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肠胃胀气
《笨蛋联盟》(A Confederacy of Dunces)约翰·肯尼迪·图尔(John Kennedy Toole)
如果你体内经常气体过多,造成打嗝或肠胃胀气,或是两者皆有(愿老天保佑您),那么当你认识伊格内修斯·雷利时,内心一定会产生某种站在同一阵线的凝聚力。在约翰·肯尼迪·图尔的遗作《笨蛋联盟》中,这位仁兄是主角,年方三十,受教育程度高,人却极为邋遢。他的胃肠毛病十分严重,导致整个人总是肿得像气球,还经常会仰卧在床上弹跳,为的是让“幽门瓣”松开,释放在胃里冲撞的“惊人气团”。伊格内修斯与母亲同住(她本人正好也挺会打嗝),母亲抱怨他房里臭气冲天时,他回应说他的排气闻起来十分有“抚慰”效果,并指出:“席勒要闻到桌上的烂苹果味道才能写作,我也有我的需求。”
根据伊格内修斯的说法,造成他胀气的有几大原因,一是他母亲出其不意的开车方式,二是现代社会欠缺“适当的几何学和神学”内涵,三是因为他每天早晨总躺在床上“沉思16世纪宗教改革后世界的不幸转变”。(不难想见,他这种懒散的生活方式使母亲十分绝望,一直催他找工作。)而根据伊格内修斯的女友玛娜·明科夫的说法(她是一个出身纽约布朗克斯的话痨妞,伊格内修斯读大学时认识的),他就是因为成天躺在房里、感觉自己一无是处才会胀气(如果你觉得这症状很熟悉,参见:离不开床、无精打采、觉得自己一事无成)。她对伊格内修斯说:“那个瓣之所以关起来,是因为它以为自己处在一个死掉的生物体里面;伊格内修斯,打开心胸,这样你的幽门瓣就会开了。”
谁都知道胀气与饮食有很大的关联——只有伊格内修斯无视这点。他偏爱一种叫“坚果先生”的气泡饮料,又爱吃热狗;他曾经当过一阵子的热狗小贩,但自己吃下肚的热狗比卖出去的还多。此外,他曾经一次排出“十几个布朗尼蛋糕的气体”。
建议病友只在阅读这本小说期间跟着伊格内修斯一起“出气”,之后就要少吃加工或高油食品、避免成天躺着,还要找份像样的工作——绝不是热狗小贩。
也可参见 被控诉、脸红
肠躁症
参见 便秘、腹泻、肠胃胀气、恶心想吐、疼痛
痴迷
a.《魂断威尼斯》(Death in Venice)托马斯·曼(Thomas Mann)
b.《白鲸》(Moby Dick)赫尔曼·梅尔维尔(Herman Melville)
其实陷入痴迷的人根本不想清醒,他们最怕的就是痴迷的感觉消失。举《魂断威尼斯》里的阿申巴赫为例,每天坐在海滩上看塔契奥嬉戏的三四个钟头“对他极为珍贵”而难以放弃。之后,他继续跟踪这个男孩和他的姐妹走遍威尼斯大街小巷,尽管此时当地霍乱盛行,街道恶臭益发难闻。他每天晚上9点就寝,因为塔契奥离开视线之后,便没什么值得他醒着的事了,事实上,他无法想象生命中没有这位笑容使人神魂颠倒的灰眼少年。他知道负责任的做法应该是警告塔契奥的母亲“疾病”正侵袭威尼斯,然后摸摸塔契奥的头向他告别——最初也是最后的接触。若不警告塔契奥的母亲,其实是让自己和塔契奥的生命遭受霍乱威胁。然而,他知道那样做会破除魔咒,他将“恢复”为原来的自己——年迈理智的阿申巴赫,而他不愿如此。
阿申巴赫痴迷不醒的部分原因是塔契奥来自波兰,说的话他听不懂,因此“再寻常不过”的话语在他耳中都宛若天籁。每回塔契奥从海里探出头来,一头鬈发在阳光下闪耀,无论他朝海滩上的家人喊什么都不会破坏这份美感,在阿申巴赫眼中,塔契奥就是完美的化身,一位“青春稚嫩的神祇”。
抹香鲸莫比·迪克也带着神话意象。裴廓德号的船员见到这只巨鲸前已听闻许多传言,也见识了饱受折磨的亚哈船长如何被它占据心神;他们实际看到莫比·迪克时,总是仅窥见部分,比如鱼背、鱼尾,或它朝空中喷射的温热水气,而那“极端可怕”、硕大阴森的躯体仍藏在水面下。船员被鲸鱼的神秘莫测牵制,也被亚哈船长的神秘莫测驾驭着。叙事者以实玛利甚至在出海后好几天才见到船长本人,而且“亚哈阴晴不定”,沉浸在自己的执念里,难以亲近。要不是亚哈有如此特殊的魅力,又怎能说服船员追捕莫比·迪克呢?当时整艘船已满载鲸脂,能让所有人衣锦荣归,甚至大家都知道继续追捕莫比·迪克只是死路一条,但他们被怀有执念的人点燃了执念,而这就是痴迷的威力。
对《魂断威尼斯》的读者而言,塔契奥不过是个男孩子;而莫比·迪克却不只是一头鲸鱼,亚哈船长也不是凡夫俗子。当这缠斗的一人一鲸消失在大海“偌大的裹尸布”里,彼此的超凡魅力却未死去,某种庞大而魅惑的可怕氛围挥之不去,盘桓在我们无法触及的地方。于是乎,痴迷的力量从白鲸转移到小说上。《白鲸》或许是文学史上最容易令人陷入痴迷的作品了,你会想在不同的人生阶段再三重读。要是阿申巴赫能看清塔契奥就好了。要是亚哈船长能看清白鲸就好了。要是裴廓德号的船员能看清亚哈就好了。要是《白鲸》的读者能看清莫比·迪克就好了。要是赫尔曼·梅尔维尔能……
