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临川道中

上巳，农历三月上旬巳日，一般定为三月初三日。临川，在今江西抚州。

此诗作于孝宗乾道二年（1166）三月，陆游42岁，在隆兴通判任上。诗人到任半年，即有临川之行。看来，这次行程，主要是水路，沿抚河而上，溪深桥断，卧闻角声，虽满眼春水生，天气新，女手桑叶，客舍桐花，依然不免激起愁情。为什么？从镇江调到隆兴，时有儒冠自误之感，心境跟七八年前的福建之行和福州北归大不一样。于是身在道中，不免梦到家乡，并呈现红蕖绿芰、白塔朱楼的美景。诗人歌行，从容不迫，如信步而行，毫无拘束，但思路清晰，情感深蕴。将杜甫成句信手拈来，使全诗更加自然流畅。

二月六夜春水生[1]，陆子初有临川行[2]。
溪深桥断不得渡，城近卧闻吹角声。
三月三日天气新[3]，临川道中愁杀人。
纤纤女手桑叶绿[4]，漠漠客舍桐花春[5]。
平生怕路如怕虎，幽居不省游城府[6]。
鹤躯苦瘦坐长饥，龟息无声唯默数[7]。
如今自怜还自笑，敛版低心事年少[8]。
儒冠未恨终自误[9]，刀笔最惊非素料[10]。
五更欹枕一凄然[11]，梦里扁舟水接天[12]。
红蕖绿芰梅山下[13]，白塔朱楼禹庙边[14]。

[1]“二月”句：杜甫《春水生二绝》：“二月六夜春水生，门前小滩浑欲平。”

[2]陆子：陆游自称。

[3]“三月”句：杜甫《丽人行》：“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4]纤纤（xiān）：柔细美好的样子。汉古诗《迢迢牵牛星》：“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5]漠漠：寂静无声的样子。

[6]幽居：隐居。省（xǐng）：明白。

[7]“鹤躯”二句：意谓身体像鹤那样很瘦，因为长期饥饿；呼息像龟那样无声，只能静中自数。苦，很。坐，因为。龟息，《芝田录》：“袁天罡相李峤，睡则气从耳出，名龟息，必大贵，寿。”

[8]敛版：收住手版。古代臣子上朝执手版，记事其上，以免遗忘。

[9]“儒冠”句：杜甫《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纨绔不饿死，儒冠多误身。”

[10]刀笔：刀笔吏，指办理文书的小吏。素料：向来所预期的。

[11]欹（qī）枕：斜靠枕上。

[12]扁舟：小船。

[13]蕖（qú）：芙蕖，荷花。芰（jì）：菱，俗称菱角。梅山：一名巫山，在绍兴北，四周环水，多红莲，陆游一度寓居于此。

[14]禹庙：在绍兴东南。《越绝书》：“少康立祠于禹陵。”又：“窆石之左为禹庙，背湖（按，指镜湖）而南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