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乐府诗六首

日出东南隅行一作《陌上桑》，一作《艳歌罗敷行》

《古今乐录》：《陌上桑》歌瑟调。古辞《艳歌罗敷行》“日出东南隅篇”，崔豹《古今注》曰：《陌上桑》者，出秦氏女子。秦氏邯郸人，有女名罗敷，为邑人千乘王仁妻。王仁后为赵王家令。罗敷出采桑于陌上，赵王登台见而悦之，因置酒欲夺焉，罗敷巧弹筝，乃作《陌上桑》之歌以自明，赵王乃止。《乐府解题》：古辞言罗敷采桑，为使君所邀，盛夸其夫为侍中郎以拒之。与前说不同。若陆机“扶桑升朝辉”，但歌美人好合，与古辞始同而末异。又有《采桑》，亦出于此。按：相和歌词。《宋志》：清商三调，大曲：《艳歌罗敷行》古词三解。

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言名一作“名为”罗敷^1〗。罗敷善一作“憙”蚕桑，采桑城南隅。青丝为笼绳按《宋志》作“系”，桂枝为笼钩^2〗。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3〗。绿按《宋志》作“缃”绮为下裾一作“裳”。按《乐府》、《诗纪》作“裙”，紫绮为上襦^4〗。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5〗。少年见罗敷，脱巾一作“帽”著帩头^6〗。耕者忘其耕按：一作“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喜怒一作“怒怨”，但坐观罗敷。按：以上一解使君从南来，五马立歭^7〗。使君遣吏往，问此一作“是”谁家姝^8〗？秦氏有好女，自名为一作“答云秦氏女，且言名”罗敷。罗敷年几何？二十尚未满一作“不足”，十五颇有余。使君谢罗敷：宁可共载不^9〗？罗敷前置辞：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按：以上二解东方千余骑，夫婿居上头^10〗。何以一作“用”识夫婿，白马从骊驹^11〗。青丝系马尾，黄金络按：宋本作“骆”，据《艺文》《乐府》应作“络”马头^12〗。腰间一作“中”鹿卢剑，可直千万一作“金”余^13〗。十五府小吏一作“史”，二十朝大夫^14〗。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15〗。为人洁白皙，按：字，字书不载。凡宋刻书髯字多如此写。活本、杨本作“鬑鬑”。《说文》：力兼切，长貌。颇有须^16〗。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17〗。坐中数千人，皆言夫婿殊。按：以上三解

1〗《史记》褚先生《滑稽传》：“东方朔取少妇于长安中好女。”

2〗《汉书》：“笼货物，笼盐铁。”《方言》：“笼，南楚江沔之间谓之蒡，或谓之。”注：“亦呼篮。”《说文》：“绳，系也。”《方言》：“钩，宋楚陈魏之间谓之鹿觡，或谓之钩格。自关而西谓之钩，或谓之。”注：“钩，悬物者。”刘安《招隐士》：“攀桂枝兮聊淹留。”

3〗《后汉·梁冀传》：“冀妻孙寿作堕马髻。”《风俗通》：“堕马髻者，侧在一边，始自梁家所为，京师皆仿效之。”《古今注》：“堕马髻，今无复作者。倭堕髻，一云堕马之余形也。”《后汉·舆服志》：“耳珰垂珠。”邹阳书：“明月之珠，夜光之璧。”

4〗毛苌《诗传》：“上曰衣，下曰裳。”《说文》：“缃，帛浅黄色也。”又：“绮，文缯也。”《六书故》：“织素为文曰绮。”《战国策》：“齐人紫败素也，而价十倍。”《说文》：“襦，短衣。一曰衣。”《方言》：“汗襦，自关而东谓之甲襦。陈魏宋楚之间谓之襜襦，或谓之禅襦。”

5〗《左传》：“不有行者，谁捍牧圉。”《说文》：“担，负何也。背曰负，何曰担。”《释名》：“担，任也，任力所胜也。”《说文》：“髭，口上须也。”《释名》：“髭，姿也，为姿容之美也。”

6〗《方言》：“两复结谓之帻巾，或谓之承露巾，或谓之覆发巾。”《释名》：“帩头，帩钞也，钞发使上从也。”《汉制考》：“后汉向栩好被发著绛绡头。”注：“帩，当作懆。”陆氏《笔记》举《孙策传》：“张津常著绛帕头，帕头者，巾帻之类，犹今言幞头也。”