但又有什么用呢?你根本不想知道怎样摆脱痴迷。因为一旦陷入其中,你就不想被治愈。
也可参见 控制狂、迷恋、阅读导致的寂寞*、无回报的爱、活在书的世界里*、过度爱惜书本*、科幻成瘾症*
仇外情结
发现自己有害怕甚至厌恶外国人的倾向,请试着沉浸在下列外国文学中,这些作品由各地土生土长的作者写成,呈现各民族隐藏在不同外貌下的相同特质,提醒你四海之内皆兄弟,人性其实是共通的。
治疗仇外情结的十本小说
《逝水》(Once Upon a River)
邦妮·乔·康贝尔(Bonnie Jo Campbell)
《证之于:爱》(See Under: Love)
大卫·格罗斯曼(David Grossman)
《盲眼猫头鹰》(The Blind Owl)
沙迪克·海达亚(Sadegh Hedayat)
《瓦尔滕堡》(Waltenberg)
埃迪·卡杜尔(Hédi Kaddour)
《盐之城》(Cities of Salt)
阿卜杜勒拉赫曼·穆尼弗(Abdelrahman Munif)
《贫民窟的百万富翁》(Q&A)
维卡斯·斯瓦鲁普(Vikas Swarup)
《缅甸的竖琴》(Harp of Burma)
竹山道雄(Michio Takeyama)
《日之屋,夜之屋》(House of Day, House of Night)
奥尔加·托卡尔克佐克(Olga Tokarczuk)
《双生石》(Cutting for Stone)
亚伯拉罕·维基斯(Abraham Verghese)
《天堂蒜薹之歌》(The Garlic Ballads)
莫言(Mo Yan)
出柜以后
a.《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Oranges are Not the Only Fruit)珍妮特·温特森(Jeanette Winterson)b.《一如前人》(Like People in History)菲里斯·皮卡诺(Felice Picano)
如果你是同性恋、双性恋或跨性别人士,准备出柜(向自己和别人出柜)这件事或许得花好几年,甚至一辈子,也可能一辈子都说不出口。无论出柜对你而言有多艰难,在珍妮特·温特森具浓厚自传色彩的小说《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中,主角珍妮特的出柜一定更不容易。珍妮特幼年时被狂热的基本教义派基督徒母亲领养,一心想把她培养成一个“服侍神的人”,后来她喜欢女生的倾向被发现后,甚至被迫接受母女俩所隶属的教会的驱魔仪式。
珍妮特并不想惊吓母亲或把她推开,她设法告诉母亲自己对梅兰妮的感觉时,那欲言又止的情景会让许多读者产生共鸣,因为她母亲“不发一语,只是偶尔点点头”,显然根本不想听到这件事,而且随即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高墙,挡在自己和女儿之间。珍妮特才说完,母亲便回应“去睡觉吧”,然后就拿起自己的《圣经》,仿佛那是她心中高墙的实体表现。就这样,最后她将女儿逐出家门,让珍妮特落得无家可归、身无分文而且无亲无故(若有类似遭遇,参见:遗弃),但她的母亲却用教会将自己的残忍行径合理化。温特森太太的反应明显荒谬而缺乏同理心,读完本书,我们希望你能更坚定信念,更勇敢地向这个世界宣告自己的身份,如果有人无法接受,问题出在他们,不在你。
幸而文学世界也有许多正面的出柜故事可供参考,其中我们很喜欢的一部是史诗级同志作品:《一如前人》。小说述说1950到1980年代的故事,书中两位男主角的出柜洋溢着欢乐的气氛,因为故事背景是同志意识开始抬头的1960年代的美国,同时也是享乐主义正盛、药物狂欢文化当道的年代。
远房表亲罗杰和阿利斯泰尔在九岁时相识,当时阿利斯泰尔的举手投足沉稳阴柔,十分早熟,他已接受自己刚刚萌芽的性取向,而罗杰则是个打棒球的小男孩,还没认清自己的取向。阿利斯泰尔的出柜发生在跟意大利园丁亲热被逮个正着时,情境令人瞠目结舌;两位主角拥抱自己同志身份的过程均连接着喜悦、同情,这对某些人而言或许像痴心妄想,但绝对是一大鼓励。看着阿利斯泰尔这样自信的角色,看他丝毫不在乎旁人眼光,也许我们也能加入带头的行列,对同性恋倾向表现出习以为常的态度,让身边的人也开始轻松接受这件小事。
