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难懂的慎独美人
谈到“兰”,极想写出“空谷幽兰”的韵味,可惜不能。我最熟悉的是吊兰,金边吊兰、金心吊兰,从小养到大。是真的从小时候就开始养,人到中年还在养。
吊兰好养极了,插土里就活,属于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主儿。我曾经养过好几盆吊兰,没分枝之前长得跟初生的玉米叶子一样,不可谓不壮,喜欢得不得了。虽然失了清雅,但茁壮就好,就喜欢花草长得茁壮,绝无某些诗人,特别是古代文人迷恋“病梅”“残柳”那般的“雅好”。只是吊兰不香,不是真正有“王者之香”“天下第一香”的兰花。
我知道自己对兰花是少见多怪,孤陋寡闻,却仍不惜暴露自己的无知:天下的香花那么多,我不明白为什么将兰花尊为“香祖”。我的体验是,兰花没有水仙好闻,还有人称它是“不以无人而不芳”的慎独美德。我不无冒昧地回忆,哪一株花是“因人而芳”?哪一株花又不是“不以无人而不芳”?可偏兰花有此“美德”,连不凡的康熙帝亦随声附和:“不因纫取堪为佩,纵使无人亦自香。”甚奇。
说到“花中君子”的称呼,我自认应是取其清秀、素雅,花不艳而香四溢的品质,绝非郭沫若的诗所云“在雪霜凌厉面前,它毫无奴颜媚骨”。用这种话说兰花是牵强了,它四季都有开,春季(二至四月)开的叫“春兰”,夏季(五至七月)开的叫“蕙兰”,秋季(八至十月)开的叫“建兰”,冬季(十一至一月)开的叫“寒兰”“墨兰”,哪里就要兰花傲雪霜了?冰天雪地里你把兰花放出去,看看它是啥表现?
从古至今,那么多人喜欢兰花,不无原因。比如除了“空谷幽兰”带来的深远意境,还有“兰心蕙质”也特别动人,古人还把好文章称为“兰章”,把交情深称“兰谊”,俊杰去世叫“兰摧玉折”,古雅得紧,风雅得紧。若是人家称我的文章为“兰章”,誉我的为人为“兰心蕙质”,我必心花怒放,而脸上定会摆出矜持谦逊的君子状。瞧,还真应了“花中君子”的雅称了!
我懂得画谱上的兰,或者说是更喜欢画谱上、诗文中的兰。我曾经照着古谱习过兰,是为了配我的高雅仕女,虽然最终未配上,是因为不知该把兰放哪里、又该把仕女放哪里,最后,跟我众多的爱好一样不了了之了。可对于亲眼见过的兰,我却是不懂的,更谈不上喜欢,尤其是见过的第一株兰。
那是在邻居家。怪哉,最好、最奇的花总在邻居家。少女几乎没有不对花花草草感兴趣的。我赶着看了,面儿上没说,心里却有失望,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兰么?眼前的这株远比不上我养的吊兰青翠,她的叶更修长,却老气横秋的,缺乏活力,花从根的中间伸出叶外,不黄不白不绿,形状也不舒展,唯一令人欣慰的是隐隐透出一阵“暗香”。平心而论,确实很好闻,但也仅此而已。
这次“遇兰”的经历很深重地打击了我对兰的信心,至今二十余年过去,都还记得此事,所以,对兰花的倾慕仍停留在画谱、诗文和意象之中。
惜哉,兰花?
惜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