7〗汉世太守、刺史，或称君，或称将，或称明府。前汉赵广汉为京兆，界上亭长戏曰：“至府，为我多谢问赵君。”尹翁归，征拜东海太守，于定国家在东海，谓邑子曰：“此贤将，汝不任事也。”韩延寿为东郡，门卒曰：“今旦明府早驾。”若使君之称则见之《后汉·郭伋传》：伋前在并州，行部到西河美稷，有童儿数百，道次迎拜，曰：“闻使君到，喜，故来奉迎。”此诗云“使君从南来”，其为后汉人作无疑。许顗《彦周诗话》：五马事，无知者。陈正敏云：“孑孑干旟，在浚之都。素丝组之，良马五之。”以谓州长建旟作太守事。又《汉官仪注》：“驷马，加左骖右騑。二千石有左骖，以为五马。”存之以俟知者。阴时夫《韵府群玉》引《元帝纪》云：“汉制太守驷马，其加秩中二千石乃右骖，故以五马为贵。”今《元帝纪》无，未详何据。《道斋闲览》：“汉朝臣出使为太守，增一马，故为五马。”《墨客挥犀》：世谓太守为五马，人罕知其故事。或言诗云：“孑孑干旟，在浚之都，素丝组之，良马五之。”郑注：“谓周礼州长建旟，汉太守比州长，法御五马，故云。”后见庞幾先朝奉云：“古乘驷马车，至汉时太守出，则增一马”，事见《汉官仪》也。踟蹰，《说文》：“峙也，歭不前。”

8〗《汉书·王传》：“以郡县吏积功。”《陈万年传》：“沛郡相人也，为郡吏。”《赵广汉传》：“涿郡蠡吾人也，少为郡吏。”《孙宝传》：“颍川鄢陵人也，以明经为郡吏。”此云“遣吏往”，则知使君为二千石矣。姝，注见上文《古诗》。

9〗晋灼《汉书注》：“以辞相告曰谢。”《汉·外戚传》：“孝成帝游于后庭，常欲与班婕妤同辇载，婕妤辞。”

10〗《尔雅》：“女之夫曰婿。”

11〗毛苌《诗传》：“纯黑曰骊。”《说文》：“骊，深黑色。”何承天《纂文》：“马二岁为驹。”

12〗《说文》：“羁，马骆头也。”《南史》：梁武帝大同中童谣云：“青丝白马寿阳来。”盖本此。

13〗《燕丹子》：荆轲左手把秦王袖，右手揕其胸，秦王乞听琴声而死，召姬人鼓琴，琴曰：“罗縠单衣，可裂而绝。八尺屏风，可超而越。鹿卢之剑，可负而伏。”秦王乃奋地而起，遂杀轲。《西京杂记》：“昭帝时，茂陵家人献宝剑，上铭曰：‘直千金，寿万岁。’”按：《汉书·隽不疑传注》：古长剑首以玉作井鹿卢形，上刻木作山形，如莲花初生未敷时。今大剑木首，其状似此。

14〗《汉书·张汤传》：“始为小吏。”《翟方进传》：“年十二三，给事太守府为小史。”《百官公卿表》：“大夫掌议论，有太中大夫、中大夫、谏大夫、皆无员，多至数十人。武帝元狩五年，初置谏大夫，秩比八百石。太初元年，更名中大夫为光禄大夫，秩比二千石，太中大夫秩比千石。”

15〗杜氏《通典》：“侍中者，周常伯即其任也。秦为侍中，本丞相史也，丞相使史五人，往来殿内奏事，故谓之侍中。汉侍中为加官。”潘岳《马汧督诔》：“剖符专城”，盖本此。

16〗《左传》：冉竖告平子曰：“有君子白皙，鬒须眉，甚口。”

17〗《北堂书钞》：《续汉书·百官志》云：“公府掾比古元士三命者也。”崔寔《政论》：“三府掾属及其取官，又多超卓，或期月而长州郡，或数年而致公卿。”诸葛亮《前出师表》：“宫中府中，俱为一体。”

相逢狭路间一作《相逢行》

《乐府解题》：古辞文意兴《鸡鸣曲》同。晋陆机《长安狭邪行》云：“伊洛有歧路，歧路交朱轮”，则言世路险狭邪僻，正直之士无所措手足矣。唐李贺有《难忘曲》，亦出于此。按：相和歌辞清调曲。亦曰《长安有狭斜行》。古辞又有《长安有狭斜行》，辞意相类，陆机拟之。宋谢惠连有拟《相逢行》、《长安有狭斜行》各一首。

