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披衫剧
从流传至今的谐剧标题和残篇可以推断出,古拉丁语叙事诗诗人们早已开始尝试写作披衫剧。其中,来自古希腊的奴隶安德罗尼库斯凭借懂古希腊语和古拉丁语的语言优势,翻译(trānslātiō)古希腊的文学作品,包括叙事诗(epos)和戏剧(drama),成为西方的第一位翻译家(trānslātor),被誉为西方翻译之父。在翻译过程中,安德罗尼库斯根据古罗马人的接受习惯,对古希腊的戏剧进行了适当的改编,因而具有了一定的创作性质,从而成为古罗马的第一个披衫剧作家。
与局限于翻译层面、创作性质并不强的安德罗尼库斯相比,叙事诗诗人奈维乌斯(Naevius)创作披衫剧的水平更高,贡献也更大。奈维乌斯第一次把两个古希腊谐剧结合成一个古罗马谐剧。这是具有决定意义的文学行为。这种创作技法的术语就是错合(cōntāminō,不定式cōntāminare)。错合而成的剧本被称作“混成剧”(参科瓦略夫,《古代罗马史》,页357)。
后来,普劳图斯、泰伦提乌斯等将错合的创作技法发扬光大。他们把两个甚或多个戏剧的情节糅合成一个新的剧本。这两位谐剧诗人的成就极大,是古拉丁语谐剧巅峰时期的代表人物。普劳图斯和泰伦提乌斯的剧本后来成为西方戏剧发展的重要动力源泉,从而使得古罗马披衫剧至今都还有活力。
凯基利乌斯(Caecilius Statius)属于普劳图斯与泰伦提乌斯之间的那一代人。凯基利乌斯效法普劳图斯,但比普劳图斯更多地模仿新谐剧(把传统的谐剧和肃剧合二为一,摹仿人生)作家米南德。[1]不过,在模仿米南德方面,凯基利乌斯又不如泰伦提乌斯。凯基利乌斯的剧作备受争议,正如他的文学地位一样。可以肯定的是,迄今为止凯基利乌斯的影响远远不及普劳图斯和泰伦提提乌斯。
披衫剧作家模仿的典范主要是阿提卡的中期谐剧和新谐剧,尤其是米南德的剧本。有时,披衫剧里的环境甚至都是古希腊的。然而,这并不妨碍古罗马的谐剧作家引入意大利与古罗马的因素,并且乐此不疲。
总之,古罗马的披衫剧在一定程度上有创造性地仿作古希腊戏剧诗人的原创剧本,并对后世产生较大的影响。
第一节 安德罗尼库斯
一、生平简介
关于安德罗尼库斯(Andronicus)的生平,古代文献中只有零星的叙述。从姓(Cognomen,拉丁语称作tria nomina,一般指古罗马人名的第三个部分)安德罗尼库斯可以推断出他是古希腊人,或许他来自于讲古希腊语的意大利南部地区,估计他于公元前284年左右生于塔伦图姆(Tarentum,今意大利的塔兰托城)。公元前272年古罗马人占领塔伦图姆后,年轻的安德罗尼库斯被掳来古罗马城,沦为卢·李维乌斯(Lucius Livius)[2]的奴隶。后来卢·李维乌斯给安德罗尼库斯自由。按照古罗马法律,安德罗尼库斯使用的名字是以前奴隶主的姓。此外,关于安德罗尼库斯的生活境况的资料就很少。有趣的是,一生中很怀疑古希腊文化的老加图(Marcus Porcius Cato Priscus)在他青年时代还遇见过罗马化的希腊人(!)安德罗尼库斯。据此推断,古罗马最早的诗人大约死于公元前204年。
二、作品评述
安德罗尼库斯不仅把荷马叙事诗《奥德修纪》(Odyssee)翻译(trānslātiō)成古拉丁语叙事诗《奥德修纪》(Odusia),创作抒情诗——宗教颂歌,而且也为古罗马读者翻译和仿作古希腊戏剧。按照史书作家李维(《建城以来史》卷七,章2,节8)的见证,安德罗尼库斯是第一个——依据历史更加悠久的戏剧“杂戏”,即内容和音乐旋律都很丰富多样的舞台剧,但是没有通常的情节,即采用松散的滑稽短剧的形式——精心构思情节、写作剧本的人。公元前240年,安德罗尼库斯接受市政官(aedilis,复数aediles)的委托,在这一年为了感谢胜利结束第一次布匿战争(公元前264—前241年)而办得有声有色的古罗马狂欢节(Ludi Romani,亦称Ludi Magni)上,他亲自参加自己用古拉丁语翻译并改编的1部希腊谐剧和1部希腊肃剧的首演。这是古罗马真正的舞台戏剧演出的开始(参阿尔布雷希特主编,《古罗马文选》卷一,页74;谭载喜,前揭书,页16及下)。
从那时起,安德罗尼库斯不仅是成功的演员,而且还为古罗马舞台翻译和改编了大量的古希腊戏剧。安德罗尼库斯虽然用古拉丁语,但是采用古希腊语的格律。依据王焕生的说法,安德罗尼库斯的剧本全部失传,但是根据古代作家的提及和称引,目前已知一些剧本标题和为数不多的零散片段。
其中,翻译和改编的肃剧主要是欧里庇得斯的作品(参科瓦略夫,《古代罗马史》,页356),当然也有埃斯库罗斯与索福克勒斯的作品。安德罗尼库斯的肃剧作品有《阿基琉斯》(Achilles)、《埃吉斯托斯》(Aegisthus)、《疯狂的埃阿斯》(Aiax Mastigophorus)、《安德罗墨达》(Andromeda)、[3]《达纳埃》(Danae)、《特洛伊木马》(Equos Troianus)、《赫尔弥奥涅》(Hermione)、《伊诺》(Ino)、《特柔斯》(Tereus)等(参LCL 314,页2以下,尤其是页20—23;谭载喜,前揭书,页17)。由于传世的40多个片段太零散,无法判断剧本的本来面目(参王焕生,《古罗马文学史》,页26及下)。
在谐剧方面,根据繁荣于3世纪的、以米南德为代表的新谐剧(参《罗念生全集》卷八,页121以下),安德罗尼库斯翻译或改编的谐剧剧本有《佩剑》(Gladiolus)、《角斗士》(Ludius)、《少女》(Virgus)等。[4]对于处于发展阶段的古罗马来说,以表现家庭矛盾和日常生活的新谐剧比旧谐剧更加易于理解和接受。虽然在古罗马演出,但是剧中人物仍然保持古希腊的服饰——披衫,因此这类古罗马谐剧通称“披衫剧”。有学者认为,安德罗尼库斯是披衫剧的创始人(参《古罗马文学史》,页27)。
三、历史地位与影响
总体来看,安德罗尼库斯的剧本水平不高。西塞罗(Marcus Tullius Cicero)甚至认为,安德罗尼库斯的剧本“不值得读第二遍”[《布鲁图斯》(Brutus),章18,节71—72,参LCL 342,页68—69]。尽管如此,安德罗尼库斯还是第一次把古希腊的戏剧介绍给古罗马社会,并且使得古希腊的诗歌格律适合于古拉丁语的语言,也就是说,安德罗尼库斯首创了古罗马式戏剧,不愧为古罗马民族文学的奠基人(参《古代罗马史》,前揭,页356;《古罗马文学史》,前揭,页28及下)。
第二节 奈维乌斯
一、生平简介
关于奈维乌斯的生平,有些具体的了解。奈维乌斯大约生于公元前270年左右,或许出身于一个显赫的平民家庭,因为氏族(gens,亦称nomen gentile,指男性祖先的姓氏)的名字Naevia常常出现在古拉丁语的官员名册中。据说,诗人亲自为自己写墓志铭。2世纪对古代和语法感兴趣的文学家革利乌斯(Gellius)把下面这篇铭文[《阿提卡之夜》(Nactes Atticae)卷一,章24,节2]归于奈维乌斯的名下。[5]在这篇铭文中,奈维乌斯用萨图尔努斯诗行(versus saturnius),非常自信地声称:
inmórtalés[6]mortáles[7]sí forét [8]fas[9]flére,[10]
flerént divaé Caménae[11]Naéviúm poétam.
itáque póstquam est Órcho[12]tráditús[13]thesaúro,[14]
oblíti[15]súnt[16]Romaé [17]loquiér[18]linguá Latína(瓦罗,《论诗人》卷一)
假如神仙哀悼凡人是神的意志,
那么卡墨娜女神们也会哀悼诗人奈维乌斯。
于是,在他作为席珍被送去冥府以后,
人们忘了他们是讲拉丁语的(古)罗马人(引、译自LCL 195,页108。参《罗马共和国时期的韵律铭文》,前揭,页74;Mo-B,《拉丁诗歌残段汇编》,页69)。
在革利乌斯记载的诗中洋溢着坎佩尼亚人的自豪。由此推断,奈维乌斯极有可能定居在城市卡普亚(Capua)。[19]古拉丁语是不是奈维乌斯的母语,目前尚无定论。在卡普亚地区,当时以及以后都还有奥斯克人和希腊人跟本地居民一起生活。无论如何,奈维乌斯似乎都曾是古罗马人。奈维乌斯觉得自己是古罗马诗人。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奈维乌斯为维护古拉丁语做出了重要贡献。
可以断定的是,奈维乌斯作为战士参加了第一次布匿战争,正如他自己叙述的一样。在这次战争结束以后,以及在公元前235年,安德罗尼库斯第一次演出古拉丁语戏剧之后第五年,奈维乌斯沿着前人的传统,也开始把古希腊戏剧尤其是谐剧翻译(trānslātiō)成古拉丁语,并且加以改编,以便适应古罗马的国情。除了古希腊服装的谐剧披衫剧,在奈维乌斯笔下也许已经出现穿着古罗马人的民族服装、在古罗马环境中演出的长袍剧。在奈维乌斯的谐剧中,诗人按照古希腊的政治的旧谐剧(参《罗念生全集》卷八,页91以下)典范,辛辣地讽刺政治家和公众生活中的高层人士。奈维乌斯用这种方式结下了许多冤家,尤其是墨特卢斯家族(Metellī),正如从流传至今的一首采用萨图尔努斯诗行(versus saturnius)的诗(参《古罗马文选》卷一,页44、78及下和170;Mo-B,前揭,页40)表明的一样:
Malum dabunt[20]Metelli Naevio poetae
墨特卢斯家族会让诗人奈维乌斯不愉快(引、译自《古罗马文选》卷一,页44)。
古代流传的文字资料显示,这个家族最终让诗人奈维乌斯入狱。据说,在监狱中,诗人奈维乌斯还写了其他的剧本,如《占卜师》(Hariolus)和《勒昂》(Leon)。依据革利乌斯的说法,在奈维乌斯从上述的两个剧本中删去了冒犯之语和先前曾经得罪了不少人的莽撞话语之后,才被保民官释放(《阿提卡之夜》卷三,章3,节15,参LCL 195,页250及下;LCL 314,页94及下;《阿提卡之夜》卷1—5,页176)。
虽然奈维乌斯得到赦免,但是并没有停止与贵族的斗争,因此被逐出古代的罗马城,流亡到北非的乌提卡(Utica),直到死去。关于死亡时间,目前尚无定论。依据古代记事,西塞罗称,奈维乌斯卒于克特古斯(M.Cornelius Cethegus)执政年,即公元前204年。不过,西塞罗并不确信这个说法,他的怀疑源于细心考古的瓦罗的观点:奈维乌斯的生活年代更长一些(西塞罗,《布鲁图斯》,章15,节60,参LCL 342,页58—61)。而基督教作家哲罗姆(Hieronymus,347—420年)称,奈维乌斯卒于公元前201年(参《古罗马文学史》,前揭,页29)。
二、作品评述
和安德罗尼库斯一样,奈维乌斯既是叙事诗诗人,又是披衫剧作家。奈维乌斯翻译(trānslātiō)或改编希腊剧本,以供古罗马的舞台演出。公元前235年,奈维乌斯的第一个剧本上演。作为披衫剧作家,奈维乌斯在同时代的人和后世的人当中都享有很高的声望。在奈维乌斯名下传世的剧作中,谐剧远远多于肃剧:已知有《被矛刺中的人》(Acontizomenos)、《御者》(Agitatoria)、《烧炭人》(Carbonarius)等30多部谐剧的标题和100多个零散的称引片段(参LCL 314,页74—79和82及下;《古罗马文学史》,前揭,页30)。
《占卜师》
像古代学者革利乌斯报道的一样,《占卜师》(Hariolus)是奈维乌斯在牢中创作的两个剧本之一,目的就是请求被他“恶语辱骂”的“城市首脑”墨特卢斯的原谅(《阿提卡之夜》卷三,章3,节15,参LCL 195,页250及下;LCL 314,页80及下;《阿提卡之夜》卷1—5,页176)。在传世的残段2 M(=21 R)里,诗人取笑有些意大利人的饮食习惯:普奈内斯特(Praeneste)城和拉努维乌姆(Lanuvium)城居民的饮食习惯,前者以坚果闻名,后者的居民偏爱吃煮熟的怀孕动物(可能是母猪)的胎盘(特别是后面的食物也深受古罗马人的喜欢)。
由于这个残段具有很强的意大利地方色彩,可疑的就是剧本《占卜师》的剧种:究竟是不是披衫剧,是否不是长袍剧?另一方面,古希腊的中期谐剧和新谐剧也有一些类似的标题,如中期谐剧最重要的代表人物安提丰(Antiphanes)[21]的《预言者》。
残段5(2)M(=21 R)采用的格律是抑扬格六音步(iambus sēnārius)。
A.Quis heri apud te?B.Praenestini et Lanuvini hospites.
A.Suopte utrosque decuit acceptos cibo,[22]
alteris inanem volvulam madidam[23]dari,
alteris nuces in proclivi[24]profundier.[25]
甲:昨天谁在你那里?
乙:来自普奈内斯特和拉努维乌姆的客人。
甲:合适的是用他们喜欢的家乡食品款待他们:
为一位客人端上煮得嫩的母猪胎盘,
慷慨地为另一位客人献上坚果(引、译自《古罗马文选》卷一,页79及下)。
《游戏》或《吕底亚人》
西塞罗摘录奈维乌斯的《游戏》(亦译《竞赛》)或《吕底亚人》(Ludus vel Lydus)里的两行诗(《论老年》,章6,节20)。[26]不清楚的是,标题是否可以翻译(trānslātiō)为《游戏》或《吕底亚人》,特别是因为古希腊的中期谐剧的保留节目中有一个谐剧剧本《吕底亚人》。在古拉丁语残段里的对话中,诗人辛辣地影射古罗马当天的大事。有些人猜测诗人讽刺斯基皮奥,所以[如里贝克(O.Ribbeck)[27]]把这个剧本视为紫袍剧。
残段20 M(=7—8 R)采用的格律是抑扬格八音步(iambus octōnārius)。
A.Cedo,[28]qui[29]vestram rem publicam tantam āmīsistis[30]tam citō?
B.Proveniebant[31]oratores novi,stulti adulescentuli(西塞罗,《论老年》,章6,节20)。
甲:说吧!你们是如何这么快就丧失如此大的国家的?
乙:将登场的是些新的发言人,一帮愚蠢的年轻人(引、译自《古罗马文选》卷一,页80)。
《塔伦提拉》
在奈维乌斯的谐剧中,唯一根据传世的残段几乎能重构的就是《塔伦提拉》(Tarentilla,参LCL 314,页98—103)。
两个年轻的男子,或许在奴隶的陪伴下,从家乡迁走,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塔伦图姆未必真的由于标题成为故事发生地[32]——挥霍父辈的遗产(残段6 M=83—84 R),或许前面提及的塔伦提拉可能就在社交聚会的轻浮姑娘们中。
残段6 M(=83—84 R)采用与抑扬格三拍诗行(iambus trimeter)对应的抑扬格六音步(iambus sēnārius)。[33]
…ubi isti duo adulescentes habent[34],
qui hic ante parta patria peregre[35]prodigunt?[36]
这两个年轻人住在哪里?
在国外的这里他们挥霍先前从家里获得的钱财(引、译自阿尔布雷希特主编,《古罗马文选》卷一,页84)。
在采用扬抑格七音步(trochaeus septēnārius)[37]的残段2 M(=75—80 R)中,叙述的绝对就是这样一个“女士”的卖弄风情的举止。[38]
Quasi pila
in choro ludens datatim[39]dat se et communem facit.
Alii adnutat,alii adnictat,alium amat,alium tenet.
Anulum dat alii spectandum,a labris alium invocat,
cum alio cantat,adtamen alii suo dat digito litteras.
像依次
传球一样,她一会儿到这里来委身,一会儿到那里去委身,她属于在场的所有人:
她对这个人点点头,冲那个人眨眨眼,她喜欢一个人,拥抱另一个人。
手在别处忙,她用脚诱惑另一个人,
她把戒指给一个人看,她用双唇引诱另一个人,
他和一个人唱歌,却用手指给另一个人暗号(引、译自阿尔布雷希特主编,《古罗马文选》卷一,页83。另参阿尔布雷希特:论奈维乌斯《塔伦提拉》,前揭刊,页235及下)。
最后两位年轻公子的父亲找到他们。在残段8 M(=87—88 R),年轻公子的一个或好几个奴隶问候两位老者。
残段8 M(=87—88 R)采用扬抑格七音步(trochaeus septēnārius)。
Salvi et fortunati sitis duo,duum nostrum patres!
