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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带的乐趣

何必活的那么辛苦 作者:蔡澜 著


领带的乐趣

打开箱子,翻出一大堆的领带,至少有几百条。

黑领带

我对领带的爱好,是受家父影响的。当年他在邵氏的新加坡公司上班,也常打领带,最喜爱的是一条全黑的。别人迷信,说有哀事才打黑领带,爸爸才不管,一直打着,在公司也有“黑领带”的外号。

我的箱中也有无数条黑领带,颜色一样,但暗纹不同,而且有窄有宽,跟着时代流行转换。穿蓝色衬衫、黑西装,打黑领带,看到的人都说大方好看。

其中有些黑领带是双面的,由名厂Mila Schon(米拉斯卡欧)制造,一面是黑的,一面是红的,或者有五颜六色的斜纹。这家厂的制品最好,完全手工制作,料子织得上稀下密,打完后挂起来,翌日仍然笔挺,不像什么利来牌劣货,打完皱得像一条“油炸鬼”,久久不能恢复原状。

选领带

当年领带也要上千块港币一条吧,我买起来绝不吝啬。在外国旅游,一看到喜欢的即买。选领带有一套学问,你走进一家领带店,那么多的货物,买哪一条?很容易,像鹤立鸡群一样突出的,一定是条好领带。

在做《今夜不设防》那个节目时,更需要每次打不同的领带,我的收藏逐渐丰富。但买来买去,最吸引我的如果不是色彩缤纷的,就是纯黄、纯红或全黑的。领带能和搭配的衬衫及西装撞色,并不一定要一个系统的颜色才顺眼,比方说浅咖啡色西装、蓝色衬衫,配上一条黄色的领带,也很好看。

丁雄泉

但说到耀眼,不得不提丁雄泉先生。丁先生对色彩的掌控非常了得,什么大紫大绿、粉红等俗气的颜色,一到他手上,立刻变为艺术品。

丁先生的西装,有的也是他自己的画印在布料上才做出来的。他的花花世界中有无穷的变化,就算是黑白,也被他画出色彩来。

举一个例子,有一回他来港住在半岛酒店,我接他去参加一个酒会。那次他的行李丢失了,他独特的领带也不见了。他就叫我陪他到尖沙咀的后街,从一家印度人开的商店买了一条很便宜的黄色的丝质领带。回房间后,他用黑色的大头笔,在领带上画了一群好似在游动的小鱼,穿上黑西装、黑衬衫后,那条全黄领带简直色彩缤纷。酒会中不断地有美女前来,问领带是在哪里买的。

后来我就跟丁先生学画,也没举行过什么拜师礼。总之,我们之间的友谊,像兄弟,像父子,像师徒。他一年来香港两次,我也尽量去他阿姆斯特丹的画室学习两次。

“我能教你的,不是怎么画画,而是对颜色的感觉。”他说。

画领带

从此,我买了大量的白色丝绸领带——每条二三十元港币,当成白纸或油画布,不停地涂鸦。当我系了领带到米兰或巴黎的街头时,很多人都会转头来看。欧洲人的个性就是那样,他们不会遮掩对美好事物的赞美。

“噢,是LEONARD(李奥纳德)?”男男女女都那么问。

LEONARD这家厂的衣服或领带的颜色非常缤纷和独特,每条领带一千多至数千元,我也买过很多,后来自己会画了,就省了不少钱。

丁先生用的颜料,由一家叫FLASHE的法国厂商制造,属丙烯,说得直白一点,就是乳胶漆,可以溶于水,但是干后又不褪色,可水洗。FLASHE的产品比其他英国名厂的还要鲜艳,有的还加了荧光材料,打上用这样的颜料画的领带,去舞厅跳舞,紫光一照,领带在黑暗中还能发亮,晃来晃去,舞伴和周围的人看了也欢呼。

这些自己画的领带用了好久,近年来我喜欢穿Blanc de Chine(源)设计的中式衬衫,圆领,不必打领带,就逐渐少画了。

剩下的不停地送人,也不够用,索者还是不断前来。曾经有家在机场卖领带和围巾的公司向我提议,要把我那些图案印在丝带上出售,但没有结果。

最近我在计划,在淘宝网上开一个网店,同事们都说领带会好卖,已经谈好厂家专做一批。小生意而已,有兴趣的可以买来玩玩。

优雅年代的产物

自硅谷人的不修边幅开始引领潮流,打领带的人愈来愈少。领带就会从此消失吗?我想也未必,到了隆重场合,始终要打上一条。

领带是优雅年代的产物。为什么发明它?传说纷纷,最讨女人欢喜的说法是:为了要牵住男人。显然,打领带不必像牵牛一样地由鼻孔穿过去,绑在颈上就是。这当然是笑话。男人穿西装,打起领带来,还是好看,因为好看,所以一代传一代地保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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