相逢狭路间，道隘不容车。如何两少年，挟一作“夹”毂问君家^1〗。君家诚易知，易知诚难忘。黄金为君门，白玉为君堂^2〗。堂上置樽酒，使作邯郸倡^3〗。中庭生桂树，华镫按：一作“烛”何煌煌^4〗。兄弟两三人，中子为侍郎^5〗。五日一来归一作“游”，道上自生光^6〗。黄金络马头，观者满路傍^7〗。入门时左顾，但见双鸳鸯^8〗。鸳鸯七十二，罗列自成行^9〗。音声何噰噰，鹤鸣东西厢^10〗。大妇织罗绮，中妇织流黄^11〗。小妇无所作，挟瑟上高堂^12〗。丈人且安坐，调丝未遽央^13〗。

1〗王符《潜夫论》：“京师贵戚其嫁娶者，车軿数里，缇帷竟道，骑奴侍童，夹毂相引。”

2〗扬雄《解嘲》：“历金门、上玉堂有日矣。”

3〗《史记·赵世家》：“赵王迁，其母倡也。”徐广曰：《列女传》：“邯郸之倡。”

4〗《说文》：“桂，江南木，百药之长。”宋玉《招魂》：“兰膏明烛，华镫错些。”王朗《三秦故事》：“百华镫树，正月朔朝贺殿下，设于三阶之间。”

5〗杜氏《通典》：“中书侍郎，汉置。又门下侍郎。秦官有黄门侍郎，汉因之。”《北堂书钞》：“汉初有散骑侍郎。”

6〗《古乐府·清调曲》：“三子俱入室，室中自生光。”

7〗“金络”注见上文。

8〗《左传》：“晋士弥牟送叔孙于箕，叔孙使梁其踁待于门内。余左顾而咳，乃杀之；右顾而笑，乃止。”《汉·宣元六王传》：“子高乃幸左顾存恤。”师古曰：“左顾，犹言枉顾也。”鸳鸯，注见上文古诗。

9〗谢氏《诗源》：“霍光园中凿大池，植五色睡莲，养鸳鸯三十六对，望之烂若披锦。”故《相逢行》云云，见《嫏嬛记》。罗列，注见上文《古诗》。

10〗《说文》：“厢，廊也，正寝东西室也。”

11〗《范子》：“罗出齐郡。”孔氏《书传》织文锦绮之属。《环济要略》：“间色有五：绀、红、缥、紫、流黄也。”

12〗《世本》：“庖羲氏作瑟。瑟，洁也。使人精洁于心，淳一于行也。”《古歌诗义》：“公在高堂下。”齐云：“《三妇艳》之根。”

13〗《颜氏家训》：古乐府歌辞，先述三子，次及三妇。三妇是对舅姑之称。其末章云：“丈人且安坐，调弦未遽央。”古者，子妇供事舅姑，旦夕在侧，与儿女无异，故有此言。丈人亦长老之目，今世俗犹呼其祖考为先亡丈人。又疑“丈”当为“大”，北间风俗，妇呼舅为大人公。“丈”之与“大”，易为误耳。近代文士颇作三妇诗，乃为匹嫡并偶己之群妻之意，又加郑卫之辞，大雅君子，何其误乎。陆贾《新语》：“调之以管弦丝竹之音。”《野客丛书》：《庭燎》诗“夜未央”注云：“夜未渠央。渠，其据切。当呼遽，只此一音，谓夜未遽尽也。”《古乐府》：“王融《三妇艳》诗曰：丈人且安坐，调丝未遽央。”又《长安挟斜行》曰：“丈人且徐徐，调丝渠未央。”并合呼遽。《史记》：尉佗曰：“使我居中国，何渠不若汉。”班史作“何遽不若汉”，益可验也。

陇西行一曰《步出夏门行》

《乐府解题》：古辞云：“天上何所有？历历种白榆。”始言妇有容色，能应门承宾，次言善于主馈，终言送迎有礼。此篇出诸集，不入《乐志》。若梁简文“陇西四战地”，但言辛苦征战、佳人怨思而已。王僧虔《伎录》云：《陇西行》歌武帝“碣石”、文帝“夏门”二篇。《通典》曰：秦置陇西郡，以居陇坻之西为名。后魏兼置渭州。《禹贡》曰：“导渭自鸟鼠同穴”，即其地也。今首阳山亦在焉。按：相和歌辞瑟调曲。古辞又有《步出夏门行》，结四句云：“天上何所有？历历种白榆，桂树夹道生，青龙对伏趺。”与此篇起四句同。