在这个残段里,patres(父亲们)用的复数呼格,修饰语是二格duum nostrum(两位少东家的),其中,nostrum是表示区分的复数第二格:“我们的”,可以理解为这位奴隶站在少东家们的立场上讲话。不过,这种理解超越了奴隶与奴隶主之间的身份界限。因此,德国学者彼得斯曼(H.& A.Petersmann)认为,nostrum是古代的复数第二格,相当于nortorum,即dominorum(少东家们的)。在奴隶的粗话里,noster与noster dominus之类的有关。在这里,两位少东家的一位仆人向刚刚抵达的两位家长问好(salvi),并祝他们好运(fortunati)。值得玩味的是阴性名词二格sitis(渴;口渴;干燥;旱灾;渴望),修饰两位(duo)父亲,本义是“两位父亲风尘仆仆地赶来,一方面在生理上口渴,另一方面在心理上渴望见到他们各自的儿子”,不过,从后来的发展来看,似乎还有弦外之音,可模糊地译为“渴了的”。因此,这个残段可译为:
两位少东家的父亲,渴了的两位好,祝你们好运(引、译自阿尔布雷希特主编,《古罗马文选》卷一,页84)!
然而,像阿尔布雷希特假设的一样,单纯的家长最终也陷入了美丽的塔伦图姆女人的诱惑之网,[40]成为孩子们的竞争对手。这个题材在普劳图斯的剧本中很熟悉。但是在结尾部分(残段12 M=92—93 R),不是两位父亲告诫他们的儿子,反而是两个儿子告诫他们的父亲:不要纠缠于“甜蜜的生活(dolce vita)”,重回美德,认识到他们作为值得尊敬的父亲对祖国的义务。
残段12 M(=92—93 R)采用扬抑格七音步(trochaeus septēnārius)。
Primum ad virtutem ut redeatis,[41]abeatis[42]ab ignavia,
domi patres patriam ut colatis[43]potius quam peregri[44]probra!
但愿你们首先返回美德,远离闲散,
父亲们宁愿你们在家里照顾家庭,也不能在国外丢人现眼(引、译自《古罗马文选》卷一,页85)!
按照这种解释,这个地方的道德化口吻不乏某种讽刺滑稽的噱头。诗人放在结尾部分的主题或许符合低俗趣味的谐剧,而不是符合枯燥的道德说教——马尔莫拉勒(E.V.Marmorale)的观点尤其如此:根据这个观点,要求儿子们放弃放荡的欲望,返回家园,为家园和父亲效劳。
此外,这部披衫剧里有什么样的情节,可惜这是几乎不清楚的。残段11 M(=90—91 R)似乎讲述的是一个失望情人的抱怨。关于它的古希腊典范,也没什么可说的。
残段11 M(=90—91 R)采用扬抑格八音步(trochaeus octōnārius)。[45]
Numquam quisquam[46]amico amanti amica nimis fiet[47]fidelis,
nec nimis morigera et devota quisquam erit[48]…
女友永远不会对友爱的男友太忠诚,
女友永远不会太顺从和遵守誓言……(引、译自《古罗马文选》卷一,页84)
残段1 M(=72—74 R)或许出自开场白,由一个奴隶朗诵。在这里,奈维乌斯辛辣地讽刺罗马的状况。古罗马的状况可能是这样的:在古代的罗马,决定剧本成功或失败的不是观众,而评判的权利首先属于主管官员,他的责任是监管戏剧演出,从一开始就能禁止演出。
残段1 M(=72—74 R)采用抑扬格六音步(iambus sēnārius)。
Quae ego in theatro hic meis probavi plausibus
ea non audere quemquam regem rumpere.[49]
Quanto libertatem hanc hic superatservitus![50]
……在我这里,我在剧院里用掌声赞同的
让任何国王都不敢破坏。
同样在这里,这个奴隶胜过自由人(引、译自《古罗马文选》卷一,页82)!
此外,奈维乌斯还有一些传世的残段,不过不清楚它们属于哪部谐剧。这样的残段大概出自不知标题名称的戏剧(incertarum fabularum,缩写inc.fab.)。
残段36,3 M(=108—110 R)出自革利乌斯的《阿提卡之夜》第七卷第八章第五节(参LCL 200,页114及下),没有标题。依据革利乌斯的报道,奈维乌斯的这些诗行针对的是老斯基皮奥(Publius Cornelius Scipio Africanus)。尽管在迅速攻占西班牙的政权城市迦太基(李维,《建城以来史》卷二十六,章50)以后老斯基皮奥将沦为俘虏的、非常美丽的西班牙贵族的已到结婚年龄的闺女完好地归还她的父亲,可是扎马(Zama)战役的胜利者在年轻时过着相当放荡的生活。这种生活极度明显地违背了古罗马自古以来的践行美德(virtus)、坚定可靠(constantia)和庄重体面(gravitas)——这都是公众人物尤其要具备的品质。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在下面这个残段里最后一个诗行的节律效果。通过节律,在语音方面也应表达年轻男子的反对,父亲把他从小宝贝(爱人)那里带走。在这里语调同头两句诗行的充满激情()的高音形成所说的可笑对比。
残段36,3 M(=108—110 R)出自不知标题名称的戏剧,采用抑扬格六音步(iambus sēnārius)。
Etiám qui res magnás[51]manu[52]saepe géssit [53]glorióse,
Cuius fácta viva núnc vigent,[54]qui apud géntes solus praéstat,
Eum súus pater cum pállio unod[55]ab amíca[56]abduxit.[57]
即使他在战斗中多次出色地干过大事,
他的事迹现在还真实地受人尊敬,他在民众中一枝独秀,
他也曾被他的父亲从他的情妇那里强行带走,只裹着一条被单(引、译自《古罗马文选》卷一,页86。参LCL 200,页114及下)。
另外,还有剧本出处不明的两个残段,里面有简直是格言般的句子,强调这一点的是头韵法。
残段36,1 M(=106 R)出自不知标题名称的戏剧,采用抑扬格六音步(iambus sēnārius)。
Pati necesse est multa mortalia mala.
必须忍受的是许多致命的险境(引、译自《古罗马文选》卷一,页86)。
最后还有一个著名的诗行。在这个诗行里,独特的文字游戏和拟声的效果都是不可超越的。
残段36,3 M(=113 R)出自不知标题名称的戏剧,采用扬抑格七音步(trochaeus septēnārius)。
Libera[58]lingua loquemur[59]ludis[60]Liberalibus(引自《古罗马文选》卷一,页86)。[61]
奈维乌斯在这里玩文字游戏。在拉丁语中,“libera”与“Liberalibus”词形相似,因而发音相近,但意义不同。其中,由于lingua(语言)是阴性名词,修饰的libera是阴性形容词līber(自由的;坦白的;放纵的;自愿的;自律的)的单数夺格,与lingua一起可译为“用自由的语言”。而文中的Liberalibus意为“立贝尔节(Liberalia)”,即古罗马酒神立贝尔(Liber)的节日,节庆日是3月17日,为了表示对这位酒神的尊崇,也举行戏剧演出(ludi)。在这里,奈维乌斯又玩了一个文字游戏,没有直接采用名词Liberalia,而是采用名词化的形容词:Liberalibus是形容词līberālibus的名词化。而形容词līberālibus是līberālis(自主的;大方的;高贵的;有礼的)的复数夺格,与前面的ludis一起,自然而然地产生“自由表演”的含义。实际上,ludis Liberalibus在文中是表示时间的夺格,可译为“在立贝尔节自由表演时”。因此,这个残段可译为:
在立贝尔节自由表演时,我们将用自由的语言谈论(译自《古罗马文选》卷一,页86)![62]
不过,这些残段也可以让人觉得奈维乌斯的用词风格非常充满活力和诙谐。这位诗人的血气[塞狄吉图斯(Volcacius Sedigitus)说:“Naevius qui fervet”]体现在他的语言、对话的机智与激昂中,毫不保留地批判公众人物和公共生活中的弊端。在这方面,奈维乌斯沿用阿提卡旧谐剧[特别是阿里斯托芬(Aristophanes)[63]]传统,而后来的披衫剧诗人不再延续这个传统。吓倒他们的可能是诗人的厄运:奈维乌斯的尖刻嘴巴和辛辣讽刺让他坐牢和流亡(参《古罗马文选》卷一,页44及下)。
西塞罗对奈维乌斯的语言尖锐只字未提,不过他称赞奈维乌斯的语言朴实、单纯,奈维乌斯和普劳图斯一样,讲话时“不仅要努力避免乡间的粗俗,而且要努力避免外来的怪诞”(《论演说家》卷三,章12,节44—45)。从奈维乌斯的少数残段来看,奈维乌斯的语言是“简单明了”(参《古代罗马史》,前揭,页357;西塞罗,《论演说家》,页533)。
然而在文学方面,奈维乌斯坚持中期谐剧与新谐剧典范。不过从流传下来的残篇推断,奈维乌斯在他的戏剧中很自由地处理古希腊的原始文本,正如在他的叙事诗中一样。可以追溯到奈维乌斯的还有几个剧本的错合(cōntāminō,不定式cōntāminare)实践。错合实践是恩尼乌斯、普劳图斯和泰伦提乌斯继续沿用的写作技巧。为了捍卫恩尼乌斯优先运用的写作方式,泰伦提乌斯列举奈维乌斯、恩尼乌斯和普劳图斯的例子。
qui quom[64]hunc accusant,Naevium Plautum Ennium
accusant quos hic noster auctores habet
在这个两行诗里,有两个动词:accusant与habet。第一个动词是accūsō(指责)的第三人称复数(他们,指那些指责剧作者的人)现在时主动态陈述语气。至于指责的对象,在第一个分句里是hic的阳性单数四格hunc(他,更确切地说,剧作者),在第二个分句里指奈维乌斯、普劳图斯和恩尼乌斯。在这里,hic不是意为“在这里;这里;在这当中”的副词,而是代词,意为“这个;这里的;此”。在第二行里作主格的hic与第一行里作四格的hunc意义完全相同,即“他”,更确切地说,“剧作者”。第二个动词是habeō(有;占有;持有;怀有;进行;对待;视为;掌握)的第三人称单数(hic:他,即剧作者)现在时主动态陈述语气,在这里意为“把……视为……”,即“把quos视为noster auctores”。其中,auctōrēs不是auctōrō(受欢迎;使接受;受雇;为……担保;约束自己)的第二人称单数现在时主动态虚拟语气,而是阳性名词auctor(发起人;创造者;鼻祖;保证人;模范;顾问;作者;卖主)的复数四格,与noster一起,意为“我们的典范”。而quōs不是阳性代词quis(谁;什么;某人;某事)的复数四格,而是阳性代词quī(谁;什么;其;该;这个;那个;如何)的复数四格,在这里意为“他们”,更确切地说,“奈维乌斯、普劳图斯和恩尼乌斯”。不过,在第一个分句里,quī则是阳性形容词,意为“该”。因此,这段台词可译为:
他们指责他,他们该连同奈维乌斯、普劳图斯和恩尼乌斯
一起指责,他把他们视为我们的典范(《安德罗斯女子》,序言,行18)。[65]
就上述的3位典范而言,奈维乌斯年龄最大,是第一位运用错合这种创作方法的人,因而对古罗马谐剧发展有决定性的影响。由于他的谐剧残段中包含古罗马生活情节,如《预言者》,奈维乌斯或许还是长袍剧的发明人(参《古罗马文选》卷一,页78和170以下;《古罗马文学史》,页31)。奈维乌斯绝对是不经意地把古罗马的元素糅合进披衫剧的。
另外,不可低估的功绩是奈维乌斯丰富了古拉丁语诗人的语言的格律成份。
奈维乌斯似乎已经为我们接下来在普劳图斯的作品中找到的格律的传播做好了准备。而且正如我们将会洞见的一样,对于谐剧的戏剧形态而言,这种格律显得比粗浅的样子更有意义(译自《古罗马文选》卷一,页78;莱奥,《古罗马文学史》卷一,页91)。
从奈维乌斯的作品开始,古罗马披衫剧就具有了轻歌剧(意大利语operetta)般的特征。笛声伴奏的歌咏(cantō)和吟诵(recitare)常常超过普劳图斯谐剧的三分之二。
三、历史地位与影响
公元前2世纪末有影响的文学批评家塞狄吉图斯根据谐剧的舞台效果评价古罗马的谐剧。塞狄吉图斯证实,奈维乌斯在凯基利乌斯和普劳图斯之后,排名第三位,远在泰伦提乌斯之前。遗憾的是,奈维乌斯的披衫剧保留至今的只有寥寥无几的片段。
第三节 普劳图斯
一、生平简介
在古拉丁语戏剧诗人中,一个有创造性的人脱颖而出,决定性地影响了西方国家的戏剧。他就是第一个有完整作品传世的古罗马戏剧诗人普劳图斯(Titus Maccius Plautus)。
大约公元前254年,普劳图斯出生于翁布里亚(Umbrien)的一个城市萨尔栖那(Sarsina)。普劳图斯的家庭处于社会的下层,但是属于自由人。青年时期,普劳图斯来到罗马,在那里当演员谋生。根据苏维托尼乌斯的《诗人传》(De Poetis)里像长篇小说一样添加细节的传记,普劳图斯依靠舞台演出获得了巨额财富。这些财富允许普劳图斯从事商人的职业。但是在普劳图斯破产以后,他一文不名,不得不回到罗马,受雇于一个面包商,当推磨的工人。在磨坊里普劳图斯写了3部谐剧:《萨图里奥》(Saturio)、《债奴》(Addictus)和另外一部想不起题名的剧本(革利乌斯,《阿提卡之夜》卷三,章3,节14,参LCL 195,页250及下)。通过戏剧创作的方式普劳图斯又获得了产业。从那时起,普劳图斯就把余生都献给了谐剧的创作。普劳图斯死于克特古斯当执政官的公元前184年(西塞罗,《布鲁图斯》,章15,节60,参LCL 342,页58—59;《古罗马文选》卷一,页87)。
由此推断,普劳图斯相对较晚,也就是说,40多岁时才成为谐剧诗人。从大约公元前210年到死亡,普劳图斯统治古罗马谐剧舞台超过20年。因此他影响到打上了巨大政治与社会变革的烙印的时代,这就是第二次布匿战争和古罗马与敌人马其顿争论的最后几年。随着这次争论而来的就是公元前2世纪初古罗马贵族最终得到巩固,并且唤醒了古罗马的民族意识(参《古罗马文选》卷一,页170以下)。
二、作品评述
普劳图斯是第一个仅仅擅长唯一的文学体裁——在希腊环境里表演的披衫剧——的古拉丁语作家。当然这并不妨碍普劳图斯把古罗马和意大利地方色彩的元素引入他自己的剧本。譬如,起誓时,作证的不是古希腊的神,而是古罗马和古意大利的神,如《孪生兄弟》里的尤皮特。这些具有地方特色的元素常常与古希腊的氛围构成可笑的对立。[66]
最迟在首都罗马,但可能在家乡翁布里亚,普劳图斯就已经知晓古拉丁语民间闹剧,属于其中的人物就是小丑马科斯(Maccus,参《古罗马文选》卷一,页284及下)。于是在剧本《驴的谐剧》(Asinaria)[67]的开场白(《驴的谐剧》,行11)中,诗人谈论古希腊文本时就自称马科斯:
Huic nomen Graece Onagost fabulae;
Demophilus scripsit,[68]Maccus vortit[69]barbare;[70]
Asinariam volt[71]esse,si per vos licet.[72]
这个剧本的希腊语标题是《赶驴人》(Onagus)。
得摩菲洛斯(Demophilus)写作这个剧本,把马科斯译成野蛮人的语言;
如果你们允许,他宁愿它的名字是《驴的谐剧》(引、译自《古罗马文选》卷一,页88)。
普劳图斯是一位高产的谐剧诗人。2世纪,革利乌斯谈到普劳图斯的130部谐剧(《阿提卡之夜》卷三,章3,节11)。由于有些作品的真伪是存疑的,许多古代作家曾进行鉴别,其中文学批评家瓦罗的鉴别得到公认,他所挑选出来的21部——其中包括《普修多卢斯》(Pseudolus;名字在古拉丁语中意为“骗子”,所以亦译《伪君子》)、[73]《斯提库斯》(Stichus)[74]和《粗鲁汉》(Truculentus)——是无可争议的普劳图斯作品,尽管当时《波奥提亚女子》(Boeotia)的作者署名是比普劳图斯更年轻的同时代作家阿奎利乌斯(Aquilius)(参LCL 195,页250及下;LCL 328,页223以下;《古罗马文选》卷一,页352以下;《古罗马文学史》,页35)。或许由于这个原因,在普劳图斯的众多作品中,保留至今的——现存的普劳图斯谐剧文本来自10至11世纪抄本——也只有21部,其中《巴克基斯姐妹》(Bacchides)[75]缺失开始部分,《一坛金子》(Aulularia)缺结尾的第五幕的大部分,而《行囊》(Vidularia)[76]只传下较长的残段,总共100多个诗行,因此也有人称普劳图斯传世作品20部。此外,传世的还有另外大约30部谐剧(披衫剧)的残篇。
普劳图斯的谐剧几乎只是在一定程度上独立改编古希腊新谐剧,而新谐剧的主要代表人物可以说就是米南德(Menander,公元前342—前291年)。[77]其中,可以追溯到这个代表人物(即米南德)[78]的就是谐剧《匣子》(Cistellaria)——古希腊范本的标题是《一起吃早餐的女人们》(Synaristosai),其内容就是因为识别记号而重新找到的故事;[79]另外关于情妇的谐剧《巴克基斯姐妹》中双重欺骗起了重要作用[因此古希腊范本名叫《双料骗子》(Dis Exapaton)],或者《斯提库斯》,其内容就是两兄弟回乡[米南德的标题也是《两兄弟》(Adelphoi)]和待字闺中的女人们的故事。[80]
然而,普劳图斯也从其他的古希腊新谐剧诗人那里获得灵感。前面已经提及《驴的谐剧》(Eselkomoedie)的作家典范是得摩菲洛斯(Demophilos)。《缆绳》(Rudens,亦译《绳子》)的基础就是狄菲洛斯(Diphilos,约前350—前263年)的一个剧本。而《商人》(Mercator)、[81]讲述宝物的《三枚硬币》(Trinummus;亦译《特里努姆斯》或《三个铜钱》)和谐剧《凶宅》(Mostellaria)[82]就是对菲勒蒙(Philemon,约公元前361—前263年,阿提卡新谐剧的创始人)的舞台剧《商人》、《三枚制钱》和《幽灵》的改编(参LCL 163,页287以下;LCL 260,页287以下;LCL 328,页97以下;拉齐克,《古希腊戏剧史》,页207及下;《古罗马文选》卷一,页89)。