罗杰虽然有一段时光活在阿利斯泰尔的阴影中,但后来也爱上阿多尼斯,他是退役海军,一条腿受了伤,很有男子气概,不仅会写诗(这比阿利斯泰尔优越吗?)而且也爱着罗杰(是更优越!)。两人的关系后来触礁,但浓浓的爱却持续一生,是文学史上永恒真爱的典范,不管是同性或异性恋情。同志朋友,如果你准备光荣出柜却不免忐忑,或害怕自己无法在势单力薄的同志圈中找到真爱,请让这部热情欢腾的小说长伴你心。
也可参见 恐同
出卖灵魂
《浮士德博士》(Doctor Faustus)托马斯·曼(Thomas Mann)
文学作品中出卖灵魂的人通常想换取不老青春、知识、财富或权势,而现实人生中的出卖灵魂可能是出卖艺术坚持、为了赚钱连呼吸的时间都不要,又或者是背叛朋友,然而结果都相同——你将失去自我。而如果你成了行尸走肉,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说到描写出卖灵魂的华美与破败,最出色的作品大概是托马斯·曼的大作《浮士德博士》。在这个由浮士德传说改写的版本中,被魔鬼诱惑的主角是一位作曲家,为换取二十四年举世无双的艺术成就,不惜将灵魂永远卖给魔鬼梅菲斯特。
主角阿德里安·莱韦屈恩已经不是第一次诉诸极端手段,早在遇上魔鬼的化身之前,他便刻意染上梅毒,只因为他相信梅毒的疯狂状态能加强他对艺术的敏锐度。就在一次梅毒引发精神错乱时,梅菲斯特现身了,警告他别以为自己眼前所见只是幻觉。
莱韦屈恩半信半疑,在惊惧中重返工作岗位,结果立即创造出旷世之作。他“发明”了“十二音体系”,被誉为鬼才,成为当代最出名的音乐家。然而他身上带着令人不安的特质,朋友和听众都能察觉那种阴森,但他们只能形容是某种空缺,好像所有情感投注在他身上,都会“无声坠落,不留痕迹”。这部小说的时代背景正是德国坠入纳粹地狱的时期,显然并非巧合。
看紧你的灵魂,或许你无法得到二十四年的名气或其他渴盼的世俗财富,但又有谁想变成、哪怕是认识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呢?
出洋相
《白痴》(The Idiot)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Fyodor Dostoyevsky)
突然间,四下静默,眼前有数不清的脸孔望着你。你赫然发现只有你不知道自己刚刚说错了什么话。有人开始发笑,然后大伙儿一个接一个笑出声来,你感觉脸红得发烫(参见:脸红),一股羞耻感仿佛就要抽干你的血液(参见:羞耻)。大家不是跟你一起笑——而是在笑你。
我们都尝过这滋味。出洋相几乎就像坠入爱河,是每个人一生中免不了的经历,而且不见得是坏事。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白痴》里,温柔的梅诗金公爵也出尽洋相,并非因为不聪明,而是因为不够社会化,与
社会格格不入,因为他不了解社会运作的机制——金钱、地位、社交闲谈和日常生活中的微妙细节,他不熟悉这些事的重要性。但读者看了这位梅诗金公爵,非但不会轻蔑他,反而会产生绝对的好感和爱。事实上,这部小说中公爵遇到的每个角色在被他惹恼的同时,也都深深爱上他的真知灼见,因为他洞悉了多数人看不见的真实。
下次你再让整个房间静默下来,就想想梅诗金公爵,勇敢迎上大家的目光,期待他们的肯定,说不定就能得偿所愿。
也可参见 觉得自己一事无成
粗枝大叶
《小王子》(The Little Prince)安东尼·德·圣–埃克苏佩里(Antoine de Saint-Exupéry)
如果你住的星球小得和小王子的B-612号行星一样,小到带一群大象去,就得让它们一只只相叠站着;每天早上梳洗更衣后,必须小心翼翼挖掉行星上一夕之间长出来的猴面包树苗,免得它们占领整个星球;而且只要一直把椅子往前挪,每天可欣赏四十四次日落。这样简单的生活会使你养成小心谨慎的习惯,你会每天替你星球上的一株花浇水,从不忘记,你会在远行前把星球上的火山耙一遍,包括那座死火山。这一切都因为你明白,你对事物所投注的时间和关注就是使它们变得重要的关键,而如果你不小心,有天醒来便会发现周围的事物变得好悲伤,因为它们感觉不到自己受重视。
不管你开始读《小王子》时你所居住的星球有多大,我们保证读到最后,你的行星都会缩小,变得像B-612号行星,原来粗枝大叶的你也会更细心地打理每一天。
也可参见 过度冒险、自私
胃和十二指肠之间的环状肌肉。
相较之下,坠入爱河(特别是爱上不该爱的人)更惨呢。参见:无回报的爱、注定失败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