天上何所有？历历种白榆^1〗。桂树夹道生，青龙对道隅^2〗。凤凰鸣啾啾，一母将九雏^3〗。顾视世间人，为乐甚独殊。好妇出迎客，颜色正敷愉^4〗。伸腰再拜跪，问客平安不^5〗。请客北堂上，坐客毡氍毹^6〗。清白各异樽，酒上按：一作“止”正华疏^7〗。酌酒持与客，客言主人持。却略再拜跪，然后持一杯。谈笑未及竟，左顾敕中厨^8〗。促令办粗饭，慎莫使稽留一作“留稽”^9〗。废礼送客出，盈盈府中趋^10〗。送客亦不远，足不过门枢^11〗。取妇得如此，齐姜亦不如^12〗。健妇持门户，胜一一作“一胜”大丈夫^13〗。

1〗白榆，星名也。

2〗虞喜《安天论》：“月中仙人桂树，今视其初生，见仙人之足，渐已成形，桂树复生。”

3〗焦赣《易林》：“凤有十子同巢，共母欢以相保。”应璩《百一诗注》：“马子侯为人颇痴，自谓晓音律。黄门乐人更往嗤诮，子侯不知，名《陌上桑》反言《凤将雏》，辄摇头欣喜，多赐左右钱帛，无复惭色。”

4〗《尔雅》：“蕍，荣也。”郭璞曰：“蕍，犹敷蕍，亦草之貌也。”汉郊祀歌：“旉与万物。”

5〗《战国策》：“荆轲见太子，太子再拜而跪膝行流涕。”刘歆《七略》：“解纷释结，反之于平安。”《鹤林玉露》：“古者，妇女以肃拜为正，谓两膝齐跪，手至地而头不下也。拜手亦然。”《南北有乐府诗说》：“妇人曰：伸腰再拜跪，问客今安否？伸腰，亦是头不下也。”

6〗毛苌《诗传》：“背，北堂也。”《声类》：“氍毹，毛席。”《风俗通》：“织毛褥谓之氍毹。”《异物志》：“大秦国以野茧丝织成氍，以群兽五色毛杂之，为鸟兽、人物、草木、云气，千奇万变，惟意所作，上有鹦鹉，远望轩轩若飞。”

7〗《魏略》：“太祖禁酒而人窃饮之，故难言酒，以白酒为贤者，清酒为圣人。”

8〗孔融《与王朗书》：“谈笑有期，勉行自爱。”曹植《箜篌引》：“中厨办丰膳。”盖本此。左顾，注见上文。

9〗古辞《孤子生行》曰：“大兄言办饭。”《吕氏春秋》：“无所稽留。”

10〗《左传》：“以器币则废礼。”府中，注见上文。

11〗《汉·五行志》：“视门枢下。”师古曰：“枢，门扇所开闭者也。”曹植《仙人篇》：“白虎夹门枢。”盖本此。

12〗《史记·滑稽传》：西门豹为邺令，曰：“至为河伯娶妇时，幸相告语之。”

13〗《颜氏家训》：“邺下风俗，专以姑持门户。”汉吾邱寿王《骠骑论功论》：“徒观朝廷下僚门户之士。”

艳歌行

《乐府解题》：古辞云：“翩翩堂前燕，冬藏夏来见。”言燕尚冬藏夏来，兄弟反流宕他县。主妇为绽衣服，其夫见而疑之也。按：相和歌辞瑟调曲。《古今乐录》曰：《艳歌行》非一，有直云《艳歌》，即《艳歌行》是也。若《罗敷》、《何尝》、《双鸿》、《福钟》等行，亦皆《艳歌》。王僧虔《技录》云：《艳歌双鸿行》，荀录所载，《双鸿》一篇；《艳歌福钟行》荀录所载，《福钟》一篇，今皆不传。《艳歌罗敷行》“日出东南隅”篇，荀录所载。《罗敷》一篇，相和中歌之，今不歌。又按：《艳歌行》古词二首，其一“翩翩堂前燕”，其二“南山石嵬嵬”是也。

翩翩堂前燕，冬藏夏来见^1〗。兄弟两三人，流荡一作“宕”在他县。故衣谁当按：一作“为”补，新衣谁当绽按：绽，旧作“”。《说文》无此“”字，当作绽。赖得贤主人，览取为吾绽一作“絙”^2〗。夫婿从门来，斜柯一作“倚”西北眄^3〗。语卿且勿眄，水清石自见^4〗。石见何纍纍，远行不如归^5〗。

1〗宋玉《九辩》：“燕翩翩其辞归兮。”《晋·郗鉴传》：“鉴避难于鲁国泽山，掘野鼠蛰燕而食之。”

2〗《正字通》引《礼记》：“衣裳绽裂。”又缝补其裂亦曰绽。绽，《说文》本作“絙”。《广韵》：“绽，缝补也。”

3〗夫婿，注见上文。眄，注见上文《古诗》。

4〗《白虎通》：“卿之为言章也，善明理也。”