在上述作品中,值得一提的是《特里努姆斯》。莱辛在谈及自己创作的独幕话剧《珍宝》(Der Schatz,1750年)时指出,在作品的命名方面,普劳图斯有自己的特殊风格:大部分他都采用最平常的词汇,如《特里努姆斯》,即《三筒枪》。此外,普劳图斯的《特里努姆斯》影响深远。譬如,莱辛创作的《珍宝》是根据普劳图斯的《特里努姆斯》改编的模仿作品,不过,他的创作只是回归普劳图斯的典范菲勒蒙。又如,意大利剧作家塞奇(Giovan Maria Cecchi,1518—1587年)的《嫁妆》(La Dote)和法国谐剧诗人戴斯托舍(Nericault Destouches,1680—1750年)的《秘藏珍宝》也受到普劳图斯的《特里努姆斯》的影响(莱辛,《汉堡剧评》,1767年5月29日)。[83]
而《凶宅》[84]总共5幕,讲述雅典的家奴装神弄鬼欺骗老主人、为少主人摆脱困境的故事。当宅子的老主人塞奥普辟德斯(Theopropides)出国到埃及以后,少主人菲洛拉切斯(Philolaches)开始放任自流,借高利贷4000元,其中不惜花费3千元替一名相好的妓女菲勒玛提恩(Philemativm)赎身,其余的用来与朋友加利达马提斯(Callidamates)饮酒作乐(幕1)。当3年后老主人回国时,少主人正在鬼混。狡黠的家奴特拉尼奥(Tranio)将鬼混的人都藏进屋里,然后向老主人谎称这是一栋凶宅,编造房屋原来的主人谋财害命的故事,把老主人吓走(幕2)。不过,当老主人从原来的房主那里打探关于凶宅的讯息回来时,高利贷者米沙居里德斯(Misargyrides)正在向特拉尼奥讨债:本利总共4400元。特拉尼奥眼见事情败露,又谎称少主人借贷是用于支付购房定金,因为原来居住的房子是凶宅,骗老主人答应还贷。当老主人询问购买的房子时,特拉尼奥谎称是邻居的房子(幕3,场1)。老主人要求看房子,狡黠的特拉尼奥又去骗邻居西摩(Simo),说老主人只是看看西摩的房子,以便为女眷仿造住所。当西摩同意隐瞒少主人寻欢作乐的事,答应让老主人去看房子以后,特拉尼奥又对老主人说,西摩要求少主人还房子(幕3,场2)。正当老主人以为自己得了大便宜时,来接加利达马提斯的两个奴隶讲出了少主人寻欢作乐的实情,并且得到了西摩的证实(幕4,场3—4)。老主人决心惩处特拉尼奥,但是在加利达马提斯的调解下,老主人最终原谅了儿子菲洛拉切斯,甚至原谅了欺骗自己的家奴特拉尼奥(幕5)。
《凶宅》是典型的计谋谐剧。主人公特拉尼奥虽然只是个处于被统治、被压迫地位的奴隶,但是凭着他的聪明才智,却能利用人性的弱点,如老主人的迷信、贪婪、自私自利和愚蠢,将居于统治地位的奴隶主耍得团团转。尽管谎言腿短(德国谚语),可是正是这种弄巧成拙的惊险不仅彰显了特拉尼奥的机智过人,而且还为观众制造了非同寻常的笑料。需要指出的是,特拉尼奥一环又一环地为老主人下套,并非人性恶,而是情非得已:作为侍候少主人的家奴,处处维护少主人是他的本分。他对老主人的不忠恰恰反衬出他对少主人的忠心。这是谎言被戳穿、事情败露以后最终得到老主人谅解的根本原因。加利达马提斯的调解只不过是给了老主人一个台阶下而已。至于少主人生活堕落,成为败家子,那与特拉尼奥没有多大关系。因为少主人花天酒地,寻欢作乐,这不仅与他的青春年少有关,而且还是当时罗马的普遍社会现象。譬如,在这部谐剧里是花花公子的还有加利达马提斯。揭露和讽刺奴隶主阶级的腐朽和堕落,这也是剧作家的一个目的。[85]
关于家庭谐剧《孪生兄弟》(Menaechmi),[86]不能从外貌相似的题材识别古希腊作家,然而已知这个剧本在英国诗人、剧作家和演员莎士比亚(William Shakespeare,1564—1616年)的《错误的谐剧》(Komödie der Irrungen)中找到了世界文学的一个重要后裔(参《古罗马文选》卷一,页89)。
普劳图斯的《孪生兄弟》总共5幕。在开场白中,讲话人首先说明普劳图斯的《孪生兄弟》与众不同之处:故事发生地不是在雅典,而是在埃皮丹努斯城(Epidamnum);情节不是阿提卡式的,而是西西里式的;剧情是慷慨大方的。
接着讲话人介绍故事情节。叙拉古商人西库卢斯(Siculus)生了一对相貌酷似的孪生兄弟。孩子7岁那年,西库卢斯把索西克利斯留在家里,而把墨奈赫穆斯(Menaechmvs)带往塔伦图姆经商。在塔伦图姆的赛会上,父子失散。墨奈赫穆斯被一个埃皮丹努斯商人带走,父亲抑郁成疾,不久就在塔伦图姆病死。祖父把走失的孙子的名字给了在家的孙子,索西克利斯(Sosicle)改名墨奈赫穆斯·索西克利斯。墨奈赫穆斯·索西克利斯长大以后四处寻找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一次,他来到埃皮丹努斯。当地人误以为他就是墨奈赫穆斯。譬如,门客佩尼库卢斯(Penicvlvs)误把索西克利斯当作墨奈赫穆斯(幕3.场2),以为墨奈赫穆斯一个人吃独食,因而向墨奈赫穆斯的妻子告发,让妻子来收拾墨奈赫穆斯(幕4,场1),让墨奈赫穆斯莫名其妙,但由于做了亏心事(把妻子的披衫偷出去送给伴妓)而有口难辩(幕4,场2)。甚至连墨奈赫穆斯的伴妓埃罗提乌姆(Erotivm;幕2,场3)、妻子(幕5,场1)和岳父(幕5,场2)都对此深信不疑。由此闹出许多误会和笑话。譬如,索西克利斯为了脱身而不得不装疯卖傻(幕5,场2—4),这使得墨奈赫穆斯被认定是疯了(幕5,场5),差点被强行送医,好在家奴墨森尼奥(Messenio)奋勇营救,因为这位忠心的奴隶以为墨奈赫穆斯是自己的主人索西克利斯(幕5,场7)。尽管如此,到最后这对孪生兄弟终于相见(幕5,场9)。
很有影响的还有性格谐剧《一坛金子》,其中的焦点就是一个吝啬鬼的生活。这个题材被多次改编,直到近代。这里只是提及最重要的莫里哀(Molière,1622—1673年,法国喜剧作家、演员、戏剧活动家)的《悭吝人》(Der Geizige)。
普劳图斯的《一坛金子》是一部采用抑扬格六音步(iambus sēnārius)的诗剧,讲述一位守财奴的故事(参冯国超主编,《古罗马戏剧经典》,页168以下)。这个剧本的基础是米南德的某部谐剧,极可能是《古怪人》(或Dyskolos,参LCL 132,页175以下),因为从米南德的作品可以知道,米南德的确特别关心人的性格,如《古怪人》里的克涅蒙(Knemon)。更重要的是,《古怪人》与《一坛金子》存在某些关联:第一,主人公的性格与众不同;克涅蒙古怪,欧克利奥(Euclio)吝啬。由于古怪或者吝啬,他们都生性多疑,而且都对女儿的幸福表现得十分冷漠。可见,克涅蒙可能就是欧克利奥的原型。第二,表现主人公性格的有些场景存在某种巧合。譬如,在克涅蒙和欧克利奥都守在家里。又如,仆人和厨师敲门时克涅蒙的言行举止(《古怪人》)与欧克利奥对女佣斯塔菲拉(Staphyla)说的一番话(《一坛金子》,幕1,场2,行85以下)如此具有关联性。第三,主人公都有一个对神十分虔诚的女儿,而且这个女儿很可爱(克涅蒙的女儿被青年追求,而欧克利奥的女儿被青年强暴),并且最终获得爱情。第四,两部谐剧都以神的介绍开篇:《古怪人》里开场白的讲述人是林木神,而《一坛金子》里开场白的讲述人是家神拉尔(Lar familiaris)(参郑传寅、黄蓓,《欧洲戏剧文学史》,页48以下)。
《一坛金子》开场白
普劳图斯
Lar familiaris.
LAR.Ne quis miretur qui sim,paucis eloquar.
ego Lar sum familiaris ex hac familia
unde exeuntem me aspexistis.hanc domum
iam multos annos est quom possideo et colo
[5]patri avoque iam huius qui nunc hic habet,
sed mihi avos huius opsecrans concredidit
auri thensaurum clam omnis:in medio foco
defodit,venerans me ut id servarem sibi.
is quoniam moritur(ita avido ingenio fuit),
[10]numquam indicare id filio voluit suo,
inopemque optavit potius eum relinquere
quam eum thensaurum commostraret filio;
agri reliquit ei non magnum modum,
quo cum labore magno et misere viveret.
[15]ubi is obiit mortem qui mi id aurum credidit,
coepi opservare,ecqui maiorem filius
mihi honorem haberet quam eius habuisset pater.
atque ille vero minus minusque impendio
curare minusque me impertire honoribus.
[20]item a me contra factum est,nam item obiit diem.
is ex se hunc reliquit qui hic nunc habitat filium
pariter moratum ut pater avosque huius fuit.
huic filia una est.ea mihi cottidie
aut ture aut vino aut aliqui semper supplicat,
[25]dat mihi coronas.eius honoris gratia
feci thensaurum ut hic reperiret Euclio,
quo illam facilius nuptum,si vellet,daret.
nam compressit eam de summon adulescens loco.
is scit adulescens quae sit quam compresserit,
[30]illa illum nescit,neque compressam autem pater.
eam ego hodie faciam ut hic senex de proxumo
sibi uxorem poscat.id ea faciam gratia
quo ille eam facilius ducat qui compresserat.
et hic qui poscet eam sibi uxorem senex,
[35]is adulescentis illius est avonculus,
qui llam stupravit noctu,Cereris vigiliis.
sed hic senex iam clamat intus ut solet.
anum foras extrudit,ne sit conscia.
credo aurum inspicere volt,ne s urruptum siet.
家神拉尔。
拉尔(从欧克利奥的屋子走出来):
为了不让大家对我是谁感到好奇,我要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我是你们看着我走出来的这栋房子的家神拉尔。我享有这栋房子许多年了,曾庇护[5]现在这位房主的父亲和祖父。当时在我发誓的情况下,这个人的祖父把一坛金子托付给我,没有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他把金子埋在灶的中央,急切地恳求我为他保管金子。临终时——他是那么吝啬——[10]他也不愿意把这事告诉他的儿子。他宁愿让儿子退回到贫穷的等级,也不把宝藏告诉那个儿子。他为儿子留下一小块地,要儿子很卖力地耕耘它,才能过上贫困的生活。[15]自从把金子托付给我的人死后,我开始观察他的儿子是不是会比他的父亲更加尊崇我。这个儿子为我花费的还少得多,而且还更加不尊崇我。[20]我给予他同样的回报:他同样贫穷地死去。当时宝物留给了现在居住在这里的儿子,他的本性像他的父亲和祖父一样。他有个独生女。她每天都为我焚香,或者进献葡萄酒,或者总是用某种方式祈求我,[25]用花环美化我。为了让她欢喜,我安排欧克利奥在这里发现宝物。这样,如果他要嫁女,就会更容易把她嫁出去。当时,一位出身最好的公子强暴了她。这位年轻的公子知道他诱奸的是谁。[30]可这个女孩不认识他。她的老头儿也不知道强暴的事。今天我会安排一下,让邻居——一个年纪大一些的男人——在这里向她求婚。我这样做,目的就是让诱奸她的那位公子更容易娶到她。而那个向她求婚的老男人[35]就是那位公子的舅舅。在刻瑞斯节的夜晚,那位公子强暴了她。——可是,像往常一样,她的老头儿又在屋里嚷起来了。他把老女佣推出屋外,好让她什么也看不见。我想,他要查看他的金子,看看是不是有人偷走。
退场,进欧克利奥的屋子(引、译自《古罗马文选》卷一,页94以下。较读普劳图斯等著,《古罗马戏剧选》,页65及下)。
上述的开场白符合现代节目单简介剧本内容的功能。依据家神拉尔的简介,守财的祖父在家里埋藏一坛金子,并托付给家神看管。由于欧克利奥的父亲不虔敬,秉性又贪婪,并不知晓此事。雅典的老头欧克利奥之所以在家中发现那坛金子,是因为他的女儿菲德里雅(Phaedria)对家神很虔敬。为了表示感谢,家神打算设法促成在地母节之夜曾玷污菲德里雅的富家公子卢科尼德斯与菲德里雅的婚姻,并把那坛金子当作菲德里雅的嫁妆(《一坛金子》开场白)。
可是,欧克利奥是个多疑的财迷,他把金子重新埋回地下,整天守着。有个名叫梅格多洛斯(Megadorus)的老头向吝啬的欧克利奥提亲,欲娶曾被玷污的女儿菲德里雅。固执的欧克利奥好不容易才答应这门婚事。可是他担心那坛金子被人偷走,就把它挖出来,藏到屋外。没想到,卢科尼德斯(Lyconides)的奴隶看见后偷走了金子。卢科尼德斯把这事告诉了欧克利奥,最后赢得了妻子、儿子和那坛金子。这部谐剧有两大特点:与近似阿里斯托芬的旧谐剧的其他作品相比,《一坛金子》多少还保留了新谐剧的严肃气氛;刻画典型人物的心理。在欧克利奥——他夸张地吩咐他的老女仆斯塔菲拉在他不在家的短期里看家——出场(幕1,场2)过程中,诗人出色地刻画了这个吝啬鬼的心理:发现金子、失而复得所产生的疑神疑鬼、患得患失的矛盾心理,最后这个吝啬鬼把金子拿来作女儿的嫁妆才让自己的心里平静(参《罗念生全集》卷八,页281)。在这事上,欧克利奥明确地展示了吝啬鬼的可笑特点。
《一坛金子》,第一幕第二场
Euclio.Staphyla.
EUC.Nunc defaecato[87]demum animo[88]egredior[89]domo,
[80]postquam[90]perspexi[91]salva esse intus omnia.
redi nunciam intro atque intus serva.[92]STA.quippini?[93]
ego intus servem?an ne quis aedis auferat?[94]
nam hic apud nos nihil est aliud quaesti furibus,
ita inaniis sunt oppletae atque araneis.
[85]EUC.mirum quin tua me caussa[95]faciat[96]Iuppiter
Philippum regem aut Dareum,trivenefica.
araneas mi ego illas servari[97]volo.
pauper sum;fateor,patior;[98]quod di dant,fero.
abi intro,occlude ianuam.iam ego hic ero.
[90]cave quemquam alienum in aedis intro miseris.[99]
quod quispiam ignem quaerat,[100]exstingui volo,
ne caussae quid sit quod te quisquam quaeritet.[101]
nam si ignis vivet,tu exstinguere[102]extempulo.[103]
tum aquam aufugisse dicito,si quis petet.[104]
[95]cultrum,securim,pistillum,mortarium,
quae utenda vasa semper vicini rogant,[105]
fures venisse atque apstulisse dicito.
prefecto in aedis meas me apsente[106]neminem
volo intro mitti.atque etiam hoc praedico[107]tibi,
[100]si Bona Fortuna veniat,ne intro miseris.
STA.pol ea ipsa credo ne intro mittatur[108]cavet,[109]
nam ad aedis nostras numquam adiit[110]quamquam propest.[111]
EUC.tace atque abi intro.[112]STA.taceo atque abeo.
