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收敌将坚谭倒反南阳郡
这三千大队离着不远,一字儿排开,当中一杆皂缎色的大纛旗,旗上绣着字,是“南阳前军战将”,当中白光黑字,斗大的“坚”字。旗下一员大将,穿青挂皂,手持大斧。庞顺认识此人,他是南阳太守帐下的前军战将坚谭。庞顺见他这三千兵士穿的号坎,全都反穿着。阅者要问这三千儿郎,为什么反穿号坎儿?这笔书,先为补明。
原来这南阳太守苏虎,系王莽驾前三齐王苏献的侄儿。他的文才有限,武艺平常,仗着苏献的提拔之力,得了南阳郡的太守。自从到任以来,待民无恩,对于属下有罚无赏。他手下有八员猛将,是景丹、盖延、邹朱、邹标、张天胜、张天印、坚谭、魏岳,偏将二十四员,大兵三万。按说他接着公事,得着报告,宛城县白水村刘秀兴兵,理应趁刘秀势力不成,白水村也就被打破。他哪里懂得用兵之道?他命大将坚谭率领五百儿郎,到白水村捉拿刘秀。如将刘秀拿回,算是奇功一件;如若坚谭拿不着刘秀,回来定斩不饶。所以坚谭只带五百人攻打白水村。坚谭论武艺是一口大斧,武勇绝伦,为人口快心直,不喜谄言媚上。素日他最不服苏虎,苏虎却想抓个错处将他杀了。如今借此为由,叫他只带五百人攻打白水村。坚谭心中原想能把白水村打破,拿住了刘秀,就回南阳。如若拿不着刘秀,豁出性命不要,宁可死在阵前落个忠臣,亦不愿回南阳受苏虎一刀之罪。谁想坚谭偏遇见有仁有义的刘秀,焉能不归降大汉哪?坚谭在刘秀马前归降,他的五百儿郎不知,听坚谭所说树林子后边埋伏汉兵甚众,信以为真,跟着坚谭败回南阳郡。
坚谭命五百儿郎在衙外候令,自己进了太守衙门,来至里面,正赶上苏虎升堂办公。坚谭跪倒,口称:“参见大人。”苏虎问道:“你率兵攻打白水村之事如何?”坚谭说:“回禀大人,末将兵至白水村,因为敌人将勇,大败而回。”苏虎问道:“损伤兵士多少?”坚谭说:“未损一兵。”苏虎拍案大怒,喝道:“胆大的坚谭,我命你去攻打白水村,捉拿妖人刘秀,大概你没敢去打白水村,妄报军情。刀斧手,将坚谭绑了,辕门外斩首!”刀斧手往前一扑,将坚谭上了绑,往外就推。刀斧手往外一走,大将景丹高声喊喝:“刀下留人!”景丹、盖延、邹朱、邹标、张天胜、张天印、魏岳,七个人全都跪倒,向苏虎苦苦地哀求。苏虎说:“看到列位将军的分上,饶他死罪。”众将磕头谢恩,往两旁一站。苏虎吩咐:“将坚谭推回来。”左右一声:“遵命。”将坚谭推回来,坚谭跪倒。苏虎说:“坚谭,论罪应当斩首,今有众将向本总镇哀求,看在众将的分上,饶尔死罪。”左右给坚谭解开绑绳,坚谭叩首谢恩。苏虎说:“死罪已免,活罪难饶。站堂军!”站堂军齐声答应:“有。”苏虎说:“来呀,重打四十大板!”站堂军立刻将坚谭按伏在地,打了四十大板。坚谭咬牙忍痛,并未出声。打完了之后,苏虎说:“坚谭,我再派你带兵五百,前往白水村捉拿刘秀。如若将刘秀拿来,算你奇功一件;如若是拿不来妖人刘秀,回来之时,定斩不饶!”两旁的战将,素日都与坚谭不错,全都跪倒,又向苏虎哀求道:“请总镇大人多派些兵将。”苏虎说:“既然如此,”伸手抽出令箭一支,道:“你可去点兵三千。”坚谭伸手接过令箭,下了大堂,往外走着,越想越有气,心中恨不能把苏虎杀了才解心头之恨。坚谭去点兵的时候,苏虎退了大堂。景丹等大将到了外面,吩咐鞴马,七个人全到城外给坚谭送行。
到了城外,坚谭命三千大队候令起兵,向景丹、盖延七个人说:“我有几句话与你们众人说。”众人随着坚谭走出十几丈远,别人休想听见他们说的是什么。三千大队战将儿郎远远地看着,见他们嘀咕了半晌,然后才往回走。阅者要问他们讲的都是什么?就是坚谭把自己归降刘秀的事情说了,要求大众帮助他,倒反南阳。苏虎对待属下无恩少义,这几个人一商议便妥。坚谭把令箭交给景丹,七个人回来上马进城。坚谭这才率领三千大队放炮起兵。
大兵离了南阳郡,走出来约有三十余里,坚谭便命众三军站住,大队人马站住。坚谭吩咐:“歇息再走。”众三军便把军刃放在地上,全都席地而坐。坚谭唉声叹气不止。众牙将旗牌官便问道:“将军有什么为难之事,何妨说明?”坚谭说:“没什么,我们当差的身不由己,奉令去打白水村捉拿刘秀,谁敢不去?可恨苏虎,他给我一万人马,亦不是没有啊,只叫我带你们这三千人。你们这三千人跟着我到了白水村哪,就得全军尽没。你们不知道,我头一回到了白水村,就中了敌人之计。人家白水村的后边暗藏着有五六万兵将,我败了回来,但愿一死。偏有众将给我求情,如今我带着你们到了白水村,就得被人杀个干干净净。”坚谭这么一说,大众全都听怔了,众牙将忙问道:“将军,我们到了白水村,怎么就至于全军尽没哪?”坚谭说:“你们请想,人家白水村人少了敢反吗?人家兵是兵山,将是将海,俺们兵微将寡,人少势单,众寡不敌,焉能不败?我坚谭真要把命扔在白水村,倒不怎么难过,我挣得亦比你们多,每月关饷,关几十两银子。只是可惜你们要是打了败仗,把命扔了,甚为可惜。每月为挣个十两八两把条命送了,有多么不值。再者说,真要皇上是个明君,我们的太守再是个清廉的官长,还可以效命于疆场,落个为国捐躯,肝脑涂地,忠臣之道。你们想,王莽乃大汉朝的国贼,别看弑君篡位,如今做了皇上,名不正言不顺,对民无德,上招天怒,闹得刀兵四起,荒旱不收。王莽无德于天下,他的天下岂能久长?我们要是为他王莽命丧疆场,真是不值。”坚谭说着,叹息不止。
这些兵将被他说得军无战心,士无斗志,个个灰心,无精打采,愁容满面。内中有些人问道:“将军,我们要想个别的主意成不成啊?”坚谭问道:“想什么主意?”大众说:“想万全之策。”坚谭说:“想万全之法亦成,除非是我们全都归降刘秀。”牙将牛成问道:“将军,我们归降刘秀,他们能够相信吗?”坚谭说:“要想归降刘秀亦成,我们先得把南阳郡得过来,献与刘秀。到那时,绝无不成之理。”牛成说:“我们怎么才能把南阳得过来呢?”坚谭说:“只要你们全都愿意,我就有主意。”牛成向众三军问道:“你们愿意归降刘秀吗?”此时军心早就变啦,恨不得将苏虎杀死,降了别人。如今牛成一问,齐声说道:“愿降。”坚谭见他们全都愿降,遂向他们说道:“我已然跟景丹、盖延、邹朱、邹标、张天胜、张天印、魏岳等全都商议妥当了,俺们要倒反南阳,杀了苏虎,以便归降刘秀。如今你们愿意这么办,好极啦,我们要是齐心努力把事弄得成了功,归降刘秀之后,将来灭了王莽,亦是有名有利,做一开疆展土定鼎的功臣。”牛成问:“怎儿倒反南阳呢?”坚谭说:“俺们这三千人既是同心合意啦,将来到南阳要是动起手来,城中的兵将与我们穿的军装号坎全是一样,无可分别,杀乱了岂不自相残杀?你们赶紧把号坎脱下来,反着穿上。如若到了城中动手的时候,凡是正着穿号坎准杀,反穿的别杀,那是自家人。”坚谭说到这里,这三千兵士,全都个个脱下号坎,反着穿上。大众穿好啦,坚谭说:“俺们初鼓回兵,三更准到南阳,放起火号,里面有人接应给俺们开城。”众儿郎说声:“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