5〗按：《汉书·石显传》：“印何纍纍。”《论衡》：“图画之工图雷之状，纍纍如连鼓之形。”《说文》亦作“累”。

皑如山上雪一作《白头吟》

《古乐府录》：王僧虔《技录》曰：“《白头吟行》歌古‘皑如山上雪’篇。”《西京杂记》：司马相如将聘茂陵人女为妾，卓文君作《白头吟》以自绝，相如乃止。《乐府解题》：古辞云：“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又云：“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始言良人有两意，故来与之相决绝。次言别于沟水之上，叙其本情。终言男儿重意气，何用于钱刀。若宋鲍照“直如朱丝绳”，陈张正见“平生怀直道”，唐虞世南“气如幽径兰”，皆自伤清直芳馥，而遭铄金玷玉之谤，君恩以薄，与古文近焉。一说云：《白头吟》疾人相知，以新间旧，不能至于白首，故以为名。唐元稹又有《决绝辞》，亦出于此。按：相和歌辞楚调曲。古辞《白头吟》二首，一首本辞，或作卓文君诗；一首晋乐所奏，五解，起四句同，下互异。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1〗。闻君有两意，故来相诀绝。一有“一解”。此下一有“平生共城中，何尝斗酒会”。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2〗。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一有“二解”。此下一有“郭东亦有樵，郭西亦有樵，两樵相推与，无亲为谁骄。”三解凄凄复一作“重”凄凄，嫁娶不须一作“亦不”啼^3〗。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一有“四解”竹竿何袅袅，鱼尾何蓰蓰一作“离蓰”^4〗。男儿重意气一作“欲相知”，何用钱刀为^5〗！

1〗刘歆《遂初赋》：“漂积雪之皑皑。”《说文》：“皑皑，霜雪貌。皑，今衰切。”

2〗杨恽《报孙会宗书》：“烹羊炰羔，斗酒自劳。”《考工记》：“匠人为沟洫井间，广四尺，深四尺，谓之沟。”苏林《汉书》“王渠”注：“王宫家渠也，犹今御沟也。”

3〗《白虎通》：“嫁娶以春，何也？春，天地交通物始生，阴阳交接之时也。”

4〗竹竿，见《诗》。《南越志》：“天牛鱼尾长五尺。”

5〗《汉书》：王莽造大钱，作契刀、错刀、五铢钱，凡四品并行，故称钱刀。此下一有“如马啖萁，川上高士嬉。今日相对乐，延年万岁期”。五解。

双白鹄

《古今乐录》：王僧虔《技录》云：“《艳歌何尝行》，歌文帝《何尝》、《古白鹄》二篇。”《乐府解题》：古辞云：“飞来双白鹄，乃从西北来。”言雌病雄不能负之而去。“五里一反顾，六里一徘徊。”虽遇新相知，终伤生别离也。又有古辞云：“何尝快，独无忧”，不复为后人所拟。鹄，一作鹤。按：相和歌辞瑟调曲。《宋志》：大曲《白鹄》四解。《广文选》作《飞鹄行》，茂倩《乐府》作《艳歌何尝行》四解。“念与君离别”以下为趋。又按：此首与《宋志》大有不同，必孝穆删定者。

飞来双白鹄，乃从西北来。十十将五五，罗列行不齐1〗一解。忽然卒疲病，不能飞相随^2〗。五里一反顾，六里一徘徊3〗二解。吾欲衔汝去，口噤不能开^4〗。吾欲负汝去，羽毛日摧颓5〗三解。乐哉新相知，忧来生别离^6〗。歭顾群侣，泪落纵横垂7〗四解。今日乐相乐，延年万岁期^8〗。

1〗罗列，注见上文《古诗》。按：一作“十十五五，罗列成行”。

2〗《说文》：“病，疾加也。”按：一作“妻卒被病，行不能相随。”

3〗《史记·吕后纪》：“吕产入未央宫，殿门弗得入，徘徊往来。”

4〗《说文》：“噤，口闭也。”《楚辞》：“口噤闭而不言。”《史记·日者传》：“怅然噤口不能言。”

5〗张衡《西京赋》：“所好生羽毛。”《战国策》：秦王曰：“毛羽不丰满者不可以高飞。”按：一作“毛羽何摧颓”。

6〗屈原《九歌》：“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7〗《史记》：秦王曰：“知一从一横其说何。”歭，注见上文。按：一作“泪下不自知”。按：一本以下有“念与君离别，气结不能言，各各重自爱，远道归还难。妾当守空房，闭门下重关。若生当相见，亡者会黄泉。”八句。

8〗《汉·窦婴传》：“千秋万岁后传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