EUC.occlude[113]sis[114]
fores ambobus pessulis.iam ego hic ero.
[105]discrucior[115]animi,quia ab domo abeundum est mihi.
nimis hercle invitus abeo.sed quid agam scio.
nam noster nostrae qui est magister curiae
dividere argenti dixit nummos in viros;
id si relinquo ac non peto,omnes ilico
[110]me suspicentur,[116]credo,habere aurum domi.
nam veri simile non est hominem pauperem
pauxillum parvi facere[117]quin[118]nummum petat.[119]
nam nunc quom celo[120]sedulo[121]omnis ne sciant,[122]
omnes videntur[123]scire[124]et me benignius
[115]omnes salutant[125]quam salutabant[126]prius;
adeunt,consistunt,[127]copulantur[128]dexteras,
rogitant[129]me ut valeam,[130]quid agam,quid rerum geram.
nunc quo profectus sum ibo;[131]postidea domum
me rusum[132]quantum potero[133]tantum recipiam.[134]
欧克利奥与斯塔菲拉
(欧克利奥又走出屋子。)
欧克利奥:
在我仔细查看,弄清楚里面一切都正常以后,
[80]现在我终于敢离开这个家。
现在你重新进来,在里面看守!
斯塔菲拉:
好啊!要我在里面看守?没有人会搬走这栋房子,是不是?
因为,对于小偷来说,在我们这里,什么收获都不会有,
是的,空空如也,而且还满是蜘蛛网。
欧克利奥:
[85]可恶的老妖婆啊,尤皮特没有由于你的缘故使我成为
国王腓力(Philipp)[135]或者大流士(Dareus)[136],真是奇迹!
我愿意让人为我看守那些蜘蛛网。
我是贫穷的,我承认。我在受苦。诸神赐予什么,我就接受什么。
你进去吧!你把两扇门都关好!我很快就会回来。
[90]任何其他人进屋,你都要留神。
因为有人会借火,我要你把火灭了,
好让他没有理由向你借火。
因为,假如火燃了,就要立即杀死你。
假如有人要水,那么你就说,水流光了。
[95]刀、斧、杵和臼,
邻居们总是借这些生活用具。
你就说,小偷来过,把一切都偷走了。
无论如何,在我离开的期间,
我都要你不让任何人进我的屋;
甚至我还让你明白这一点:
[100]即使真正的女财神(Bona Fortuna)来了,也不让她进去。
斯塔菲拉:
波吕克斯(Pollux)[137]作证,她会避免我让她进去的。
因为她从未来我们这里,尽管她的庙宇就在附近。
欧克利奥:
闭嘴!进去!
斯塔菲拉:
我就闭嘴,我进去。
欧克利奥:
如果你愿意,你就用两个门闩锁住门吧!我很快就会回来。
(斯塔菲拉退场,进屋)
[105]我很虐心,因为我必须离开我的家。
海格立斯作证,我很不想离开。但是我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
因为我们库里亚的长官说
他要分银币给我们大家。
如果我放弃,不要银币,那么所有人都会立即
怀疑我——我相信——在家里可能有金子。
因为,装穷人不是非常逼真,
一丁点儿小钱穷人也会要。
因为,尽管我现在竭力隐瞒一切,他们不会知道一切,
可我觉得,他们知道一切,他们都跟我
打招呼,[115]比以往打招呼更加友好。
他们向我走近,停下脚步,跟我握手,
他们多次询问我,比如身体健康吗?干什么?事情的进展如何?
现在我要去分钱的地方。我能分到多少,
我就会接受多少。之后,我再回家。
欧克利奥向右方退场(引、译自《古罗马文选》卷一,页96以下。较读普劳图斯等著,《古罗马戏剧选》,页68及下)。
谐剧《一坛金子》的影响很大,古代晚期有个不知名的人写作了阅读戏剧《抱怨者》(Querolus),这部阅读戏剧又被12世纪布卢瓦的维塔利斯(Vitalis de Blois)改编。17世纪,法国戏剧家莫里哀(1622—1673年)把普劳图斯的《一坛金子》改编成《悭吝人》或《吝啬鬼》:不仅两部谐剧有类似的情节,而且两位剧作家都采用夸张、巧合等手法营造谐剧气氛。不同的是,穷人欧克利奥因为吝啬而冷漠和多疑,但不像高利贷者阿尔巴贡,因为吝啬而泯灭人性,既损人(虐杀亲情和女儿的爱情),又自虐(虐杀自己的爱情),完全沦为金钱的奴隶。不过在思想意义和艺术价值方面,莫里哀的《吝啬鬼》已经大大地超越了古罗马谐剧诗人普劳图斯的《一坛金子》。后来,这部戏剧本身又被菲尔丁(Henry Fielding)在他的《吝啬鬼》(The Miser,1732年)中模仿。在德国,伦茨(J.M.R.Lenz)的《嫁妆》(Die Aussteuer)就是模仿普劳图斯的《一坛金子》。在斯拉夫语区,最早模仿《一坛金子》的是16世纪杜布罗夫尼克(Dubrovnik)或古代拉古萨(Ragusa)的德日基奇(Marin Drž ic',1508—1567年)的《守财奴》(Skup)(参《欧洲戏剧文学史》,前揭,页165以下;《古罗马文选》卷一,页93)。
值得一提的是普劳图斯在《一坛金子》(Aulularia)里采用一种特别的格律:赖茨诗行(versus reizianus),即在一个赖茨半联句(cōlon[138]reizianus[139])之后,跟一个抑扬格二拍诗行(iambus dimeter),一般是4个音节一组的抑扬格(iambus quaternārius),即“短长短长”。术语赖茨半联句(cōlon reizianus)得名于18世纪德国莱比锡大学古典语文学者赖茨(Friedrich Reiz,1733—1790年),指一种采用抑扬格的古希腊短诗,一般是3个短音(breve),两个长音(longa),基本模式:x(总是长音,但可用两个短音替代)-(长)x(可用两个短音替代)-(长)-(长)。短诗采用的格律一般是赖茨半联句(cōlon reizianus),如《卡西娜》(Casina)的第 721—728行,但后半部分经常使用另一种格律:赖茨诗行(versus reizianus)。赖茨诗行(versus reizianus)采用抑扬格二拍诗行(iambus dimeter),基本模式:uu(两个短音或1个长音)-(长)x(可用两个短音替代)-(长)|x(可用两个短音替代)-(长)u(短)-(长)||--x(可用两个短音替代)-(长)-(长),如普劳图斯的《一坛金子》(Aulularia)第415—422行(幕3,场2)。
EVC.Redi.[140]quó fugís[141]nunc?tén,tené.[142]/CON.Quid,stólide,clámas?[143]
EVC.Qui(a)ad trís virós i(am)ego déferám[144]/nomén tuom.CON.Qu(am)ób rem?
EVC.Quia cúltr(um)habés.CON.Cocúm decét./EVC.Quid cómminátu's
mihi?CON.Ístud mále fact(um)árbitrór,[145]/quia nón latus fódi.[146]
EVC.Homo núllust[147]té sceléstiór/qui vívat[148]hódie,
neque qu(oi)égo d(e)indústri(a)ámpliús/male plús libns fáxim.[149]
CON.Pol étsi táceas,[150]pál(am)īd quidém(e)st:/res ípsa téstist:[151]
ita fústibús sum mólliór[152]/magi(s)qu(am)úllu(s)cináedus!
这段对话(普劳图斯,《一坛金子》,行415—422)的格律模式如下:
|uu-u-|-uu u-||-uu u--|
|uu-u-|uu-u-||--uu--|
|uu-u-|u-u-||--u--|
|uu--uu|--u-||uu-uu--|
|uu---|u-u-||---uu-|
|uu uu--|u-u-||uu-uu--|
|u--uu|-uu u-||--u--|
|uu-u-|--u-||uu-uu--|[153]
在这个段落中,对话人为主人公欧克利奥与他雇佣的厨子康格里奥(Congrio)。
欧克利奥:你回来!你现在跑到哪里去?站住!站住!
康格里奥:笨蛋,为什么你大喊大叫?
欧克利奥:因为现在我要去向3位警察[154]告发你!
康格里奥:由于什么事?
欧克利奥:因为你拿着刀!
康格里奥:厨子拿着刀,这是正常的!
欧克利奥:为什么你威胁我?
康格里奥:我认为,这个事实是错误的!因为我没有伤人。
欧克利奥:比你更邪恶、如今还会幸存的人是没有的!况且,我也不愿意再存心做错事!
康格里奥:波吕克斯(Pollux)作证,即使你什么也没说过,显而易见的也的确是它:事情本身是见证人。我被你用棍棒暴打,因而比任何一个娈童都虚弱![155]
关于普劳图斯的其他作品,压根儿就没有给我们介绍古希腊语原文的作者:这样的大概有感伤剧《俘虏》(Captivi)、《库尔库利奥》(Curculio;亦译《醉汉》)、《吹牛的军人》(Miles gloriosus)、[156]《普修多卢斯》、[157]《布匿人》(Poenulus)和《波斯人》(Persa)(参LCL 260,页1以下;LCL 163,页417以下)。
其中,《吹牛的军人》的标题十分可疑。1767年7月10日,在谈及伏尔泰(Voltaire,1694—1778年)的谐剧标题《纳尼娜》(Nanine)时,莱辛指出,《吹牛军人》(Miles gloriosus)是某个学者添加“军人”二字的,普劳图斯称之为《牛皮匠》(Gloriosus),如同称他的另一出戏《犟汉子》(Truculentus;或译《粗鲁汉》)。这个牛皮匠不仅夸耀自己的地位,还夸耀自己的战功。在爱情方面他也同样吹牛,不仅吹嘘自己是最勇敢的男人,而且还是最漂亮、最讨人喜欢的男人。尽管这个牛皮匠是个当兵的,可是添加“军人”以后就限制了标题的含义。莱辛进一步指出,误导学者添加“军人”的不仅是西塞罗:“自我吹嘘是令人讨厌的,同时摹仿吹牛军人以取笑观众,也是不合法的”(《论责任》卷一,章38;张黎译),[158]而且还有普劳图斯自己:
这出谐剧的标题在希腊文里是Alazon;[159]在拉丁文里我们称它为:Gloriosus(见莱辛,《汉堡剧评》,页111)。
家庭谐剧《俘虏》总共5幕,讲述赫吉奥(Hegio)的两个儿子成为交战双方的俘虏、但最后一家团圆的喜剧故事(参普劳图斯等著,《古罗马戏剧选》,页109以下)。古希腊西部埃托利亚(Ätolien)的老人赫吉奥有两个儿子:一个在4岁时被家奴拐走,一个成为埃利斯人(Elis)的俘虏。为了赎回被俘的儿子菲洛波勒穆斯(Philopolemus),赫吉奥向市政官购买几个埃利斯俘虏,其中之一正是他先前丢失的儿子廷达鲁斯(Tyndarus)。廷达鲁斯同一起被俘的主人菲洛克拉特斯(Philocrates)互换衣服和姓名,帮助主人获释,而自己受到严厉的责罚。不过,
正如在许多情况下经常发生的那样,一个人在无意之中做的事情带来的好处,往往远远胜过他有意地做的好事(《俘虏》,开场白,《古罗马戏剧选》,前揭,页113)。
菲洛克拉特斯回家后帮赫吉奥领回了被俘的儿子菲洛波勒穆斯,并带回了拐走儿子的家奴。经审讯,赫吉奥认出了自己丢失的那个儿子。总体来看,正如剧末结束语所说,《俘虏》是“一出符合良好道德风尚的剧”(参《古罗马戏剧选》,前揭,页188)。普劳图斯在这些剧本的细节方面受到古希腊中期谐剧的启发,这是完全可能的,正如诗人可能在谐剧《卡西娜》(Casina)[160]中借用了意大利闹剧:阿特拉笑剧(Atellane)。
在所有的古罗马戏剧作品中,神话谐剧《安菲特律翁》(Amphitruo)占有特殊的地位。这部谐剧对欧洲戏剧产生很大的影响。之所以对这部戏剧有兴趣,也是因为这部谐剧在普劳图斯的作品中占有特殊的地位:里面涉及唯一保存下来的用讽刺体裁改写神话。此外由于已知古希腊的新谐剧中没有对应的,有人猜测,普劳图斯是以古希腊的中期谐剧的剧本为典范。当然谐剧的技巧指向新谐剧(Nea):《安菲特律翁》是一部典型的关于阴谋与混淆的谐剧。普劳图斯在剧本的前言中称这个剧本为正剧或悲喜剧(tragicomoedia),因为古罗马神和古希腊神话中的英雄、肃剧(tragoedia)的人物同奴隶一起出现在谐剧的可笑场景中:尤皮特利用忒拜统帅安菲特律翁不在——10个月以来都在打仗——的机会,化身为安菲特律翁,在安菲特律翁的妻子阿尔库美娜(Alcumena)那里沉湎于爱情中。墨丘利化身为安菲特律翁的奴隶索西亚(Sosia)在宫殿前站岗,赶走并让真正的索西亚变得糊涂,他本应该禀报男主人的到来。当真正的安菲特律翁出现,热情奔放、兴冲冲地跟夫人打招呼时,阿尔库美娜在与假丈夫经历意外的一夜情以后正遭受分离痛苦,把这次打招呼视为一种嘲弄。由于受到妻子的冷遇和揭秘的伤害,安菲特律翁指责妻子的不忠。对于观众来讲,这个悲剧性的冲突是十分喜剧性的冷嘲热讽。在许多别的混乱以后,冲突终于通过尤皮特的干预得到解决:在剧本的结尾尤皮特揭开实情,使他和安菲特律翁的儿子幸福地出生(参阿尔布雷希特主编,《古罗马文选》卷一,页98以下)。这部谐剧[161]对世界文学也产生了持久的影响。其中,莫里哀、德莱顿(Dryden)、克莱斯特(Kleist)、吉罗杜(Giraudoux)、凯泽(Kaiser)和哈克斯(Hacks,德国剧作家)都写过同名剧本。
诗剧《安菲特律翁》在格律方面主要采用抑扬格六音步(iambus sēnārius),当然也使用别的格律,如在第二幕第二场,诗行633—652采用抑扬扬格(或bakcheus),[162]诗行653采用赖茨半联句(cōlon reizianus),以及诗行654—860采用扬抑格七音步(trochaeus septēnārius)(参《古罗马文选》卷一,页92和101)。
《安菲特律翁》,II,2
Alcumena.Amphitruo.Sosia.
ALC.Satin parva res est voluptatum in vita atque in aetate agunda
praequam quod molestum est?ita cuique[163]comparatum[164]est in aetate hominum;
[635]ita divis est placitum,[165]voluptatem ut maeror comes consequatur:[166]
quin incommodi plus malique ilico adsit,[167]boni si optigit[168]quid.
nam ego id nunc experior[169]domo atque ipsa de me scio,cui voluptas
parumper datast,dum viri mei mihi potestas videndi[170]fuit[171]
noctem unam modo;atque is repente abiit[172]a me hinc ante lucem
[640]sola hic mihi nunc videor,quia ille hinc abest[173]quem ego amo praeter omnes.
plus aegri ex abitu viri,quam ex adventu voluptatis cepi.[174]
sed hoc me beat saltem,quom perduellis
vicit et domum laudis compos revenit.
id solacio est.
absit,[175]dum modo laude parta[176]domum recipiat[177]se;
feram et perferam usque
[645]abitum eius animo forti atque offirmato,id modo si mercedis
datur mi,ut meus victor vir belli clueat.
satis mi esse ducam.
virtus praemium est optimum;
[649a]virtus omnibus rebus anteit profecto:
[650]libertas salus vita res et parentes,patria et prognati
tutantur,servantur:
virtus omnia in sese habet,omnia adsunt
bona quem penest virtus.
AMPH.Edepol me uxori exoptatum credo adventurum domum,
quae me amat,quam contra amo,praesertim re gesta bene
[656]victis hostibus:quos nemo posse superari ratust,
eos auspicio meo atque ductu primo coetu vicimus.
certe enim med illi expectatum optato venturum scio.
Sos.Quid?me non rere expectatum amicae venturum meae?
ALC.Meus vir hic quidem est.AMPH.Sequere hac tu me.
[660]ALC.Nam quid ille revortitur
qui dudum properare se aibat?an ille me temptat sciens
atque ad se volt experiri,suom abitum ut desiderem?
ecastor med haud invita se domum recipit suam.
[664]Sos.Amphitruo,redire ad navem meliust nos.AMPH.Qua gratia?
Sos.Quia domi daturus nemo est prandium advenientibus.
AMPH.Qui tibi nunc istuc in mentemst?Sos.Quia enim sero advenimus.
AMPH.Qui?Sos.Quia Alcumenam ante aedis stare saturam intellego.
AMPH.Gravidam ego illanc hic reliqui quom abeo.Sos.Ei perii miser.
AMPH.Quid tibi est?Sos.Ad aquam praebendam commodum adveni domum,
[670]decumo post mense,ut rationem te putare intellego.
AMPH.Bono animo es.Sos.Scin quam bono animo sim?si situlam cepero,
numquam edepol tu mihi divini creduis post hunc diem,
ni ego illi puteo,si occepso,animam omnem intertraxero.
