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

我们那些傻乐傻乐的小青春 作者:漫步云


(五)

青春就是一场盛大的百老汇歌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歌曲连着舞曲,悲剧接着喜剧,幕布、彩灯、干冰挥舞缭绕,有条不紊,有板有眼地串联,戏里戏外地看着,互相做伴,彼此温暖,谁也看不出要走向哪里,什么时候什么表情,该吆喝鼓掌还是黯然离场。

“朋克,你不觉得好看吗?”

阳子几步跃上车子,两手叉腰,唾沫横飞,群情激愤得跟演讲似的,令人叹为观止。小伙们自发地站成一列,虔诚的神态不亚于当年我们崇拜狼牙山五壮士。

“你一个我一个,你要哪个?”阳子在毛毛虫队伍里挑牲口似的挑了两个看起来颇像壮丁的主儿,转头冲我喊。

“这……这……不好吧,当着这么多人,我是名花有主的人……而且我不太喜欢太多肌肉的……”我故意扭扭捏捏。

“阿弥陀佛,同志,长这么丑,请自重。抬衣柜,两个人一边。你丫想到哪儿去了?”阳子将一条抹布直接甩到我脸上。

尘埃落定,我招呼着同志们吃饭去。阳子大手一挥:“算了。”

我一听还挺感动,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想着这厮还记着给我省钱呐,含情脉脉地看了她一眼。

“那多不好意思,都已经来了。”我脸上眉开眼笑。

“你就少装了。”阳子一眼看破我的假情假意。

“那多不好意思,大家大公无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帮我这么大一忙,要不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吧。”

“你怎么不朗诵首诗呢?算了,姐姐今天另有安排,等下跟我去韭菜园。这么多年了,你唯一没有变化的是,抠门十年如一日。”

阳子一句话跳跃得跟诗歌一样的本事也是十年如一日,一首歌能从《海尔兄弟》唱到《叮当猫》,再唱到《花仙子》:打雷要下雨,下雨要打伞。米奇和她妈妈上山去,遇到一只奇怪的小猫咪。大波斯菊是我的帽子,蒲公英在我身边飘荡,穿过那阴森的榛槐林,奋勇向前,奋勇向前,幸福的花仙子就是我……一品燕翅可以和烤瓷马桶共襄盛举,这些都不是主要的,我想起她来之前说的还有大事要办有点好奇。

“什么大事?这次是哪家的公子要遭殃了?”作为深得真传的现代潘金莲,阳子从六年级就伺机接近男同学,在家勤练武林秘笈妄图点住他们的穴以期他们对她俯首帖耳,到现在还乐此不疲,手到擒来,甚至连窝边草春一航都没能幸免。学前班时我们四个在一个班,下完画画课,阳子、我、冬彦妮都是手拉手一起去厕所,主要也有春一航那小子居心不良主动勾引的成分存在,当时一定要牵着手跟我们一起去,到厕所门口还难分难舍,耍流氓性骚扰却摆出不耻下问的虚心求学样:“你们上厕所为什么蹲着啊?”啊,天知道!虽然在同一个班级,但我们原本就对他跟我们仨不一样,被分配进男厕所而好奇。

虽然未遂就东窗事发,但那大概创下民风质朴的20世纪80年代年龄最小的耍流氓纪录了。要不是春一航从头到尾笑哈哈,我们又始终稚嫩脸庞面带祖国花朵应有的单纯无邪,事件才没被无限放大成事故。得知情况后,大院的大人们聚集在一起,面色凝重,长吁短叹,最终由当老师的阳子妈妈出面给我们普及生理卫生知识,听得我们满面红光,其实囊括起来只有一句话:女孩子看没穿衣服的男孩子是会大肚子的。最后,我妈还不罢休,附带给我们讲了一个意味深长、深刻隽永的故事,故事也只有一句话:从前有一个孩子不听大人话,第二天,他死了。以致后来,看了麦兜的故事,我对她妈妈尤感亲切,跟见了自己亲妈似的。

“同志,长这么丑,请自重。严肃点,别一天到晚尽想那些龌龊的事。”阳子拿一阳指戳我的额头。

“姐姐我成了一个浑身突突突喷发忧郁荷尔蒙的妙龄女郎,你要负相当大一部分责任。”面对她的倒打一耙我不无哀怨地说。

“三克油。”她一边翻白眼一边颔首低眉。

临行,阳子在狗盆里撒了一包粉末:“再加个码。”她笑得奸诈,驾轻就熟,就像小时候在隔壁周扒皮的茶壶里下味精。我说他们怎么吵都不醒了呢。

年少,大概可以成为所有轻狂、胡作非为的免死金牌。

从小,我们就不是好孩子,四人胜过五毒教恶人谷十大恶人,调皮捣蛋的事做过一箩筐。三岁还满村子找阿姨婶婶要奶吃,四岁挂着鼻涕尿床,把大黄狗抱到爸妈的床上睡觉,把野猫、蝈蝈、兔子,能抓到的小动物都往家里抱,把蓝白校服掐腰剪成了小背心小裤衩,十岁时跟着阳子坐着一台破烂的拖拉机打仗,一头栽在稻田里……

童言无忌,年幼时,所有的缺点,所有犯下的错都可以被原谅,因为谁也没把这游戏太当真。成年后,重新洗牌,我们渐渐不能被原谅也不容易原谅别人,即使只是无心之失,因为那时我们活得一本正经,莫名地把一些东西看得太重,认真得过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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