤河水,供职工饮用……与平时严肃克制不同,此时的金良顺,有某种陶醉。他引着笔者到处看,到处走。他穿行于杨汛桥老街、老宅、老厂之间,健步如飞,大步流星,并不年轻的步履显得有点急促而快碎。他仿佛在竭力恢复昔日的速度,笔者都有点跟不上他的步伐。他在往昔的时空中穿行,思绪完全沉浸在创业初期的激情之中,他寻觅着带有痕迹的一切景物。此刻,在他眼里,那已积满灰烬的车间、长满苔藓的街道,一起复活过来,笑吟吟地与他打招呼,引导着金良顺进入那条青春少年的时空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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