AMPH.Sequere hac me modo;alium ego isti rei allegabo,ne time.
[675]Magis nunc〈me〉meum officium facere,si huic eam advorsum,arbitror.
Amphitruo uxorem salutat laetus speratam suam,
quam omnium Thebis vir unam esse optimam diiudicat,
quamque adeo cives Thebani vero rumiferant probam.
valuistin usque?exspectatum advenio?Sos.Haud vidi magis.
[680]exspectatum eum salutat[178]magis haud quicquam quam canem.
AMPH.Et quom [te] gravidam et quom te pulchre plenam aspicio,[179]gaudeo.
ALC.Obsecro ecastor,[180]quid tu me deridiculi gratia
sic salutas atque appellas,quasi dudum non videris
quasique nunc primum recipias te domum huc ex hostibus?
[685][atque me nunc proinde appellas quasi multo post videris?]
AMPH.Immo equidem te nisi nunc hodie nusquam vidi gentium.
ALC.Cur negas?AMPH.Quia vera didici dicere.ALC.Haud aequom facit
qui quod didicit[181]id dediscit.[182]an periclitamini[183]
quid animi habeam?sed quid huc vos revortimini tam cito?
an te auspicium commoratum est an tempestas continet
[691]qui non abiisti ad legiones,ita uti dudum dixeras?
AMPH.Dudum?quam“dudum”istuc factum est?ALC.Temptas.iam dudum,modo.
AMPH.Qui istuc potis est fieri,quaeso,ut dicis:iam dudum,modo?
ALC.Quid enim censes?te ut deludam contra lusorem meum,
[695]qui nunc primum te advenisse dicas,modo qui hinc abieris.
AMPH.Haec quidem deliramenta loquitur.Sos.Paulisper mane,
dum edormiscat unum somnum.AMPH.Quaene vigilans somniat?
ALC.Equidem ecastor vigilo,et vigilans id quod factum est fabulor.
nam dudum ante lucem et istunc et te vidi.AMPH.Quo in loco?
[700]ALC.Hic in aedibus ubi tu habitas.AMPH.Numquam factum est.Sos.Non taces?[184]
quid si e portu navis huc nos dormientis detulit?
AMPH.Etiam tu quoque adsentaris huic?Sos.Quid vis fieri?
non tu scis?Bacchae bacchanti si velis advorsarier,
ex insana insaniorem facies,feriet saepius;
[705]si obsequare,una resolvas[185]plaga.AMPH.At pol qui certa res
hanc est obiurgare,[186]quae me hodie advenientem domum
noluerit[187]salutare.Sos.Inritabis[188]crabrones.AMPH.Tace.
Alcumena,unum rogare te volo.ALC.Quid vis roga.
AMPH.Num tibi aut stultitia accessit aut superat superbia?
ALC.Qui istuc in mentemst tibi ex me,mi vir,percontarier?
[711]AMPH.Quia salutare advenientem me solebas antidhac,
appellare,itidem ut pudicae suos viros quae sunt solent.
eo more expertem te factam adveniens offendi domi.
ALC.Ecastor equidem te certo heri advenientem ilico,
[715]et salutavi et valuissesne usque exquisivi simul,
mi vir,et manum prehendi et osculum tetuli tibi.
Sos.Tun heri hunc salutavisti?ALC.Et te quoque etiam,Sosia.
Sos.Amphitruo,speravi ego istam tibi parituram filium;
verum non est puero gravida.AMPH.Quid igitur?Sos.Insania.
[720]ALC.Equidem sana sum et deos quaeso,ut salva pariam filium.
verum tu malum magnum habebis,si hic suom officium facit:
ob istuc omen,ominator,[189]capies [190]quod te condecet.[191]
Sos.Enim vero praegnati oportet et malum et malum dari,
ut quod obrodat sit,animo si male esse occeperit.
[725]AMPH.Tu me heri hic vidisti?ALC.Ego,inquam,si vis decies dicere.
AMPH.In somnis fortasse.ALC.Immo vigilans vigilantem.AMPH.〈Vae〉mihi.
Sos.Quid tibi est?AMPH.Delirat uxor.Sos.Atra bili percita est.
nulla res tam delirantis homines concinnat cito.
AMPH.Ubi primum tibi sensisti,mulier,impliciscier?
[730]ALC.Equidem ecastor sana et salva sum.AMPH.Quor igitur praedicas,
te heri me vidisse,qui hac noctu in portum advecti sumus?
ibi cenavi atque ibi quievi in navi noctem perpetem,
neque meum pedem huc intuli etiam in aedis,ut cum exercitu
hinc profectus sum ad Teloboas hostis eosque ut vicimus.
[735]ALC.Immo mecum cenavisti et mecum cubuisti.AMPH.Quid est?
ALC.Vera dico.AMPH.Non de hac re quidem hercle;de aliis nescio.
ALC.Primulo diluculo abiisti ad legiones.AMPH.Quo modo?
Sos.Recte dicit,ut commeminit:somnium narrat tibi.
sed,mulier,postquam experrecta es,te prodigiali[192]Iovi
[740]aut mola salsa hodie aut ture comprecatam[193]oportuit.
ALC.Vae[194]capiti[195]tuo.Soc.Tua istuc refert[196]— si curaveris.[197]
ALC.Iterum iam hic in me inclementer dicit,atque id sine malo.
AMPH.Tace tu.tu dic:egone abs te abii hinc hodie cum diluculo?
ALC.Quis igitur nisi vos narravit mi,illi ut fuerit proelium?
[745]AMPH.An etiam id ut scis?ALC.Quippe qui ex te audivi,ut urbem maximam
expugnavisses regemque Pterelam tute occideris.
AMPH.Egone istuc dixi?ALC.Tute istic,etiam adstante hoc Sosia.
AMPH.Audivistin tu me narrare haec hodie?Sos.Ubi ego audiverim?
AMPH.Hanc roga.Sos.Me quidem praesente numquam factum est,quod sciam.
[750]ALC.Mirum quin te adversus dicat.AMPH.Sosia,age me huc aspice.
Sos.Specto.AMPH.Vera volo loqui te,nolo adsentari mihi.
audivistin tu hodie me illi dicere ea quae illa autumat?
Sos.Quaeso edepol,num tu quoque etiam insanis,quom id me interrogas,
qui ipsus equidem nunc primum istanc tecum conspicio simul?
[755]AMPH.Quid nunc,mulier?ALC.Ego vero,ac falsum dicere.
AMPH.Neque tu illi neque mihi viro ipsi credis?ALC.Eo fit quia mihi
plurimum credo et scio istaec facta proinde ut proloquor.
AMPH.Tun me heri advenisse dicis?ALC.Tun te abiisse hodie hinc negas?
AMPH.Nego enim vero,et me advenire nunc primum aio ad te domum.
[760]ALC.Obsecro,etiamne hoc negabis,te auream pateram mihi
dedisse dono hodie,qua te illi donatum esse dixeras?
AMPH.Neque edepol dedi neque dixi;verum ita animatus fui
itaque nunc sum,ut ea te patera donem,sed quis istuc tibi
dixit?ALC.Ego equidem ex te audivi et ex tua accepi manu
[765]pateram.AMPH.Mane,mane,obsecro te,nimis demiror,sosia,
qui illaec illic me donatum esse aurea patera sciat,
nisi tu dudum hanc convenisti et narravisti haec omnia.
Sos.Neque edepol ego dixi neque istam vidi nisi tecum simul.
AMPH.Quid hoc sit hominis?ALC.Vin proferri pateram?AMPH.Proferri volo.
ALC.Fiat.〈heus〉tu,Thessala,intus pateram proferto foras,
[771]qua hodie meus vir donavit me.AMPH.Secede huc tu,Sosia.
enim vero illud praeter alia mira miror maxime,
si haec habet pateram illam.Sos.An etiam credis id,quae in hac cistellula tuo signo obsignata fertur?AMPH.Salvom signum est?Sos.Inspice.
[775]AMPH.Recte,ita est ut obsignavi.Sos.Quaeso,quin tu istanc iubes
pro cerrita circumferri?AMPH.Edepol qui facto est opus;
nam haec quidem edepol laruarum plenast.ALC.Quid verbis opust?
em tibi pateram,eccam.AMPH.Cedo mi.ALC.Age aspice huc sis nunciam
tu qui quae facta infitiare;quem ego iam hic convincam palam.
[780]estne haec patera,qua donatu's illi?AMPH.Summe Iuppiter,
quid ego video?Haec ea est profecto patera.perii,Sosia.
Sos.Aut pol haec praestingiatrix multo mulier maxima est aut
pateram hic inesse oprtet.AMPH.Agedum,exsolve cistulam
Sos.Quid ego istam exsolvam?Obsignatast recte,res gesta est bene:
[785]tu peperisti Amphiteruonem〈alium〉,ego alium peperi Sosiam;
nunc si patera pateram peperit,omnes congeminavimus.
AMPH.Certum est aperire atque inspicere.Sos.Vide sis signi quid siet,
ne posterius in me culpam conferas.AMPH.Aperi modo;
nam haec quidem nos delirantis facere dictis postulat.
ALC.Unde haec igitur est nisi abs te quae mihi dono data est?
[791]AMPH.Opus mi est istuc exquisito.Sos.Iuppiter,pro Iuppiter.
AMPH.Quid tibi est?Sos.Hic patera nulla in cistulast.AMPH.Quid ego audio?
Sos.Id quod verumst.AMPH.At cum cruciatu iam,nisi apparet,tuo.
ALC.Haec quidem apparet.AMPH.Quis igitur tibi dedit?ALC.Qui me rogat.
[795]Sos.Me captas,[198]quia tute ab navi clanculum huc alia via
praecucurristi,atque hinc pateram tute exemisti[199]atque eam
huic dedisti,[200]post hanc rursum obsignasti clanculum.
AMPH.Ei mihi,iam tu quoque huius adiuvas insaniam?
ain heri nos advenisse huc?ALC.Aio,adveniensque ilico
[800]me salutavisti,et ego te,et osculum tetuli tibi.
AMPH.Iam illud non placet principium de osculo.Pergam exsequi.
ALC.Lavisti.AMPH.Quid postquam lavi?ALC.Accubuisti.Sos.Euge optime.
nunc exquire.AMPH.Ne interpella,perge porro dicere.
ALC.Cena adposita est;cenavisti mecum,ego accubui simul.
[805]AMPH.In eodem lecto?ALC.In eodem.Sos.Ei,non placet convivium.
AMPH.Sine modo argumenta dicat.quid postquam cenavimus?
ALC.Te dormitare aibas;mensa ablata est,cubitum hinc abiimus.
AMPH.Ubi tu cubuisti?ALC.In eodem lecto tecum una in cubiculo.
AMPH.Perdidisti.Sos.Quid tibi est?AMPH.Haec me modo ad mortem dedit.
[810]ALC.Quid iam,amabo?AMPH.Ne me appella.Sos.Quid tibi est?AMPH.Perii miser,
quia pudicitiae huius vitium me hinc absente est additum.
ALC.Obsecro ecastor,cur istuc,mi vir,ex ted audio?
AMPH.Vir ego tuos sim?ne me appella,falsa,falso nomine.
[814]Sos.Haeret [201]haec res,si quidem haec iam mulier facta est ex viro.
ALC.Quid ego feci,qua istaec propter dicta dicantur mihi?
AMPH.Tute edictas facta tua,ex me quaeris quid deliqueris.
ALC.Quid ego tibi deliqui,si,cui nupta sum,tecum fui?
AMPH.Tun mecum fueris?quid illac impudente audacius?
saltem,tute si pudoris egeas,sumas mutuom.
[820]ALC.Istuc facinus,quod tu insimulas,nostro generi non decet.
tu si me inpudicitiai captas,[202]capere non potes.
AMPH.Pro di immortales,cognoscin tu me saltem,Sosia?
Sos.Propemodum.AMPH.Cenavin ego heri in navi in portu Persico?
ALC.Mihi quoque adsunt testes,qui illud quod ego dicam adsentiant.
[825]Sos.Nescio quid istuc negoti dicam,nisi si quispiam est
Amphitruo alius,qui forte ted hinc absenti tamen
tuam rem curet teque absente hic munus fungatur tuom.
nam quod de illo subditivo Sosia mirum nimis,
certe de istoc Amphitruone iam alterum mirum est magis.
AMPH.Nescio quis praestigiator hanc frustratur mulierem.
[831]ALC.Per supremi regis regnum iuro et matrem familias
Iunonem,quam me vereri et metuere est par maxume,
ut mi extra unum te mortalis nemo corpus corpore
[834]contigit,quo me impudicam faceret.AMPH.Vera istaec velim.
ALC.Vera dico,sed nequiquam,quoniam non vis credere.
AMPH.Mulier es,audacter iuras.ALC.Quae non deliquit,decet
audacem esse,confidenter pro se et proterve loqui.
AMPH.Satis audacter.ALC.Ut pudicam decet.AMPH.In verbis proba〈es〉.
ALC.Non ego illam mihi dotem duco esse,quae dos dicitur,
[840]sed pudicitiam et pudorem et sedatum cupidinem,
deum metum,parentum amorem et cognatum concordiam,
tibi morigera atque ut munifica sim bonis,prosim probis.
Sos.Ne ista edepol,si haec vera loquitur,examussim est optima.
AMPH.Delenitus sum profecto ita,ut me qui sim nesciam.
Sos.Amphitruo es profecto,cave sis ne tu te usu perduis:
[846]ita nunc homines immutantur,postquam peregre advenimus.
AMPH.Mulier,istam rem inquisitam certum est non amittere.
ALC.Edepol me libente facies.AMPH.Quid ais?responde mihi,
quid si adduco tuom cognatum huc a navi Naucratem,
[850]qui mecum una vectust una navi,atque is si denegat
facta quae tu facta dicis,quid tibi aequom est fieri?
numquid causam dicis,quin te hoc multem matrimonio?
ALC.Si deliqui,nulla causa est.AMPH.Convenit.tu,Sosia,
duc hos intro.Ego huc ab navi mecum adducam Naucratem.—
[855]Sos.Nunc quidem praeter nos nemo est.dic mihi verum serio:
ecquis alius Sosia intust,qui mei similis siet?
ALC.Abin hinc a me dignus domino servos?Sos.Abeo,si iubes.—
ALC.Nimis ecastor facinus mirum est,qui illi conlibitum siet
meo viro sic me insimulare falso facinus tam malum.
[860]quidquid est,iam ex Naucrate cognato id cognoscam meo.
阿尔库美娜、安菲特律昂和索西亚。
阿尔库美娜:
与我们所度过的一生中令人烦恼的事相比,生活中的
快乐是十分微不足道的事?在人的一生中,为任何人准备的都是这样。
[635]这是获得诸神的赞成的。快乐与悲伤获得随从,
如果遇到什么好事,恰巧立即出现比不幸更多的不如意。
因为这种经验我现在就有,我是从切身体会得知的:
赐予过我快乐的时间只有很短,当时允许我见丈夫
就只有一个夜晚。天亮前他突然离开我。
[640]现在我感觉我被抛弃了,因为我特别爱的他已经离开。
我感到,分离的痛苦大过丈夫回家的快乐。
不过,他击败敌人,载誉而归,这当然让我感到极度快乐。
这是一种安慰。
他会离开,直到新近因为获得称赞他自己才会回家。
[645]我愿意怀着坚定和勇敢的心,
继续容忍和承受他的离开,要是送给我的礼物
就是这样的奖赏:我的丈夫名叫战争的胜利者。
我觉得这就足够了。
美德是最好的奖赏,
[649a]美德的确远远高于一切。
[650]自由、幸福、生命、财产、父母、家乡和亲人:
美德保护它们,美德保管它们,
美德本身容纳一切;自身有美德的人
一切都好。
安非特律翁:
真的,我相信,现在我回家,妻子会欢迎我,
[655]她爱我,就像我爱她一样,特别是在成功的时候,
因为已经击败敌人。对于大家来说,敌人是不可战胜的。
但是由于我指挥得当,我们在第一次战役中就打败了敌人。
我确信,我的到来会受到她热切的欢迎。
索西亚:
你不认为我的到来也是我的女朋友所期待的吗?
阿尔库美娜:
这的确是我的丈夫!
安非特律翁:
现在跟我来。
[660]阿尔库美娜:
他究竟为什么回来?
因为他刚才还说他有急事。现在他肯定是考验我,
想试探他离开我我有多么痛苦?
诸神作证,他回家,我中意。
索西亚:
安菲特律翁,我们最好回到船上去。
安非特律翁:
为什么?
[665]索西亚:
因为在我们回家的时候家里没人款待我们。
安非特律翁:
现在你怎么有这个想法?
索西亚:
我们回来得太晚了。
安非特律翁:
为什么?
索西亚:
我看见站在屋子前的阿尔库美娜已经厌烦了。
安非特律翁:
离开时我留下她一个孕妇在家。
索西亚:
哎,真糟糕!
安非特律翁:
你怎么了?
索西亚:
我回家取水正是时候,
[670]在第九个月以后——这是你的估计,如同我知道一样。
安非特律翁:
要勇敢。
索西亚:
你并不知道我的勇敢。你永远都不会
再相信我的誓言。如果我从桶着手,
那么我就不能完全舀干井水。
安非特律翁:
尽管跟着我!因为我让其他仆人去做。什么也不要怕!
