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说说怎么考好
好久好久,已经远离故土,胡子一大把了,俄国思想家赫尔岑心头那块做学生时考试的阴云还没有飘走:
我有时还做过这样的梦,梦见我还是大学生,去参加考试,我惊恐地想,我已经忘记了好多,一定会不及格——我一下子醒了过来,非常高兴海洋和护照、年岁和签证把我和大学隔开了,再也没有人来考我了,再也没有人敢于给我打最讨厌的一分了。([俄]赫尔岑:《往事与随想》,《巴金译文全集》第4卷第238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年6月版)
凡是没有出息的事情,我不用学也能跟伟人们一样。我也梦到过,要收卷了,而我还有一大半没有做,急得都快尿裤子。作学生的,没有不经历大大小小考试的,周考,月考,期中考,期末考……我们这代人,当年挂在口头上的一副对联是:考考考,老师大法宝;分分分,学生小命根。
中国的大学,严进宽出,学生考试的压力好像要小一些,以前就是这样子。张中行写到的当年北大的一些老师,便是人中神品。学生参加这些老师主持的考试再也不是待宰的羔羊,甚至如刘半农的考试,完全反转过来,还要大灰狼给小羊喂草吃。
说到刘半农,也是故事一大把的人。当年,在上海滩以女里女气的“刘半侬”之名写鸳鸯蝴蝶派的文字,就是哥哥呀妹妹呀、在天愿作比翼鸟的那种。后来,反叛了,投奔革命阵营,成为向“旧文学”开炮的急先锋。大概不想做空头文学家,又留洋去研究学问了,玩得既正宗又高深,学的是实验语音学,拿的是正牌法国国家博士学位。当了教授,他和学生商鸿逵还去找名妓赛金花做“口述实录”,出了本《赛金花本事》。后来,不幸染疾身亡,已经绝缘社交界的赛金花还来吊唁,送了一副高度评价的对联:“君是帝旁星宿,下扫浊世秕糠,又腾身骑龙云汉;侬乃江上琵琶,还惹后人挥泪,谨拜手司马文章。”赛爷真是有情有义啊……
话说刘博士在北大开“古声律学”课,张中行因为对乐府诗有兴趣,选了。“上第一堂,才面对面地看清他的外貌。个子不高,身体结实,方头,两眼亮而有神,一见即知是个精明刚毅的人物。听课的有十几个人。”然而想不到的是,这门中文系的课程,刘半农第一句问的竟是大家的数学程度如何,说讲声律要用比较深的数学。这些趾高气扬的文科男,立即就蔫了,个个面面相觑。“他皱皱眉,表示为难的样子。以后讲课,似乎想尽量深入浅出,但我们仍然莫名其妙。”学了一年,等考试时,才知道只有张中行一个人是正式选课的,其余人都是旁听,估计大家早就被数学吓得屁滚尿流,谁还等着不及格啊。想不到,考试时,刘先生就是观世音菩萨现身,“考试提前,在半农先生的休息室。题尽量容易,但仍要他指点我才勉强完了卷。半农先生笑了笑,表示谅解,给了七十分”(张中行:《刘半农》,《负暄琐话》第55—56页,中华书局2012年1月版)。考试还有现场指导,老师替学生做卷子,真是阿弥陀佛,功德无量。
有学问的老师,站在三尺讲台上,为的是传授学问,而不是向学生打杀威棒,也不是要做灭绝师太,总要给你点颜色看看。梁思成就是这样,大度到怎么考试竟然与学生商量着办: