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维吾尔族姑娘

那几日我在武汉，不知道家中的老妻遇到了一次车祸。

下过雨的街道湿漉漉的。春寒，风很大，路人匆匆。妻从生鲜卖场出来，拎着两袋蔬菜和鱼，急急地往家赶。她走下人行道，欲穿过横道线，这时，一辆电动车从横里驶来。也许是风吹乱骑车人的头发遮住了视线，也可能是骑车人注意力不集中，她见到前面有个白头老太太，心急避让，没有掌控好车头，车在湿漉漉的路上扭了几下，终于失控，“啪”的一下，突然摔倒了。这一摔，碰到了我老妻手里提着的菜袋子。老人猝不及防，脚力不支，连人带菜也跌倒在路上。

摔倒的骑车人是个姑娘，大约二十来岁。她这一跤应该是跌得不轻的，因为正巧跌在人行道边沿台阶上，但毕竟年轻，很快爬了起来。她顾不得痛，也顾不上车，急急地来扶我老妻。老妻可不一样了，久久站不起来，腰闪了，腿抽筋了。好不容易被搀起来后试着走几步竟一瘸一拐——受伤了！

是那个骑车的姑娘陪着老妻去医院拍片检查的，所幸无大碍。她抢着付了医药费，交换了彼此的电话和姓名，还再三地表示有什么伤痛她一定负责，然后送老妻回家。可怜那两条鲫鱼，原本是活蹦乱跳的，由于离水久，终于变得直挺挺的了。

这事发生在我从武汉回上海的那天，我到家已是晚上八点半，一进门，妻就告诉我事情的经过。我看她好像已恢复常态了，只是腰还有点疼。不一会儿，电话响了，是那个骑车的姑娘。妻按了免提。我听她在电话里一再地询问伤情，一再地道歉，一再地表示要上门探望，她说很不放心。她态度诚恳，话里含着内疚，甚至带着哭腔。我有些感动，这态度和语气真像是女儿对母亲的牵肠挂肚和深深的负疚。奇怪的是，她普通话很不流利，口齿不清。妻跟我说，她是新疆人，维吾尔族。唔，这倒是个意外。

第二天清早，电话铃又响了，还是她！她已站在我家小区门口了，说带了慰问品前来探望。我怀着好奇心，陪着老妻一起到门外去与她见面。

哇！好标致好漂亮的一个维吾尔族姑娘！不过不是我脑海中的维吾尔族女孩。我脑海中的维吾尔族女孩是梳着许多根长及腰际的小发辫的，戴着绣花小圆帽，穿着维吾尔族传统衣裙，绷着长统的皮靴。但她不是，完全是汉族女孩的打扮，披着齐肩的长发，一身粉色的绒衣，着一双白色的普通的胶鞋。那长相才是典型的维吾尔族美女：个子高高的，一双深幽幽的大眼，高而挺的鼻梁，皮肤白皙。她提着一箱牛奶，一盒杂粮曲奇，一大袋苹果，一见面就叫着“阿姨，阿姨”，脸色绯红，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