[675]我想,现在去跟她打招呼更合适。
安菲特律翁高兴地跟他亲爱的夫人打招呼,他思念她,认为夫人是整个忒拜最好的女人,即使是忒拜的市民们也完全有理由夸奖她的声誉好。
你一直都还好吧?我到来,这是你渴望的吗?
索西亚:
我更觉得,一点儿也不是!
[680]她跟他打招呼,好比跟任何笨蛋打招呼,一点儿也不是渴望的。
安非特律翁:
看见你怀孕,而且相当丰满,我很高兴。
阿尔库美娜:
我的天哪!我求你了。为什么你跟我打招呼是为了嘲讽?
为什么你这么对我说话,似乎你最近还没有
看到我,似乎你现在才从敌人那里回家?
[685](为什么你这样跟我讲话,好像你很久没有见到我一样?)
安非特律翁:
是啊,真的,现在以前我从未见到你。
阿尔库美娜:
为什么你否定?
安非特律翁:
因为我学会讲真话。
阿尔库美娜:
做得不对!
为什么他学到的东西也忘了?是不是你们在试探
我是怎么想的?然而,为什么你们这么快就回家了?
[690]假如一个神的预兆阻止了你,一场风暴妨碍了你,
你不能去军队那里,像你刚才还说的一样?
安非特律翁:
刚才?这个“刚才”是什么时候?
阿尔库美娜:
你考我?“正是现在,刚刚”?
安非特律翁:
请问,你说“正是现在,刚刚”,这究竟怎么可能?
阿尔库美娜:
怎么不可能?你的意思是什么?我要嘲讽你,因为你的所作所为:
[695]你说你现在才第一次到家,而且不曾离开。
安非特律翁:
你的想象力真是太丰富了!
索西亚:
那么还要等一等,
直到她睡醒。
安非特律翁:
她白日做梦?
阿尔库美娜:
上帝作证,我是清醒的。而且我清醒地讲述发生的事。
也就是说,几天前我就在这里见到你和他[203]了!
安非特律翁:
在哪里?
[700]阿尔库美娜:
在你居住的家里。
安非特律翁:
这不可能!
索西亚:
没隐瞒?
假如在我们睡着时什么船只把我们从港口送来呢?
安非特律翁:
难道你也要信口开河?
索西亚:
否则,究竟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如果你阻止你的女人,
她在酒醉踉跄中发狂,那么你就是让她更加发疯,更加愤怒。
[705]假如你会顺从,那么你就会一下子释然。
安非特律翁:
然而,波吕克斯作证!你阻止的这件事
是确定的:今天我回家时
她如何拒绝跟我打招呼?
索西亚:
你将捅马蜂窝!
安非特律翁:
闭嘴!——
阿尔库美娜,
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阿尔库美娜:
请问吧。
安非特律翁:
你受到愚蠢侵袭,还是你的高傲剧增?
[710]阿尔库美娜:
亲爱的丈夫,你怎么想到那样问我?
安非特律翁:
因为以前我回家时你始终欢迎我,
并且跟我攀谈,像有德的妻子对她的丈夫一样。
现在回家时我发现你的这个习惯没有了。
[715]阿尔库美娜:
我的天哪,昨天你到家时,我马上就跟你打招呼了,立即问你的情况如何。
亲爱的丈夫,我还抓住你的手,亲吻你。
索西亚:
昨天你在这里问候这个人?
阿尔库美娜:
而且还问候你,索西亚。
索西亚:
安菲特律翁,我希望她为你生了一个儿子。
然而,这个女人怀的不是儿子。
安非特律翁:
合乎逻辑的推论是什么?
索西亚:
精神病!
[720]阿尔库美娜:
我肯定,神志正常,并且向诸神祈求,我将生一个健康的儿子。
然而,如果他在这里履职,那么你将大祸临头:
由于这方面的预兆,你占卜吧!你将明白为什么你罪有应得。
索西亚:
因为确实有必要给予孕妇苹果和水果,
但愿,假如她的心绪开始变坏,她会有东西咬。
[725]安非特律翁:
昨天你在这里见到我了?
阿尔库美娜:
是啊,要我说十次吗?
安非特律翁:
或许在梦里吧?
阿尔库美娜:
不,我是醒着的,你也是。
安非特律翁:
哎,我真不幸!
索西亚:
你有事?
安非特律翁:
我的妻子失去理智了。
索西亚:
情况异常糟糕!
没有什么疾病让人这么快就陷入神志昏迷了。
安非特律翁:
亲爱的夫人,你究竟什么时候开始感到有这种疾病的?
[730]阿尔库美娜:
天啦,我健康无恙。
安非特律翁:
那么,为什么你说
你昨天见到我?因为我夜里才靠岸。
我在港口吃饭,整个夜晚都睡在船上。
我没有踏进这个屋子,自从我从这里
和军队一起征讨敌国,成为胜利者以来。
[735]阿尔库美娜:
不,恰恰相反,你在我这里吃饭和睡觉。
安非特律翁:
什么?
阿尔库美娜:
这是真的。
安非特律翁:
至少这不是真的。其他的我不知道。
阿尔库美娜:
早上,天刚破晓时你赶到军队去。
安非特律翁:
怎么可能?
索西亚:
为了好好记住,她正确地讲述:她在跟你讲述她做的梦。
然而,女人啊,在你醒来以后,你今天要古怪地
用咸食或香献祭,公开向尤皮特[740]
祈求。
阿尔库美娜:
呜呼,你的小命!
索西亚:
他回答你的这个问题——假如你会治好。
阿尔库美娜:
他又无情地嘲笑我,而且没受惩罚。
安非特律翁:
你闭嘴。——(对阿尔库美娜)你跟我说:今天天刚破晓时我才离开你?
阿尔库美娜:
除了你们,究竟是谁跟我讲述这次交战的经过?
[745]安非特律翁:
这你也知道?
阿尔库美娜:
是啊,我听你讲你如何将这个巨大的城市
占领,将国王普特雷拉(Pterela)本人打死。
安非特律翁:
我讲的?
阿尔库美娜:
你自己。索西亚也站在旁边。
安非特律翁:
你听清楚我今天讲这些?
索西亚:
究竟会在哪里呢?
安非特律翁:
问她自己吧!
索西亚:
就我所知,我的耳朵从未听到。
[750]阿尔库美娜:
他当然顺着你的心意说话。
安非特律翁:
索西亚,过来,用眼睛看着我!
索西亚:
是啊,我看着。
安菲特律翁:
我希望你讲的话是真的,而不是顺从的。
你听到我跟她讲她所说的吗?
索西亚:
你说什么?你这么问我,难道你本人现在也已失去理智了吗?
因为我就像你一样,现在才第一次见到她。
[755]安非特律翁:
那么,夫人,你现在听到他的话了吗?
阿尔库美娜:
我听到了。他在撒谎。
安非特律翁:
你既不相信他,也不相信你的丈夫本人?
阿尔库美娜:
不相信,因为我
最相信我自己,并且知道,就像我说的一样,事情就是这么发生的。
安非特律翁:
你说我昨天到这里?
阿尔库美娜:
你否定你今天才离开?
安非特律翁:
是的,我否定,并且说今天我才回到你所在的家。
[760]阿尔库美娜:
你说什么?你也否认今天你送给我一个金杯
作为礼物,你说这个金杯是那里的人送给你的?
安非特律翁:
我的天哪,我什么也没有送,什么也没有说。然而
我打算把这个杯子送给你,并且我还愿意这么做。
不过,这是谁告诉你的?
阿尔库美娜:
我听你自己讲的。而且你亲手
[765]把它给我的。
安非特律翁:
闭嘴,我求你了!——索西亚,我感到奇怪,
她怎么知道我在那里获得这个金杯作为礼物,
如果你没有事先拜访她,并把一切都告诉她?
索西亚:
我真的什么也没有说,并且在你之前还没有见过她。
安非特律翁:
她究竟怎么了?
阿尔库美娜:
要我把那个杯子拿来吗?
安非特律翁:
是啊!
[770]阿尔库美娜:
会拿来的。——特萨拉,进去把那个杯子拿出来,
就是今天我的丈夫送给我的那个。
安非特律翁:
索西亚,一边去。在这件事上许多很特别。最特别的可能就是
她会拥有那个杯子。
索西亚:
你相信吗?它在小匣子里,
是你封装的。
安非特律翁:
封印完好无损吗?
索西亚:
看啊!
[775]安非特律翁:
对啊,就像我封印的一样。
索西亚:
请问,你要把她
当作疯子加以驱除吗?
安非特律翁:
真的,可能有这个必要。
因为在她身上潜伏的的确全是恶神。
特萨拉拿着那个杯子走出屋子。
阿尔库美娜:
看你现在还说什么?
瞧,这个杯子就在这里!
安非特律翁:
把它给我。
阿尔库美娜:
现在请瞧好了,
因为你否定所发生的事。我的证据摆在大家面前。
[780]这不是别人送给你的那个杯子吗?
安非特律翁:
伟大的尤皮特!
怎么回事?我见到什么了?这真的就是那个杯子!索西亚,唉!
索西亚:
上帝作证,如果这个女人不懂得精心策划的变戏法窍门,
你的杯子肯定还在小匣子里面。
安非特律翁:
走吧,去打开小匣子。
索西亚:
为什么打开?小匣子肯定是封装的——一切都是完全对的:
[785]你生了第二个安菲特律翁,我生了第二个索西亚;
如果现在那个杯子也是两个,那么我们全都是孪生的。
安非特律翁:
我要打开验证。
索西亚:
请仔细看封印,免得以后你怪罪我。
安非特律翁:
尽管打开吧!因为不这样,这个女人肯定要用她的话语让我们变得精神错乱。
[790]阿尔库美娜:
如果不是你这么做,究竟谁会送这个杯子给我?
安非特律翁:
我肯定要研究这里的小匣子。
索西亚:
尤皮特,尤皮特作证!
安非特律翁:
你怎么了?
索西亚:
小匣子里真的没有杯子!
安非特律翁:
我没听错吧?
索西亚:
完全是真的。
安非特律翁:
如果不是你搞鬼,那么她就要挨打。
阿尔库美娜:
不,它可在这里!
安非特律翁:
那么谁把它给你的?
阿尔库美娜:
问我的那个人。
[795]索西亚:
我明白了,因为你走另一条路,从船上秘密地
先跑回来,从这里取走那个杯子,并把它给她,
然后再一次秘密地把这个小匣子封上。
安非特律翁:
我真不幸!你也支持已经陷入愚蠢的她?——还有你,
你说我们昨天到这里来了?
阿尔库美娜:
是啊。你来的时候,
[800]你马上跟我打招呼,我也跟你打招呼,并且亲吻你
安非特律翁:
以亲吻开始已经引起我的反感。继续盘问!
阿尔库美娜:
然后你洗澡了。
安非特律翁:
洗澡以后呢?
阿尔库美娜:
你走向餐桌。
索西亚:
现在问得十分详细,这非常好!
安非特律翁:
你别插嘴!——夫人,继续讲!
阿尔库美娜:
上菜。你和我一起进餐。我和你一起就餐。
[805]安非特律翁:
在同一张床上?
阿尔库美娜:
同一张。
索西亚:
噢!我不喜欢这种爱餐[204]。
安非特律翁:
尽管让她描述经过!——我们餐后发生了什么?
阿尔库美娜:
你要睡觉。揭开被子。你和我一起上床休息了。
安非特律翁:
你在哪里睡?
阿尔库美娜:
在卧室里与你同床共枕。
安非特律翁:
你已经
毁掉我!
索西亚:
你怎么了?
安非特律翁:
这个女人赐予我死亡!
阿尔库美娜:
请问,究竟怎么了?
安非特律翁:
我什么也不想听。
索西亚:
你怎么了?
[810]安菲特律昂:
啊呀,这给我的打击太大:
在我离开期间,这个女人的名誉出现污点。
阿尔库美娜:
我的天哪,亲爱的丈夫,我求你了,我听到你在说什么啊?
安非特律翁:
我是你的丈夫吗?骗子啊,请你别用虚假的头衔称呼我!
索西亚:
假如他真的从男人变成女人了,那么这事就到此为止。
[815]阿尔库美娜:
怎么了?我究竟干了什么,以至于我必须听这样的话语?
安非特律翁:
你干了什么事,你自己讲——你却还问我你干了什么?
阿尔库美娜:
作为你的妻子我跟你在一起,那时我干了什么呢?
安非特律翁:
你和我在一起?这个放荡的女人是多么厚颜无耻啊!
至少,假如你自己没有羞耻心,那么你可以向我借!
[820]阿尔库美娜:
为什么你指责?这个罪行不符合我们的出身。
你啊,如果我被理解为没有贞操,那么你就不能被理解。
安非特律翁:
诸神作证,索西亚,难道你也一点儿认不得我吗?
索西亚:
也许!
安非特律翁:
昨天我还在波斯港的船上吃饭吗?
阿尔库美娜:
证人我也有,他们可以向你们证实我说的话。
[825]索西亚:
我不知道我应该对此说什么。也许这里
还有一个安菲特律翁,他在你外出时干你的事。
在你外出时,其中他也——履行你的义务。
如果有两个索西亚已经让人惊讶,
可有两个安菲特律翁就还要令人惊讶许多!
[830]安非特律翁:
某个混淆艺术家在和这个女人玩把戏。
阿尔库美娜:
我向天王的帝国和尤诺发誓,
向这位我必须最敬畏的神母发誓,
除了你,没有任何一个凡人用身体碰过
我的身体,以至于玷污我的名誉。
安非特律翁:
要是真的多好!
[835]阿尔库美娜:
我讲的是事实。不过,这是徒劳的,因为你不愿意相信。
安非特律翁:
你是一个妇人:你冒失地发誓。
阿尔库美娜:
觉得自己无辜,
就会冒失,大胆地为自己辩护,甚至毫无顾忌。
安非特律翁:
很冒失!
阿尔库美娜:
多么合乎贞洁的女人。
安非特律翁:
只是字面意义上的贞洁!
阿尔库美娜:
我的嫁妆不是人们通常称之为嫁妆的东西,
[840]而是贞洁、羞耻心和没有贪念的激情,
敬畏诸神,对父母和家庭的爱,
听从你,为好人服务,帮助勇敢者。
索西亚:
如果这个女人讲真话,那么她的确是个模范!
安非特律翁:
实际上我已经中邪了,不再知道我是谁了。
[845]索西亚:
你真的是安菲特律翁。只不过请注意,不要迷失自己!
自从我们回家以后,现在人们都变了。
安非特律翁:
夫人,我决心已定:这事不会得不到验证。
阿尔库美娜:
是啊,上帝作证,这将是令我高兴的。
安非特律翁:
那么,你的意思是什么?请回答我:
如果我从船上把你的亲戚瑙克拉特斯(Naucrates)接来,
[850]他跟我一样在同一条船上航行,然后,他否定
发生你所说的事情,那么你应受到什么惩罚呢?
你能驳斥离婚是合理的惩罚吗?
阿尔库美娜:
如果我干了坏事,我不阻止离婚。
安非特律翁:
那就对了。
索西亚,驾车去巡视那些奴隶!——我去船上接瑙克拉特斯。
安菲特律翁向左边退场。
[855]索西亚:
现在这里除了我们没有外人。严肃地告诉我:什么是真的?
屋里有另一个跟我长得完全相像的索西亚吗?
阿尔库美娜:
你快滚开!你与你的主人般配,奴才!
索西亚:
如果你希望,那么我走!
索西亚同奴隶们一起进宫。
阿尔库美娜:
太罕见的是我的丈夫突然想到
指责我干了那么坏的坏事!
