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过第一个难关
白关
与大槐树相遇之前,我和我爸开着车转了不少村子,虽然都是北京郊区,但每个村子很不一样,有的外来人口多,熙熙攘攘,什么口音都有;有的房屋参差不齐,放眼望去都是老人,一说话标准京腔;有的村子去多了,村民看我们的眼神都很警惕。看过的院子也是不计其数,有的大有的小,有的新有的旧,但是不管院子本身条件如何,最终能让你安心租住下来的,应该还是人。相信每一个租过房子的人,都有一大把和房东的故事。而我们乡下生活的第一个难关,也是从一位刷新我们各项人生指标的房东开始的。
我们租的第一个院子,是朋友介绍的。那时候,我们城里的房子马上就要到期,又很想赶上春耕,心急之下,稀里糊涂地签了合同,还一次性给了五年十多万房租。搬家之前要装修归置,就去住了几天,结果一住,马上就发现一个无法解决的大问题。我们租的,是一座被狗包围的院子,前后左右邻居几乎都养狗,不是大家想象的那种,农村人养个看门狗,而是专业养殖、贩卖狗。有的甚至就是藏獒园。每天天不亮,各种狗便开始叫,低音高音娘娘腔此起彼伏,本来我就睡眠比较差,几天下来就受不了了,果断决定退房。这时候才搞明白,我们租的院子虽然盖得很正式,像一栋真正的北方农村民居,但是所在区域其实是一块养殖地,并不是村里的宅基地。看房的时候也注意到了周围卖狗的广告牌。房东当时信誓旦旦说他们都已经不养了,我们也没去深究(根本没料到事情的严重性)。房东刻意隐瞒事实,让我们很不爽。租下来没几天,我们就和她提出退租。这时真正的麻烦才来临。
房东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妈。刚认识时除了觉得她有点儿啰唆,其他没什么不妥。我们本以为合同刚签没几天,房子原封未动,协商一下,这事就愉快地解决了。当然,毕竟我们毁约在先,自觉理亏,也准备赔偿一些。没想到退房的事一提出,房东脸色骤变,头摇得不像一位大妈。“不行,那哪儿行,我们是有合同的。”听说我们会给赔偿,她考虑了一晚上。第二天告诉我们,只退五万,其余算赔偿,贪婪得吓人。这个房东大妈有一个特点,就是不管你和她说什么,她始终不停地说她那一套,房子是你们要租的,合同也签了……无限循环播放。我们一咬牙把赔偿金额提高到五万,她也没同意,一次说急了,我说那我们只好去告你了,“告啊!告啊!你们去告,看看谁怕谁……”这句话后来又在不同场合搞了几次无限循环播放。我们就去告她了。
上法庭,挺有意思。电视里出现的画面,这次亲身体验了。人都到齐后,书记员先宣布纪律,登记到庭情况,介绍案情,开庭后,整个气氛马上肃穆起来。原告律师宣读过诉讼请求,到了双方答辩阶段,房东大妈一个没收住,又开始播放她那些逻辑混乱、理直气壮的套词,音量还挺高。法官手一伸,说:“你打住,问你啥说啥,不许多说。”一直到庭审结束,大妈再也没获得说话的机会,别提多解气。
法庭上,我们申诉自己被欺骗了,提出狗吵无法居住之类的理由(为此我还假装买狗去邻居家录了证据),这些实际上在法律面前没啥分量。而我们请的律师,才是一击命中的高手。直接告她合同无效,因为养殖用地用于居住和租售都是违法的。庭审下来,我都替大妈出一身冷汗。大妈赶紧要求和我们庭外和解,法官顺势也就结案了。后来法院还退给了我们一些诉讼费。
和解的结果是,我们赔大妈一万块钱,这笔学费让我们迅速又深刻地掌握了很多乡下的实际状况,后来陪朋友去看房,先听听有没有异常的狗叫声。
我们现在院子的房东,是在大槐树村找房时遇到的,那天,见一位方脸大哥在自家门外浇竹子。我们上前问,有没有人租房。“嘿!巧了,我家正好有房出租。”赶紧让我们进屋聊,很普通的一户人家,客厅里沙发茶几电视机,一位老大爷坐在木椅上看电视,有人进来也没听见,大哥说:“这是我爸,九十多了,耳朵背。你们坐你们坐……”那时候我就觉得,应该就是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