[860]无论发生什么事,很快我就会从亲爱的瑙克拉特斯那里获悉。
阿尔库美娜返回宫殿(引、译自《古罗马文选》卷一,前揭,页100以下)。
尽管如上所述普劳图斯写作的是古希腊的披衫剧,可是他的剧本中存在许多古罗马本土的元素:第一,把古罗马的元素和古希腊的元素融为一体,如《库尔库利奥》(Curcurio)中故事发生在古希腊,却出现古罗马的主神尤皮特(参LCL 61,页186以下),《安菲特律翁》中出现古罗马的神尤皮特和墨丘利,《普修多卢斯》中故事发生在雅典,却出现古罗马特有的独裁官,《布匿人》(Poenulus)中故事发生在古希腊的埃托利亚,却出现古罗马的裁判官,《波斯人》(Persa)和《一坛金子》中找裁判官断案,而《普修多卢斯》和《一坛金子》中分别影射古罗马关于借贷的法律和《十二铜表法》(Lex Duodecim Tabularum,公元前451—前450年);第二,甚至直接描写古罗马的生活,如《库尔库利奥》第四幕中出现位于罗马广场的科弥提乌姆。可见,普劳图斯虽然从古希腊取材,但却联系古罗马现实,这样的创作处理不仅便于古罗马观众的接受,而且还有利于通过谐剧讽刺达到教谕的创作目的(参王焕生,《古罗马文学史》,页39以下)。
尽管普劳图斯的谐剧种类很多,从粗鲁的奴隶闹剧,计谋谐剧(如《普修多卢斯》和《凶宅》)和混淆谐剧(如《孪生兄弟》和《安菲特律翁》),感伤剧和性格谐剧(如《一坛金子》),到关于人的滑稽谐剧(如《波斯人》)和神话闹剧(如《安菲特律翁》),可是谐剧的故事大都发生在日常生活中,而谐剧的中心一般又都聚焦于有缺点的人。十分确定的典型人物和题材一再出现,让人发笑:
一,年迈的父亲常常吝啬守财,如《一坛金子》中欧克利奥,或愚庸,如《凶宅》中的塞奥普辟德斯和《埃皮狄库斯》(Epidicus,参LCL 61,页272以下)中的佩里法努斯(Periphanes),因此成为奴隶整蛊的对象。譬如,家奴特拉尼奥当面戏耍老主人塞奥普皮德斯,明目张胆地把塞奥普皮德斯及其邻居西摩(Simo)比作“呆鸟”(《凶宅》,幕3,场2)。例外的是《一坛金子》中的梅格多洛斯、《吹牛的军人》中的佩里普勒克托墨诺斯(Periplectomeanus)等。
二,年轻的纨绔子弟无主见,但却生活放纵,因为好色而成为妓女或妓院老板的掠夺对象,导致债台高筑,如《凶宅》里的菲洛拉切斯,或者因为真心爱上妓女,却无力为所爱的妓女赎身而陷入痛苦。
三,吹牛的军人愚蠢、虚骄和好色,如《吹牛的军人》和《布匿人》。
四,妇女形象有两种:或者是出身贫穷的或外邦的伴妓,如《孪生兄弟》里的伴妓埃罗提乌姆,她们一般阴险狡诈和贪得无厌(当然也有伴妓虽然受制于妓院老板,但是却保持良好的天性);或者因为嫁妆丰厚而任性、凶暴、生活奢侈,好争吵,喜欢管束自己的丈夫,如《孪生兄弟》里墨奈赫穆斯的妻子。例外的是《斯提库斯》中贤淑的两姐妹帕涅吉里斯(Panegyris)和潘菲利普斯(Pamphilippvs)。
五,遭到普劳图斯最为无情抨击的是最没有人性的妓院老板,如《普修多卢斯》中的巴利奥,最厚颜无耻的高利贷者,如《库尔库利奥》中的吕科(Lyco,古拉丁语中意为“狼”)和钱庄主。
六,占有重要地位的人物形象是奴隶,如《埃皮狄库斯》和《普修多卢斯》直接以奴隶的名字命名。他们或者狡猾、诡计多端,甚至有些厚颜无耻,但在为主人出谋划策的言行中表现出智慧和机敏,如《凶宅》里的特拉尼奥,或者忠于主人,如《孪生兄弟》里索西克利斯的家奴墨森尼奥,却头脑简单。他们的共同之处就是没有古希腊新谐剧中的奴隶那么自由,常常遭到鞭打,如《安菲特律翁》中的索西亚,甚至更严厉的惩罚(参王焕生,《古罗马文学史》,页42以下)。
七,门客、厨子等等(科瓦略夫,《古代罗马史》,页359)。以《孪生兄弟》为例,门客佩尼库卢斯因为没有与“主人”(误以为索西克利斯是自己的主人墨奈赫穆斯)同享一顿饭而翻脸不认人(幕3,场1—2),甚至出卖主人,在主人的妻子面前煽风点火(幕4,场1—2)。而墨奈赫穆斯的伴妓埃罗提乌姆的厨师库林德鲁斯(Cylindrvs)口若悬河:“贫嘴”(幕2,场2)。
传世的剧本——从留存的《戏剧目录年册》(Didaskalien,或译《演出纪要》)[205]来看,已知其中3个剧本的首演日期:《吹牛的军人》(公元前206/前205年)、《斯提库斯》(公元前200年)和《普修多卢斯》或《伪君子》(公元前191年)——[206]“幽默、滑稽、生动、活跃、喜剧性强”,出色得让人目瞪口呆,这都归功于普劳图斯十分高超的编剧手法:一方面,普劳图斯通过比较自由地改编和错合(cōntāminō,不定式cōntāminare)类似的题材、性格特征和风格特征的手法,以便达到从中创新的最终目的;另一方面,这位古罗马艺术家把古希腊新谐剧的多部截然不同的剧本用作典范,与此同时兼顾古希腊中期谐剧、意大利民间谐剧等因素,从而实现谐剧的多样性。
当然对于我们今天而言,普劳图斯的强项并不是戏剧理论,相反是对故事人物性格特征卓有成效的刻画以及语言表现出来的力度、活力和表达方式。因此,古代文学批评家尤其夸赞普劳图斯的措辞。譬如,依据加图的记载,公元前2世纪末斯提洛(L.Aelius Stilo)说:“若是文艺女神们想说拉丁语,那她们会用普劳图斯的语言”(昆体良,《雄辩术原理》卷十,章1,节99,参LCL 127,页306及下;王焕生,《古罗马文艺批评史纲》,页221)。瓦罗认为,考察语言是区别普劳图斯的谐剧真伪的最好的办法,并且根据作品的风格和言词幽默与普劳图斯一致,认可了其他一些剧本(革利乌斯,《阿提卡之夜》卷三,章3,参LCL 195,页244以下),因为在古罗马谐剧诗人中普劳图斯的语言最出色[诺尼乌斯(Nonius),《辞疏》]。西塞罗非常赞赏普劳图斯的谐剧语言朴实和单纯(《论演说家》卷三,章12,节44—45,参西塞罗,《论演说家》,页533—535),称赞作为古罗马最享有盛誉的谐剧诗人普劳图斯的语言机敏,他的戏谑属于“雅致的、文明的、机敏的、幽默的”那一种(《论责任》(De Officiis)卷一,章29,节104,参王焕生,《古罗马文艺批评史纲》,页131。较读西塞罗,《论老年·论友谊·论责任》,页138)。4世纪马克罗比乌斯(Macrobius)把普劳图斯和西塞罗相提并论,认为他俩都是古罗马最机敏、最雄辩的人[《萨图尔努斯节会饮》(Saturnalium Conviviorum Libri Septem)卷二,章1,节10,参《古罗马文学史》,页50]。
普劳图斯的措辞标志就是生动,贴近生活。譬如,普劳图斯借菲洛拉切斯之口,把人生比作“新盖的房子”,其中新房就是孩子,而盖房子的工匠就是父母(《凶宅》,幕1,场2)。
普劳图斯喜欢玩文字游戏(如双关语),创造新词以及旋律,他应该就是许多后辈诗人直至莎士比亚与内斯特洛伊(Johann Nepomuk Nestroy,1801—1862年,奥地利剧作家、喜剧演员)的榜样。譬如在《一坛金子》里,在准备嫁女儿的那天,女儿却做了妈妈,而欧克利奥的金子丢了。此时,欧克利奥号啕大哭。女婿误以为岳父是因为女儿做未婚妈妈的事而伤心,于是主动承认自己就是强暴欧克利奥的女儿的事。在这里,作者巧用古拉丁语的阴性代词“她”:在欧克利奥心里“她”指装金子的坛子,而在卢科尼德斯的心里“她”指心爱的姑娘,即欧克利奥的女儿(参《世界艺术史·戏剧卷》,前揭,页22及下;《欧洲戏剧文学史》,前揭,页65)。
普劳图斯的语言十分丰富,基本上采用有教养的古罗马人的会话语言,不过他也采用民间方言的成分,如谚语、粗野的俏皮话和骂人的语言(参《古代罗马史》,页359)。如果情节需要,粗俗和伤风败俗的语言也不会吓退普劳图斯。因此在语言方面普劳图斯接近古希腊旧谐剧代表人物阿里斯托芬有创造性的措辞,远胜于接近米南德的细腻讲话方式和古希腊新谐剧中为他提供戏剧素材的其他作家。因此,普劳图斯谐剧由于表达直接而为我们提供了公元前3世纪末、2世纪初活生生的日常生活拉丁语方面的有价值的见证。属于这些作品特点的就是音乐元素在其中占有很大的篇幅。而纯粹的对话部分却退居次席。古代语文学家称之为diverbia(意为“对白”、“对话”或“台词”)的章节的诗律是抑扬格六音步(iambus sēnārius)。而在笛子伴奏的情况下,像歌剧一样宣叙许多用抑扬格(iambus)或者扬抑格(trochaeus)的七音步(septēnārius)或八音步(octōnārius)[207]写成的部分。此外还有许多用各种各样抒情格律歌唱的咏叹调(意大利语aria,源于拉丁语aera)和二重唱(意大利语duetto)。它们就是独特的短歌(cantica,单数canticus)。而合唱就像古希腊的新谐剧(Nea)一样被完全剔除了。普劳图斯通过大量的短歌赋予他的剧本特别的情调。格律、节奏及其旋律设计符合内容和当时的气氛,毕竟描写人的情感、激情和弱点是普劳图斯谐剧深为关切的主要事情。谐剧要揭示具体的人在应付特定场合时的典型行为方式。与此同时也常常让观众看到舞台上的真正不幸,从而唤起同情。这种不幸在剧本结尾部分绝对会逆转,然而常常源于错误的前提或者错误判断真相,以至于对于知情观众而言本身十分悲剧性的情形变得可笑。
在格律方面,普劳图斯受到贺拉斯的猛烈抨击。贺拉斯认为,人们赞美普劳图斯的韵律(numeros)和幽默(sales),两者即使不能算作“愚蠢(stulte)”,也是“太宽容(nimium patienter)”,因为普劳图斯的戏剧内容“粗俚(inurbanum)”,形式也不符合规范,即没有“合法的韵律(legitimum sonum)”——短长格(《诗艺》,行270—274,参《诗学·诗艺》,前揭,页151)。
三、历史地位与影响
在诗人死后,普劳图斯的谐剧也受到极大的欢迎。普劳图斯的作品一再演出,直到古罗马共和国结束。在奥古斯都时期,普劳图斯的谐剧受到贺拉斯的批判(《诗艺》,行270—274)。不过,某些剧本也还在“演出”,正如在庞贝城(Pompeji)里发掘的演出谐剧《卡西娜》(60年左右)的入场券证实的一样,观众们很想看普劳图斯的谐剧(普劳图斯,《卡西娜》,12)。而在帝政时期,舞台演出对普劳图斯戏剧和披衫剧(Palliaten)的兴趣完全回到了有利于拟剧的局面。
而作为阅读戏剧,直到古代结束,进入中世纪,普劳图斯的谐剧在有教养的阶层中始终都还有追随者,尽管与泰伦提乌斯不同,其作品的内容和语言有时粗俗下流,尚未列入学生读物的选篇。
完整的普劳图斯作品版本在加洛林时期还有,不过其中的第二卷在中世纪鼎盛时期丢失了。在文艺复兴时期,才重新发现第二卷。当时开始忙于探讨普劳图斯。不仅在许多大学里编写知识丰富的古拉丁语仿作,而且在整个欧洲用本民族语言进行改编和继续发展。这些改编和继续发展在莎士比亚、莫里哀[如《斯卡潘的诡计》(Les Fourberies de Scapin)]、莱辛(Lessing)和克莱斯特(Kleist)的谐剧中找到了高潮,这里只列举了最著名的代表人物。特别是性格谐剧《一坛金子》和《吹牛的军人》,混淆谐剧《孪生兄弟》以及闹剧《安菲特律翁》,它们一再激起欧洲谐剧作家创作新的作品。总之,“取之不竭的幽默、富有兴味的语言、无穷无尽的发明天才使普劳图斯成为对于近代喜剧发展产生了巨大影响的古代最大剧作家之一。
第四节 凯基利乌斯
一、生平简介
普劳图斯的追随者众多,如特拉贝亚(Trabea)、阿提利乌斯(Atilius)、阿奎利乌斯(Aquilius)和拉努维乌斯(Luscius Lanuvius)。他们的创作大多几乎不为人知。[208]出众的就是凯基利乌斯(Caecilius Statius)。
凯基利乌斯的出生年未知。[209]然而,从姓名凯基利乌斯·斯塔提乌斯可以推断,凯基利乌斯是凯尔特人——Statius(斯塔提乌斯)是整个意大利的凯尔特人地区通用的名字(参莱奥,《古罗马文学史》卷一,页217),而且在古罗马城他首先是某个凯基利乌斯(Caecilius)家里的奴隶。按照古罗马法律,他成为自由人以后沿用主人的名字。[210]凯基利乌斯可能是公元前223至前222年作为非常年轻的战俘来到古罗马城的。此时,古罗马人占领凯尔特人当中的英苏布里人(Insubrer)在上意大利定居的地区及其城市莫迪欧南(Mediolanum)和科摩姆(Comum)。因此在时间上凯基利乌斯刚好属于普劳图斯与泰伦提乌斯之间的那一代人,比肃剧诗人帕库维乌斯稍老。圣人哲罗姆讲,凯基利乌斯童年时有几年与恩尼乌斯一起居住在恩尼乌斯的家里。因此凯基利乌斯肯定也受到伟大诗人恩尼乌斯的重要激励和推动。当然,作为戏剧家的恩尼乌斯擅长肃剧创作,从流传至今的谐剧片段的数量很少可以推断这一点。而凯基利乌斯沿着伟大典范普劳图斯的足迹,并且他的文学创作只有谐剧,更确切地说,披衫剧。
在泰伦提乌斯《婆母》(Hecyra)的第二篇开场白里,戏剧经理图尔皮奥(Ambivius Turpio)亲自讲话(泰伦提乌斯,《婆母》,行11以下)。从泰伦提乌斯这个有趣的见证我们获悉,凯基利乌斯及其剧本起初没有在古罗马公演。不过当时还很年轻的图尔皮奥有勇气让凯基利乌斯的谐剧重新上演,帮助他取得巨大成功[《婆母》,开场白(二),参冯国超主编,《古罗马戏剧经典》,页124]。由此也可以推出,凯基利乌斯起初失败以后,在泰伦提乌斯时代视为受到观众喜爱的人。事实上文学批评家塞狄吉图斯把凯基利乌斯放在戏剧家中的第一位,甚至优先于普劳图斯。瓦罗(Varro)认为,凯基利乌斯在剧本情节方面获一等奖,普劳图斯因为对话、泰伦提乌斯因为性格刻画也得到最高的赞扬[瓦罗,《墨尼波斯杂咏》(Satura Menippea),残段399]。西塞罗对凯基利乌斯的评价似乎有些分歧。西塞罗有一定保留地认为,也许凯基利乌斯是最杰出的谐剧诗人[《论最好的演说家》(De Optimo Genere Oratorum),章1,节2,参LCL 386,页354—355]。对这个谐剧诗人的个人偏爱也表现在西塞罗喜欢引用凯基利乌斯。不过,西塞罗在别的地方又指责凯基利乌斯和帕库维乌斯的古拉丁语“差”:他们的古拉丁语违背了古典的规范(《致阿提库斯》卷七,封3,节10);“凯基利乌斯和帕库维乌斯不曾用纯粹的方言(指拉丁语)”[《布鲁图斯》(Brutus),章74,节258,参LCL 342,页222—223]。[211]
凯基利乌斯的舞台活动高峰时期与普劳图斯的最后创作时期重合。哲罗姆把这个时期放在公元前179年,认为诗人的死期是公元前168年。当然,后古典历史学家和传记作家苏维托尼乌斯的文章反对这个日期。根据这篇文章,泰伦提乌斯还为凯基利乌斯朗诵公元前166年他写的处女作《安德罗斯女子》,所以受到凯基利乌斯的钦佩(苏维托尼乌斯,《泰伦提乌斯传》,章2)。[212]
二、作品评述
凯基利乌斯名下流传至今的有42个披衫剧剧名[213]和大约300行诗。他的谐剧也是根据希腊新谐剧改编的。
《被偷换的儿子》或《假儿子》[214]
从标题、残段和古代作家[215]与Scholiasten[216]的笺注推断,《被偷换的儿子》或《假儿子》(Subditivo或Hypobolimaeus vel Subditivus,参LCL 294,页494以下)的内容大概如下:一个男人有两个儿子,一个他喜欢,一个他憎恨。他憎恨的儿子在城里生活,而他把另一个小孩托付给乡下的一个农民。当那个儿子长大成人的时候,父亲显然要回他。最后证实,其中之一是冒牌的。[217]在古代,出自这个作品的诗行残段79—80 R(革利乌斯,《阿提卡之夜》卷十五,章9,参LCL 212,页82及下)被当作谚语用。
残段79—80 R采用抑扬格七音步(iambus septēnārius)和抑扬格六音步(iambus sēnārius)。
Nam hi súnt inimici péssumi,fronte hílaro[218],corde trīstī,[219]
Quos néque ut adprendas[220]néque uti dimittás [221]scias.[222]
因为最糟糕是这些敌人,他们笑里藏刀,[223]
你既不知道如何挽留他们,也不知道如何送走他们(引、译自《古罗马文选》卷一,页130)。
从传世的片段来看,凯基利乌斯广泛地采用了米南德、波西狄波斯(Posidippus)、阿勒克西得斯(Alexides)、菲勒蒙(Philemon)等新谐剧主要代表作家的作品(参王焕生,《古罗马文学史》,页64)。
与普劳图斯相比,凯基利乌斯的谐剧标题更加接近米南德。流传至今的21个普劳图斯剧本中只有3、4个可以追溯到米南德,而凯基利乌斯的42个剧本中似乎有16个模仿米南德。
与普劳图斯的另一个区别可能就是,在《安德罗斯女子》(Andria)开场白(参LCL 294,页470及下)中,泰伦提乌斯指出前辈奈维乌斯、恩尼乌斯和普劳图斯的例子,为他的错合(cōntāminō,不定式cōntāminare)实践辩解。泰伦提乌斯没有提到凯基利乌斯,这可能只有这么解释:凯基利乌斯拒绝把两个剧本结合在一起,在一定程度上主张线索的“单纯”,而古拉丁语cōntāminō(错合)的字面意思是“亵渎”、“玷污”(参莱奥,《古罗马文学史》卷一,页220)。[224]因此,凯基利乌斯也许有意识地反对奈维乌斯、恩尼乌斯、普劳图斯和泰伦提乌斯贯彻的传统,并且主张古罗马披衫剧的情节只能模仿几个古希腊语文本(参莱奥,《古罗马文学史》卷一,页220)。[225]如果凯基利乌斯尤其在较老的时候才享有的声誉也许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那么他的剧本受到赞扬的首先就是擅长情节的展开(参《古罗马文选》卷一,页78、126—128)。
尽管凯基利乌斯在结构、情节展开和舞台布景比普劳图斯更加忠实于各自的古希腊典范,更确切地说,尤其是忠实于米南德,但是在其他方面即语言表达的生动性和伤风败俗的喜剧性方面他与普劳图斯十分接近。凯基利乌斯致力于把喜剧性元素和机智性元素写得更加通俗易懂,运用大量的格律、旋律和节奏以及格言。在这些方面,诗人显示出与普劳图斯在趣味和技巧方面的本质相似。
从刻画的人物来看,凯基利乌斯也遵循普劳图斯的传统,刻画的人物无非就是老父、纨绔子弟、奴隶、门客、伴妓等。譬如,《青年朋友》(Synephebi)中刻画了一个温和、慷慨的父亲,《项链》(Plocium)里刻画了一个受到妻子压制而希望妻子早死的丈夫(参《古罗马文学史》,页64)。
《项链》
凯基利乌斯模仿米南德的同名剧本(),创作了《项链》(Plocium,参LCL 294,页516以下)。根据米南德和凯基利乌斯的传世残段,大约可以重构剧本的内容如下:一个贫穷男子——他10个月以前才进城——的女儿在一个晚会上遭到一个不知姓名的年轻男子强奸。不久以后她被父亲许配给富有邻居的儿子,而不知道这位邻居的儿子就是她怀的孩子的父亲。10个月以后,当婚礼已经全面开始筹备的时候,保守遭强奸而怀孕的秘密的她生下了她的小孩。她父亲的一个忠诚的奴隶从外面听到产妇的喊叫,并带着闷闷不乐的猜想诉说。与此同时,她未来的公公也陷入困境:他的爱吵架的妻子由于嫉妒,强迫他出卖他赏识的一个女奴。这个剧本可能就以这个男人的抱怨歌曲开场:
残段143—157 R[226](《阿提卡之夜》卷二,章23,节10)
Is démum miser est,qui aérumnam suám nésciat occultáre
Foris:íta me[227]uxor forma ét factís facit,sí taceam,tamen índicium,
Quae nísi dotem ómnia quaé nolis habet:quí sapiet de mé discet,
Qui quási ad hostis captús liber servío salva urbe atque árce.
Quaen míhi quidquid placet éo privatum it me servatam〈velim〉?[228]
Dum éius mortem inhio,égomet vivo mórtuus inter vivos.[229]
Éaa me clam se[230]cúm mea ancilla aít consuetum.Id me árguit:
Íta plorando orándo instando atque óbiurgando me óptudit,
Eam utí venderém.Nunc credo ínter suás
Aequális,cognátas sermoném serit:
“Quís vostrarúm[231]fuit íntegra aetátula
Quae hóc idem a viro
Ímpetrarít suo,quód ego anus modo
Efféci,paelice út meum privarém virum?”
Haéc erunt concília hocedie:dífferar[232]sermóne misere(引自LCL 195,页194和196)
隐藏的痛苦还容易忍受一些;
出卖我的就是我妻子的脸色和举止,而不是我的抱怨。
她的金钱是好的,别的一切都不好;如果你们聪明,就会从这里看清她的为人:
我像囚徒一样干活,在城市和那些塔屹立的地方。
我喜欢的东西她要扔出去。她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我巴不得她死。啊,真吓人!活生生地死去。
现在她为了个年轻的女仆而妒火攻心,
她痛哭流涕,骂骂咧咧地逼迫我答应她的要求;
那个可怜的小姑娘,[233]我廉价卖掉她!现在我想我会听到
她对她的闺蜜和叔母们这样讲:
“在你们年轻时,谁会如此逼迫自己的老公,
就像我这个老女人一样,成功地赶走他的小情人?”
那就是说,如今她们会嚼舌根,她们的舌头会把我撕得粉碎(引、译自《古罗马文选》卷一,页131及下;参LCL 294,页520及下;LCL 195,前揭,页194以下)。
革利乌斯给出了对应的古希腊范本(《阿提卡之夜》卷二,章23,节9):米南德的《项链》(Plokion)。
[234]
[235]
[236]
[237][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现在我的漂亮[245]老婆可以安心地
睡在她的钱袋上:干了件大事,
与她的声誉很匹配。
她如愿以偿地
把那个惹她生气的姑娘赶出家门。
现在大家都知道克罗比勒(Krobyle)是女主人,
得谦恭地望着这个女人的脸。
当然,她的脸——
猴子中的驴,[246]就像
人们常说的一样。
在晚上——哦,没说这事,
也没诉说一肚子的痛苦。哎呀,我这个白痴,
娶了口袋里装满金子的克罗比勒,
她的鼻子有一肘长,
而且她的行为卑鄙。是否可以忍受?
宙斯和雅典娜作证,不行,不可忍受。
如果卖掉那个年轻的孩子,就发配她去干活吧!
这么好的女仆不是那么容易被替代的(引、译自《古罗马文选》卷一,前揭,页133及下;参LCL 294,页518及下;LCL 195,前揭,页194以下)![247]
革利乌斯指出,“除了主旨迷人、措辞精当这方面两本书不可相提并论之外”,“米南德写得清晰得当而又机智的地方,凯基利乌斯尽管力所能及,也没有努力去再现”,似乎是认为不够完美而摒弃,反而“塞进”一些“莫名其妙的滑稽东西”,如采用抑扬格六音步(iambus sēnārius)的残段158—161 R(德文译自莱奥,《古罗马文学史》卷一,页468)。
Sed túa morosane[248]úxor quaeso est?-Va!rogas[249]!-[250]
Qui tándem?-Taedet[251]méntionis,quáe mihi
ubí domum advení,adsédi,extemplo sávium[252]
dat iéiuna anima.[253]-Níl peccat de sávio:[254]
ut dévomas volt[255]quod foris potáveris.[256]
乙:
然而,不要问你的老婆爱发脾气吗?
甲:
唉!明知故问!
乙:
究竟怎么了?
甲:
提起就烦。当我回家,
一坐下时,她就马上献吻,[257]
用令人恶心的口臭。
乙:
关于亲吻,她并不犯法:但愿你会
把在外面喝的酒奉送给她(引、译自《古罗马文选》卷一,页134;参LCL 294,页522及下;LCL 195,页198及下,前揭)。
在这个残段里,已婚的老男人(甲)向邻居(乙)抱怨他那个令人讨厌的妻子。由于忽略了“米南德取之于日常生活的一些单纯、真实而愉快的内容”,凯基利乌斯创作的女角色(残段158—161 R)“显得荒唐可笑,而非合适得体”,因此遭到革利乌斯的猛烈抨击:“毁掉了这一节”。而在米南德的作品中,相应的段落则更多地描述爱吵架的妻子的权势欲,即富有而傲慢的妻子让她身边的所有人都不堪忍受(《阿提卡之夜》卷二,章23,节12—13,参LCL 195,页196—199)。
我娶了个女继承人,一个拉弥亚![258]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这件事?什么?真的没有?她拥有一切,房子,田地,
而我承受,阿波罗啊,所有苦难中的苦难。
她不仅让我痛苦,还让其他所有人烦恼,
她的儿子,而女儿遭罪更多。你说恶行没法抵挡。
这我完全知道(二,章23,节1,见革利乌斯,《阿提卡之夜》卷1—5,页147)。
最后,革利乌斯还从两部谐剧摘录奴隶的独白(《阿提卡之夜》卷二,章23,节20—21)。一位奴隶站在门口,听到主人的女儿的痛苦叫喊。由于不明真相,这位良善忠厚的奴隶产生复杂的感情:害怕、愤怒、怀疑、怜悯和痛苦。当经过询问、得知真相以后,这位奴隶开始思考穷人的命运不公。财产难免会让穷人们蒙羞,像米南德写的独白一样:
老天啊!这样的人真是三重恶鬼缠身,
一文不名却娶妻生子,好糊涂的人,
从不留神自己需求,一旦人生不顺,
无钱购置寒衣,无处躲风避雨,
在苦难的生活中忍受冬天的苦寒。
厄运总是有份,好事从来无缘,
我说的是一人的苦难,告诫的可是众人(《阿提卡之夜》卷二,章23,节20,前揭,页148)。
革利乌斯认为,米南德写的独白在用词方面“真诚和朴实”,而凯基利乌斯的诗句只不过是由米南德的只言片语和夸张的肃剧词汇拼凑而成的,如采用抑扬格六音步(iambus sēnārius)的残段169—172 R。
...is demum infórtunatust homo,
Paupér qui educit ín egestatem líberos;
Cuí fortuna et rés nuda est,continuópatet.
Nam opulénto fmam fácile occultat fáctio.[259]
他是个十分不幸的男人,
他穷养的孩子们又贫困。
他的厄运是完全公开的,
恩威掩盖了富人的无耻(《阿提卡之夜》卷二,章23,节21,引、译自《古罗马文选》卷一,页135;莱奥,《古罗马文学史》卷一,页469。参LCL 195,页201;LCL 294,页528及下,前揭)。
剧本接下来的情节可能就是孩子的出生将阻碍这个可怜的姑娘与富有邻居的儿子结婚,因为他要解除婚约。这时,项链挽救了这段婚姻。凭借项链,这位年轻的男子认出他的新娘就是他所玷污的姑娘[参华明顿,卷一(LCL 294),页516及下;瓜尔迪(T.Guardì),页161及下],[260]因此,结婚不再有障碍。
残段173—175 R采用抑扬格六音步(iambus sēnārius)。这些诗行也出自谐剧《项链》,不过内容是普遍有效的看法。
Edepol,senectus,si nil quicquam aliud viti
Adportes tecum,cum advenis,unum id sat est,
Quod diu vivendo multa quae non volt videt.[261]
波吕克斯作证,花白老人,如果你步履蹒跚,
不带别的残疾,如果你来了,那么这一点就足够了,
因为在漫长的人生中一个人见到许多不想要的(引、译自《古罗马文选》卷一,页135及下;LCL 294,页528及下)。
残段177 R采用抑扬格六音步(iambus sēnārius)。
Vivas ut possis,quando nec quis[262]ut velis.
活着,像你能够的一样,因为你不能像你想要的一样(引、译自《古罗马文选》卷一,页136;LCL 294,页528及下)。
《青年朋友》
《青年朋友》(Synephebi,参LCL 294,页536以下)是凯基利乌斯的一部披衫剧。根据西塞罗的证词,这部披衫剧同样是模仿米南德的同名谐剧《青年朋友》(Synepheboi或Fellow Adolescents)。有个残段出自这部谐剧,其理由让人感到奇怪。西塞罗对这个理由进行了思考[《论神性》(De Natura Deorum)卷三,章29,节72]。一个年轻男子说,对于一个没有钱的恋人而言,有一个铁石心肠、吝啬的父亲好过有一个大方、充满理解的父亲,因为可以善意地欺骗和偷窃,然后挥霍前者的财产,但是后者的善良会把这样的一些计划扼杀在萌芽状态。
这些思想肯定是米南德的。然而,凯基利乌斯是否仅仅因为谐剧的佯谬而采纳这些思想,或者他是不是要以这样的方式向观众阐明古希腊的人性教育优于建立在坚定严格、节约和纪律严明的古罗马教育原则,并且在这种追求中得到观众的理解,这是不能肯定的。
残段199—210 R采用抑扬格六音步(iambus sēnārius)。
In amore suave est summo summaque inopia
Parentem habere avarum inlepidum,in liberos
Difficilem,qui te nec amet nec studeat tui.
Aut tu illum furto fallas aut per litteras
Avertas aliquod nomen[263]aut per servolum
Percutias[264]pavidum,postremo a parco patre
Quod sumas quanto dissipes libentius!
* * *
Quem neque quo pacto fallam nec quid inde auferam,
Nec quem dolum ad eum aut machinam commoliar,
Scio quicquam:ita omnis meos dolos fallacias
Praestrigias praestrinxit commoditas patris.
在最高的恋爱激情和极度贫穷中,令人愉快的就是
有位父亲,他吝啬而粗枝大叶,对于他的孩子们来说
难对付,他不爱你,不关心你的幸福。
你可以或者用偷盗欺骗他,或者通过书信
为你偷偷地留下任何一笔钱,或者通过一个年轻的男奴
毫无理由地引起他的惊恐:最终你从一位有点吝啬的父亲那里
设法搞到的——最好是还要挥霍的那么多!
* * *
不过我——我如何能欺骗他,如何能拿走他的东西,
抑或我还应该计划哪种欺诈手段或花招——
我根本就不知道:就这样,我父亲的宽容早已阻止了
我所有的阴谋诡计和骗招(引、译自《古罗马文选》卷一,页137;参LCL 294,页536—539)。[265]
出自谐剧《青年伙伴》的还有下面这个片段(西塞罗,《论神性》卷一,章6)。在这个片段里,运用宗教语言的隆重庄严的开端与结尾处意外的平庸的用语形成可笑滑稽的对比。
残段211-214 R采用扬抑格七音步(trochaeus septēnārius)。
Pro deum[266],popularium omnium,omnium adulescentium
Clamo postulo obsecro oro ploro atque inploro fidem!
* * *
in civitate fiunt facinora capitalia:
〈Nam〉ab amico amante argentum accipere meretrix noenu[267]volt.
哈,向诸神、全体同胞和所有年轻人
我呼唤、召唤、要求、恳求、请求和祈求可靠的帮助!
* * *
国内发生一些了不起的事:
娼妓不愿拿情人的钱(引、译自《古罗马文选》卷一,页138;参LCL 294,页538—541)![268]
出处不明的残段
像让这个残段传世的西塞罗证实的一样,残段259—263 R涉及神阿摩尔的权能[《图斯库卢姆谈话录》(Tusculan Disputations)卷四,章32,节68]。凯基利乌斯的这些诗行符合出自欧里庇得斯失传的剧本《奥格》(Auge,指阿卡狄亚公主、雅典娜的女祭司,参默雷,《古希腊文学史》,页282)的传世残段。欧里庇得斯的残段可能用作米南德的谐剧范本,而米南德的这部谐剧又被凯基利乌斯改编。
残段259—263 R采用抑扬格六音步(iambus sēnārius)。
deum qui non summum putet,[269]
Aut stultum aut rerum esse[270]inperitum existumat:[271]
Cuii[272]in manu sit,[273]quem esse dementem velit,[274]
Quem sapere,quem insanire,quem in morbum inniici,
Quem contra amari,[275]quem expeti,quem arcessier[276].
谁不认为他[277]是最高的神,
我就会认为他是笨蛋或不谙世事:
谁若在他的手里,他就会想要让谁疯,
让谁明智,让谁精神失常,让谁患病。
让谁拒斥被爱,让谁被渴求,让谁被约会(引、译自LCL 141,页406)。
从上下文来看,西塞罗援引凯基利乌斯的这段台词,是为了反对凯基利乌斯否定神明。西塞罗认为,一般称作爱(或)的全部激情都是超越平凡,没有什么可以与之媲美。
最后还有两句格言(残段265 R和残段266 R),它们的出处也不明。
残段265 R采用抑扬格六音步(iambus sēnārius)。
Homo homini deus est,si suum officium sciat.
对于人来说,知道自己责任的人就是神(引、译自《古罗马文选》卷一,页139)。
残段266 R采用扬抑格七音步(trochaeus septēnārius)。
Saepe est etiam sup[278]palliolo sordido sapientia.
褴褛的小大衣下面也常常有智慧(引、译自《古罗马文选》卷一,页139)。
借助于其中的几个残段我们准备验证诗人的先进写作方式。即革利乌斯把古拉丁语部分放在相应的古希腊语部分对面,进行比较(《阿提卡之夜》卷二,章23;卷三,章16—19,参LCL 195,页192以下;革利乌斯,《阿提卡之夜》卷1—5,页144—148和202—212)。于是我们会发现,凯基利乌斯虽然非常清楚地遵循一个场景,但是在语言方面仅仅沿用少数几个“主题句”,其余的则在古拉丁文中重新编写。如同在普劳图斯那里一样,在凯基利乌斯那里,文字游戏、声音效果、头韵法、格言和伤风败俗的生动性胜过米南德的构思精巧。因此,阿提卡主义者革利乌斯的评价也不利于这个古罗马诗人。此外,凯基利乌斯没有考虑剧本的舞台效果,可是不要忘记,这位古罗马剧作家肯定没有像古希腊剧作家一样在艺术比赛中获得成功,而是不得不同马戏表演的魅力竞争。[2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